【013章】雪落，夢碎（下）
如今大陸上所有城市中，最主要的公共交通設施，便是架設在高空中的自動軌道車以及地面上的循環線車，墨華城也不例外，這兩條交通網絡，將墨華城所有的轄區全部連接在一起；而循環線車，即便是改造開發區，也鋪設有運行路線。
城郊區與改造開發區挨着，這種距離的話，坐循環線車更方便些，蘇黎離開家后直接前往線車站點等車，此時雪依舊還在下，但卻已經小了很多，只剩下零星雪花偶爾飄落，落衣即溶。
等了大概有五分多鐘后，線車到站，蘇黎上車在前排隨便找個座位坐下，然後就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這聲音很熟悉，他馬上回頭，果然是木星列。
木星列扶着車上的座椅從後面走過來，蘇黎奇怪問道：“星列，大過節的你跑出來幹嗎？”
“有台電腦出現故障了，我出來買點配件維修，這不是改造開發區的二手電器鋪東西便宜嘛！”木星列笑着回答了蘇黎的問題，隨後也好奇起來，“你呢，不在家裏好好期待誕靈夜，怎麼跑出來了？”
“是羅伊。”蘇黎無奈說著，“那小子剛才給我家裏發通訊，說是有點東西要給我看一下，約我在咱們以前去過的那棟廢棄樓見面。”
木星列一臉疑惑之色：“怎麼非要在那裏見面，難道那小子是得到什麼見不了人的東西了？”
“或許還真是，剛才通訊中，我聽他的語氣也好像有一點緊張。”
“他搞什麼，算了，我也沒什麼事，一塊過去吧。”
大概二十分鐘，循環線車在城郊區的一站停下，蘇黎與木星列下車，又行走幾分鐘后，來到一片看起來很是荒涼的廢棄樓區。這裏本來是準備建設生產廠區的，但不知什麼原因項目中途終止，因此這裏的大部分樓都處於未成型的狀態，羅伊約見面的那棟，是少有的成型品。
二人來到那棟樓下，木星列向上望一眼，問向身旁的蘇黎：“羅伊說是在幾層等着？”
“頂層。”
“十五層啊，羅伊這小子一會要敢說這是惡作劇，我一定打死他，蘇黎你到時候別攔着。”
“放心，我幫你打。”
蘇黎邁步進去，木星列隨後跟上，二人一起沿着樓梯向頂層走去。
爬十五層樓的樓梯，對二人來說都不算輕鬆，到達十五樓先喘幾口氣后，蘇黎馬上喊起來：“羅伊，羅伊。”
“我在......這裏。”
一個方向有聲音傳來，蘇黎與木星列順着聲音的方向走去，很快就來到一間面積非常大的房間，羅伊正站在窗口處，當他見到來得是兩人後，臉色頓時大變：“星列，你怎麼也會來？”
“怎麼，我不能來？”木星列沒一點好氣，“你小子到底在搞什麼，殺人了嗎？臉色這麼難看。”
羅伊眼神不斷飄忽，表情更是僵硬無比，蘇黎走上前去關心問道：“羅伊，到底出什麼事了，你要給我看什麼？”
“蘇黎......”羅伊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望着蘇黎那張滿是關心的臉龐，他的眼中忽然有着淚水流出，“蘇黎，對不起，我別無選擇，對不起......”
羅伊這個樣子，讓房間裏的其他倆人都是一愣，片刻后蘇黎似是一下明白了什麼，臉色巨變，回身喝道：“不好，星列，我們快走。”
“哈哈哈......”
