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章】曲終人散
太陽逐漸落下，傍晚的餘暉在天邊映出片片紅霞，失去陽光的照耀，空氣變得更加寒冷，不知不覺天空中再次開始有着雪花飄落，街道上為誕靈節佈置的彩燈也全部亮起來。在這璀璨而又絢麗的燈芒映襯下，雪花飄舞的墨華城宛如童話故事裏的雪城，充滿夢幻氣息。
誕靈節之夜，來臨了。
廢棄大樓中，因為遠方霓虹世界傳來的微弱光亮，讓這裏不至於漆黑一片，昏暗空間中，躺在地上的蘇黎眉頭微微皺起，抖動幾下睫毛，緩緩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昏暗的環境，然後就是木星列那佈滿欣喜的臉龐。
“蘇黎，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耳邊聽着木星列狂喜的聲音，蘇黎眼中的茫然之色緩緩消散，想起了自己身處怎樣的險境中。瞬時，他的眼神變得凌厲無比，猛一下從地上蹦起來，身上星芒湧現。
然後，他就原地怔住了。
“這是......”蘇黎終於藉著遠方傳來的微弱光亮看清了這裏的一切，四周牆面裂痕蔓延，碎石零星的地面上，柳鳴與張古皆倒在一片血泊中，在牆角的位置，則是那名老者的身體，依稀可見那張扭曲的臉龐與凝固着驚恐之色的雙目。
蘇黎的表情木星列看在眼裏，一下明白了怎麼回事，起身問道：“這麼說，你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蘇黎愣楞站在原地，足足回想了近半分鐘，腦中這才有殘缺的畫面閃過。他模糊記得自己好像是在一片星空中答應了一個聲音什麼條件，然後體內就爆發出一股恐怖至極的力量，張古與那老者，就是被這股力量消滅的。
蘇黎努力搜索着記憶，想要回想起之前經過的詳細情況，但這卻像蘇醒后回憶一個模糊的夢一樣難，無論如何努力也記不起來。半晌后，一無所獲的蘇黎終於放棄，他那一直處於緊繃的神經也因此舒緩下來，兩腿不由一軟，幸虧木星列眼疾手快，及時拖住了他。
此時，看着昏暗環境中的片片血泊，聞着自己身上濃列的血腥味，蘇黎終於是露出該有的反應，臉色唰一下變得煞白，腹中更是一陣翻湧，若不是他定力不錯，硬是將這股劇烈的嘔吐感強忍下來，怕早就嘔吐不止。
連續深呼吸幾下，緩解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蘇黎扶着木星列的肩膀重新站直，說了句實話：“他們應該是我殺的。”
聞言木星列倒是沒有驚訝，只是臉色同樣極其難看，這種場面，他同樣是頭一回經歷。蘇黎沒蘇醒之前，他已經足足吐了三回，至於人是誰殺的，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星列，你沒有受傷吧？羅伊呢？”蘇黎總算恢復了正常，關心問起好友的情況。
“我沒事。”木星列搖頭。
“那羅伊呢？”蘇黎重新又問了一遍。
“他......”木星列支吾了片刻，最後還是回答了，“他去外面了，不過我覺得你們現在最好還是別見面。”
蘇黎搖搖頭：“張古一定是以家人作為要挾，他也是身不由幾，而且這件事是受我連累，無論如何我都該把話說清楚。”說完，他向房間外走去，木星列見狀急忙也跟上去。
然而，當二人來到外面的走廊后，卻不見羅伊的身影，只見牆邊地面上，有一個三寸大小的圓筒狀物品，正不停閃爍着藍芒。這東西蘇黎與木星列很熟悉，正是羅伊的便攜電腦。
木星列彎腰撿起那東西，手指在圓筒頂端的按鈕壓一下，內部的折卷屏幕彈出，只見顯示界面上有一個文件，他伸指點一下，音頻播放界面立時彈出。
“呼.......呼.......”文件播放，先是有兩聲很重的呼吸聲響起，隨後間隔了近半分鐘，羅伊的聲音這才響起。
“蘇......蘇黎，以你的聰明，一定已經明白了為什麼會發生今天的一切.......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怨恨我，但這也正是我離去的原因。你雖然原諒我，但我自己卻無法原諒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你。因為今天發生的一切，你、我、星列的人生已經徹底改變，我們的關係，也再回不到從前......
......所以，我選擇了離去，但願此生，你我三人不必再見，我該去尋找我未來的路了，也祝願你們，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原諒我說不出那聲對不起，我......走了......”
羅伊最後的嘆息聲落下，界面的音頻播放也自動結束，昏暗的環境中極其寧靜，直到半晌后，一道憤怒的咧罵聲突兀響起：“羅伊，你這個臭小子，你怎麼這麼自以為是，誰說不會怨恨你了？誰說要原諒你了？誰說我們三人的關係改變了？你就這麼一走了之，怎麼知道我們在想什麼......啊......”