聽到蘇黎的厲喝聲，木星列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三人耳邊就有着囂張的笑聲響起，“蘇黎，現在想走，晚了吧。”
這聲音，並不陌生，木星列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起來，他終於明白蘇黎為什麼會突然那般變化，也明白了羅伊為什麼會約蘇黎來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了。
只可惜，這個明白來得太晚了，當那囂張無比的笑聲落下時，蘇黎與木星列就見到門口出現一名滿臉狂傲的少年，他的整個右手被白色紗布包裹，裝着固定指節的醫用金屬架。緊隨他的身後，還有兩人，一名年近六旬的老者和一名青年。
看着進入房間的三人，木星列不後退了幾步，慌張道：“張古，你把蘇黎引到這裏來想幹什麼，我告訴你，我們來之前已經與不塵室聯繫過，你可想清楚。”
張古表情陰冷，他身後的青年掏掏耳朵，目光望一眼木星列，不耐煩的問道：“這小子誰啊，也是要對付的人？”
張古嗤笑一聲：“他不算，不過既然一塊跟來了，那就順便也收拾一頓吧。”
“張古，這和說好的......”站在最裏面的羅伊急忙出聲，但話到一半卻嘎然而止，因為張古身後的那老人瞥了他一眼，只是這隨意一瞥，就讓羅伊感到渾身冰冷，嚇得一個音也說不上來了。
“還是奇伯厲害啊，我讓人閉嘴，就只能動手了。”青年笑道，話音落下他的手掌突然向前伸出，一抹墨綠光芒閃起。
“星列，躲開！”
對面，見到這一動作的蘇黎瞳孔頓時收縮，暴喝出聲的同時他身體一下撲出，將木星列撞了出去，然後眼前墨綠光華閃爍，蘇黎被囚禁在一顆表面由無數五邊形組成的半透明球晶中。
瞬時，彷彿周圍空氣被壓縮一般，蘇黎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力向身體撲來，在氣壓急劇變化的壓迫下，他全身上下都出現了脹痛感，不由兩腿一軟，半跪在地上。
那墨綠晶體只是出現一瞬便消失，出手青年見到中招的是蘇黎，倒是略感意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木星列，隨後笑出來：“原來他是適應者，難怪你會如此。”
蘇黎沒有理會青年，只是深吸一口氣，重新站起來，目光落向張古，試着交談：“張古，你要教訓的只是我，放過他們。”
“嘖嘖嘖......”張古充滿輕蔑目光看着蘇黎，左手伸出食指左右擺動，“現在的你，可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柳鳴。”
“知道了。”他身後青年懶洋洋的應一聲，向前走出幾步，看着蘇黎滿臉戲謔之色：“還真是勇敢啊，敢讓我們家少年受這麼重的傷，聽說你是你們班最厲害的，實力都接近C級權外者了，打一場吧，能勝了我的力場凝集，你的這位朋友或許有機會走哦。”
“對了，還有忘記告訴你，我可是貨真價實的C級。”話落，柳鳴邁步衝上去就是一拳。
柳鳴的話可不可信，對此時的蘇黎來說都沒有意義，出口有那位看起來無比強大的老者守着，身後則是十五樓的窗戶，他根本無路可逃，只能先對付面前之險。
蘇黎身體側轉，襲來的一拳擦鼻而過，隨着大腦開始計算，他的手掌上立刻有五顆眼珠大小的光珠凝聚，暴射而出；他的腳下，也在同一時刻有光粒子匯聚。
嘭！
光珠射出直接爆炸，蘇黎身形也藉著腳下的光粒子爆炸向後退去數米，隨後他沒有任何猶豫，指尖光粒子以最快的速度匯聚。
蘇黎很清楚，現在的自己與C級權外者還是有着很大的差距，因此他一出手，就用出自己最強的單體攻擊手段。這次的光子狙擊，是蘇黎使用這麼多年來能量聚集最強的一次。
對面，柳鳴已經再次召出了那墨綠晶球，倉促凝聚的光珠爆炸威力，根本傷不了他一絲一毫，而且柳鳴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即便見到蘇黎在準備攻擊，也沒有着急，只是頂着那墨綠晶球，慢步向前走去。
蘇黎一指點出，銀白色光線暴射，消失，那墨綠晶球，則沒有出現絲毫破損。
“就這樣，這就是你的最強殺招。”柳鳴譏笑着，身體攜墨綠晶球猛地撞出，速度飛快，蘇黎來不及躲避，只得發動光子矩陣，但那震動的光砂卻如豆腐一般，一瞬便被撞散。
砰！
被結結實實撞個正着，蘇黎飛出近兩米掉落在地上帶起片片灰塵，此時他的身體就宛如被車子撞了一般，非常疼痛，掙紮好幾秒才從地上爬起來，隨即他剛想繼續出手，就覺眼前墨華一閃，被關在了墨綠晶球中。
“壓縮！”
柳鳴手掌隔空輕握，那墨綠晶球的體積突然縮小近十分之一，與之對應，裏面的氣壓頓時再次升高，在這壓力下，蘇黎的內臟都彷彿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捏了一下，直接一口鮮血吐出來，再次倒在地上。
他掙扎着想站起來，卻做不到。
見蘇黎已經爬不起來，柳鳴失望得搖搖頭，他並沒有撤掉困住蘇黎的墨綠晶體，而是轉身回去望向張古：“少爺，這下子差不多了，您準備怎麼教訓他？”
張古上前幾步，看着趴在地上、滿身灰塵的蘇黎，一臉嫌棄，他很享受這種居高臨下看蘇黎的感覺，饒有興緻的反問道：“你覺得怎麼教訓他好？”
“打得他起不來，扔這裏凍幾天？”柳鳴提議。
“這樣就太便宜他了。”張古臉上揚着殘忍的笑容，“一看到他我就來氣，先把他的四肢打斷，然後再殺了。”
“你說什麼......”聽到這話，一直低頭不敢看發生這一切的羅伊終於有了行動的勇氣，立刻跑過來攔在蘇黎身前，大叫道：“張古，你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只會教訓一下蘇黎的。”
“啰嗦。”張古看都不看羅伊一眼，只是用眼神示意一下身旁站着的老者，老者點頭手掌猛然一揮，羅伊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飛出去。
木星列，就渾身哆嗦着癱坐在牆壁下，羅伊飛出不知是老者有意還是無意，剛好砸在他的身上，在那恐怖的力量衝擊下，脆弱的倆人瞬間失去意識，倒在地上再沒了動靜。
老者不多看他們一眼，轉頭看向柳鳴，淡漠道：“好了，柳鳴，天氣這麼冷，出來太久對少爺的傷勢不好，趕快動手吧。”
“好，我馬上動手，先斷四肢。”柳鳴應着，向前走幾步來到蘇黎身前，看着墨綠晶球中趴在地上不停掙扎的蘇黎，他惋惜搖了搖頭：“唉，有天賦就有吧，幹嘛非要出風頭得罪我們少爺，張家可是有下議會姜家做靠山的，你死了也是白死，不要怪我啊！”說完，他從腰后抽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並控制墨綠晶球消失。
“就先斷手吧！”柳鳴殘忍一笑，一腳踩在蘇黎的左臂上，抬臂刺下。可誰知，也就在這一刻，一直躺在地上抽搐掙扎的蘇黎突然眼中精光爆閃，左臂猛得抬起。
這一抬，用出了全身的爆發力，力量非常大，一下將毫無警惕的柳鳴推得失去了平衡，隨即蘇黎身形暴掠而起。在這個瞬間，柳鳴的眼中，倒映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光刃，躲閃不及的他，慌張中更是下意識凝結墨綠晶球防禦防禦。
唰！
白芒掠過，柳鳴沒有使出他的力場聚集，他的身體就那樣僵在了原地，驚慌之色凝固在臉上。
“呵......你也不過如此，每次使用異能都需要計算範圍內所有的氣壓參數，因為演算能力不足，每次取消后再次使用需要五秒才能重新計算出變化的參數，太慢了。”
滿是灰塵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蘇黎伸手輕輕推一下柳鳴，面前的身體向後倒下，在他的脖頸處，一條細微焦痕悄然浮現。
一聲嘶啞的叫聲，陡然響起。
這一聲叫，彷彿將體內僅剩的力量全部激發，蘇黎身上一瞬星芒閃起，身形化為一道白芒沖向張古。那速度，比起以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一瞬，蘇黎就衝到張古面前，一拳轟向張古的腦袋。