啪！
便攜電腦被木星列摔在地上，咧罵聲自然也是他發出的，一旁的蘇黎，雖然沒有表現得如此情緒化，但那雙手掌卻已經緊攏成拳，並因為用力過度已經泛起了青白之色。
他們誰都沒有主意到，裂痕蔓延的電腦屏幕上，一條消息通知彈出，裏面有兩行字：“校方通知，所有學生、老師收到信息后，一小時內到學校廣場集合，領取年終禮品。不準缺席，否後果自負。”
昏暗的走廊中，蘇黎與木星列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在這一刻，他們二人的內心都得到成長，只是代價卻令人難以接受。
半晌后，蘇黎率先看開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伸手拍一下木星列的肩膀，輕聲道:“星列，算了，既然這是他的選擇，我們就尊重吧。而且，我們現在還有更加麻煩的事情。”
木星列連着深吸幾口氣，總算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他轉頭望一眼那瀰漫著血腥的房間，自然不會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眼中精光連閃說道：“這件事情，你、我、羅伊都已經脫不開干係了，一旦驚動巡監部或不塵室，我們的身份必定會被張古家裏查到，我們都不能再回去了。”
蘇黎心裏同樣透徹，他臉龐浮上一抹內疚之色，歉意道：“星列，對不起了，因為我你遭這樣的殃。”
“嘿，算了，事已至此，道歉又有什麼用。”木星列擺擺手，讓自己盡量顯得很灑落，他似是在這幾小時內成熟了一般，心中迅速有了計劃：“既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我一定不能連累家裏人，我會發通訊與父母說一聲，然後連夜離開墨華城，之後就是浪跡天涯了。你呢？”
蘇黎看一眼窗外，苦笑起來：“和你想法差不多吧，我也是該浪跡天涯了，不過我要先回家一趟，這個時間我應該還是有的。”說完，他又提議道：“怎麼樣，要不要我們一起走？”
木星列深深看蘇黎一眼，最後搖頭：“就算是同樣的目標，我們也不可能走同一條路，各憑本事闖吧！”
蘇黎沒有再出聲相勸，的確正如木星列所說，權外者與適應者的道路雖然相似，卻很難相交，兩人一起，只會成為對方的累贅。目光深深看一眼木星列，蘇黎臉上露出一抹純真的笑容，他雙臂張開：“今日分別，前路彷徨，希望我們能活着再見。”
“一定活着再見。”木星列重重說著，同樣張開雙臂，與蘇黎緊緊抱在一起，手掌各自重拍幾下對方的後背后，二人松臂分開。
“保重！”
木星列不再廢話，只留下兩個字后毅然轉身，遠方天空微弱的霓虹光彩不停閃爍，他的背影消失在昏暗中。不久之後，伴隨着一聲嘆息響起，另一道身影也消失在昏暗中。
“看來我的誕靈之夢，真的只是個夢了。”
......
蘇黎擊殺柳鳴，身上沾了很多血跡，穿着那件淺色外套走在街上，他必被巡監部的巡員抓，所以在離開前，他只能將外套脫掉，褲子與裏面的衣服是黑色，幹了后在晚上倒是看不出來什麼。
此時，蘇黎可謂是實打實的殺入逃犯，因為怕留下蹤跡，他離開大樓后並沒有坐循環線車，就在雪中一路跑着回了改造開發區，回到了自己的家門口。然而，家裏卻沒有想像中的燈光亮起，窗戶一片漆黑。
這一幕，讓蘇黎心裏頓時一緊。此時最少也已經七點了，他身上沒有通訊設備，夜菡在沒有等到他回來之前，應該不可能獨自出去。
所以現在這樣，很異常。
心急下，蘇黎迅速衝到門上，輸入密碼開門進屋，他顧不上暖和自己已經快凍僵的身子，立刻沖往夜菡的屋子，屋裏沒有人，沒有任何異常情景，很平常。
蘇黎又去了自己的房間，同樣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人，再拉開床邊柜子的抽屜，裝着手鏈的盒子安穩放着。
“到底什麼情況，夜菡姐難道真的是生我的氣，沒有等我？”心中泛着疑惑，蘇黎將盒子塞進口袋裏從自己房間中走出，習慣性的踱步去往廚房中。如果真是最好的情況，廚房的牆壁上應該會貼有留言紙條。
事實證明，蘇黎猜對了，來到廚房，那裏的牆壁上果然貼有一張紙條。蘇黎狂喜萬分，一頭衝到牆壁上將紙條扯下來看，然後他的腦中就瞬間響起一聲震雷。
一剎那間，蘇黎失去了思考能力，失去了行動能力，僵在原地。
紙條上，清秀的字體映在蘇黎眼中，只有短短一行字。
“小黎，你我緣盡於此，不必再見了。”
紙條上只有短短十三個字，但就是這短短十三個字，卻讓蘇黎的一切崩塌了。他的信念，他的堅強，他前進的動力，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
人生宏觀中，蘇黎從未想到過，自己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失去夜菡，失去這個心中最重要的人。
所以，即便因為張古，那夢想已久的誕靈夜破碎，他也只是有些傷感罷了。因為他心裏一直都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只要自己還活着，夜菡姐還安然無恙，那這一切就都還可以彌補。這個誕靈夜之夢，也總有一天可以實現。
可現在，這個夢存在的意義消失了。
這個誕靈夜之夢，徹徹底底的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