嗵！
響亮的撞擊聲在房間中響起，張古還一臉驚慌之時，蘇黎就已經撞在房間的牆壁上，帶起道道裂痕蔓延，在他的脖頸處，一隻乾枯的手爪牢牢掐着。張古身旁的那名老者，終於出手了。
老者尖銳的目光盯着蘇黎，眼中透着濃烈的殺氣：“小子，你倒是很奇怪，剛才那一下的速度，該有C級權外者的實力了，力量突然一下暴漲這麼多，身上帶了什麼藥物？”
蘇黎被掐着脖子無法出聲，他那張俊朗臉龐因為喘不上氣憋得通紅，手臂不斷揮打老者的胳膊。這舉動，讓老者有些惱火，手臂一甩將他丟出。
收回手臂，老者看一眼已經周身血液的柳鳴，惋惜搖頭：“唉，怪我了，是我大意，這才讓你丟了性命。”
張古此時也終於回過神來，此時他即驚恐又憤怒，馬上大喝道：“奇老，馬上殺了他，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沒問題，不過少爺，剛才那小子說聯繫過不塵室，這或許是真的，要是殺他的話，另外兩人......”奇老話沒有說明，但張古卻聽得明白，木星列與羅伊是目擊證人，一但他們被不塵室控制，那對自己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
不塵室，別說是張家的那點勢力，就算是姜家，也惹不起。
張古望一眼牆壁下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木星列與羅伊，又看了一眼在地上掙扎的蘇黎，片刻后眼中凶光大盛：“奇老，按您的想法來。”
“不要......不要......和他們沒有關係......”蘇黎此時神智還算清醒，聽到張古的聲音后，喃聲阻止。
張古看一眼奇老，見其點頭，這才敢走到蘇黎身前，望着趴在地上宛如狗一樣掙扎的蘇黎，他忽然大笑起來，一腳踩在蘇黎的背上：“哈哈，蘇黎，現在明白了吧，你天賦再好，終不過是貧民窟的窮民，如螞蟻一般，我動動手指，就能捏死你。”
“放過他們......他們沒有得罪過你......”
“誰讓他們和你是好朋友，只能認災嘍。”張古滿臉瘋狂的笑意，無比殘忍的說著，“其實你這樣的貧民，根本就不應該擁有天份，害人害幾，他們倆個要不是與你關係好，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你......我......要殺了......你.......”
“殺我，哈哈哈。”張古彷彿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大笑起來，然後就抬腿一腳踩在蘇黎的手掌上，廢棄大樓中瞬時響起一聲痛苦的嘶叫。
張古腳掌在蘇黎的嘶叫聲中狠狠擰了幾下才收回，他猙獰道：“殺我，你能站起來再說。哦，我都忘了，你還有個姐姐，簡直是世間罕有的美女，等你死後，我也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放心吧。”
“張......古......”
這話，徹底觸碰到蘇黎心中的逆鱗，充斥着無盡寒意與殺意的聲音從牙尖中傳出，他那已經沒有行動能力的身體在張古言語的刺激下，竟是開始慢慢站起來。
這一幕，也讓張古嚇了一跳，因為之前柳鳴下場所帶來的恐懼，他嚇得立刻後退幾步，驚慌叫了起來：“奇伯，奇伯......”
在驚慌的叫聲中，老者瞬間來到張古身前，一腳掃出，蘇黎便飛出砸落在牆角處。
“殺了他，趕快殺了他。”
張古依舊滿臉驚慌的叫着，老者點頭，邁動步伐走向蘇黎，他身上能量波動擴散而出，整個房間開始有着氣流旋起。
牆角處，蘇黎趴在地上，模糊的視線中見到老者一步步走來，他眼中有着淚水流出：“真的要死在這裏了嗎......夜菡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能六點準時到家了......也不能陪你一起過誕靈夜......把禮物送給你了......小黎再也無法陪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