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行書院
顧予初簡單收拾下行裝,想着特意在午飯的時候,趁着蕭令在場,準備和雋娘告假,說自己外出辦點事,過段時間便回,其實她不過是想試探一番,看看這凌子域是否能夠時時刻刻操縱着鎖星宮的一切,又或者說蕭令可以做到。
顧予初侯在後院堂廳,雋娘、御白、言風也相繼到了,但蕭令卻遲遲沒有出現,她便也不急於一時。
而雋娘見她,眼神里裝滿了遲疑,想了又想便先開口了:“流光,我有些事想與你說。但是。。。”
“雋娘若當我是朋友,便不必如此,有什麼事便直接說了吧。”顧予初也是好奇,雋娘要跟自己說些什麼。
“那我便直言不諱了。流光,鎖星宮的背景我想你已經心中有數,所以你的身份我們也是清楚一二的。”
說道這裏,雋娘頓了頓,像是觀察顧予初的反應,而顧予初反應確是再平常不過了,她之前有心瞞着一是想着家族虛無縹緲的名聲,二是自以為是的記掛啟幀的面子。
而後來與她們相處的日子長了,很是歡喜並自不由自主的誠心相待,如此,便也時常為自己的隱瞞而自責,這樣帶着枷鎖的活着並不是她原本想要的瀟洒自由,現在大家打開天窗說起亮話,讓她如釋重負。
“驛站之後,啟輕玦到處在派人找你。”
“他猜出是我來了?”顧予初問道。
“應該還沒有,不過若是你一直待在鎖星宮便也快了。若你不介意,可以先去雲京待一段時日,我在那裏有個安全的住所,等風頭過了,你再回來。”
顧予初想了一想:“倒也不必如此麻煩,我正好也有事要辦,不知道雋娘可否允我外出?”
言風很是激動,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一驚,而後利馬跳起來,連飯都沒吃幾口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
“這。。。”雋娘瞥見言風瘋癲的背影,有些犯難,畢竟凌子域交代過,要相盡辦法留住她。
顧予初看出她的為難:“我回三行書院看看師傅,最多二、三個月便回來了,雋娘不必擔心。”
“我還在這壓着呢,雋娘不用擔心她逃債不回來。”恰巧,蕭令出現,還沒搞清楚狀況,便二話不說,為她打了圓場。
“先生說笑了,有先生在,我自是放心的,只不過流光終究是個姑娘家,這世道不太平,萬一遇到心懷叵測之人也還是危險的。”雋娘眉頭稍稍舒展,但話里仍然不肯放人的意思。
“她渾身上下,哪裏看出她是個姑娘家,你還是擔心擔心那些個心懷叵測但時運不濟的壞人吧。”蕭令撇了一眼男裝的顧予初,悠悠的開口。
顧予初狠狠瞪了他一眼:“雋娘,我若是不守承諾,你就把蕭令捆了,與桑兒姑娘紅男綠女,不掙上個三五萬兩銀子,千萬別放他走。”
“我看行。”御白點頭贊同,撇了眼雋娘。
“得了,反正你也不心疼我,左右還有胡嘴的本事,哄到個下家不是。”蕭令不但不惱,反而賣起乖來。
雋娘跟着笑起來,顧予初到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
“快些出發吧,早去早回。”蕭令竟然像主人一樣,打發她快些啟程。
顧予初這才正式告了告辭,她臨走之前悄悄的跟雋娘說,她回來的時候想見凌子域一面,請她代通傳,也算是給了她一顆定心丸,再說了,她還有弟弟的消息要打探,也沒有別動地方可以去。
這時,言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背着行囊和一柄寶劍,不聲不響的繞到馬廄中,正準備跨馬跟着顧予初一道出發,便被蕭令及時給叫住,這才引起雋娘和御白的注意。
“言風!”
她幽怨的回頭,想着這個男人真是如鬼一樣難纏。
“來年我游醫四海,正缺一個葯童,你可願意?”
“誰稀罕!”她憤憤的回應,心裏罵了他千百回。
“既然不稀罕,就乖乖的待在這裏,不要添亂!”蕭令語氣輕快,但卻是命令一般,不容置疑。
言風訕訕的止步,生無可戀的望着馬上的顧予初。
蕭令三言兩語,言風又如此聽話,讓顧予初心中的疑慮淺深,她盯着蕭令許久,意味深長扯了扯嘴角。
“若是捨不得我,便悄悄說與我聽,這樣毫不避諱的盯着我看,也不怕旁人笑話。”蕭令挑着眉毛,來了這樣一句,讓在場的人都覺得自己的很多餘。
顧予初白了他一眼,便絕塵而去。
祁連山離懷恩縣並不遠,七八天的功夫,顧予初便到了天浴峰的腳下。
爬到半山腰,撞入彷彿半個銀河傾斜而下瀑布水簾,而後需要拿出半生的勇氣跳入深不見底的黑潭,順着譚底下的光源游去。
俗世之人入門必須窮盡肉眼山巔之路方可到達,但世人卻不知,除此之外有兩條秘密捷徑。
凡是三行書院弟子皆有一枚書鑰,未出師的可直接持其通過水簾瀑布旁的密道,出師的舊書鑰或是偽造的書鑰一旦嵌入鎖孔,便會開啟一條佈滿各種陷阱、暗器的通道,一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
其實如果書院教給你的本領牢記於心便也是很容易通過,但若受着傷僥倖闖出,那就意味你學藝不精或是武功退步,這便是對恩師的一種無形羞辱,即是這樣,那又何苦回來。
所以,這一條水下的秘密通道,雖然狼狽,卻是每一個順利出師的弟子“回門”為保萬一的上選。
但即便這樣,這條上選之路也不是輕易就能通過的。
先不說水道之長,沒有深厚的內功很難挺過。
就跳下深潭的選擇本身就是需要很大勇氣和決心的,這也是三行書院對遊行天下學子的歸來的考驗和期盼,即便前路艱險難測,但卻不能丟了存世的勇氣,而希望會在決心初下踏出腳步的瞬間亮了起來。
閉氣五分鐘之後,顧予初終於浮出水面,而後十幾座倚山懸空而建的三層八角闕樓闖入眼帘,樓台繞着雲霧,飛鳥追着霞光,像極了詩書里極盡華麗辭藻渲染的世外桃源,又或許是桃花園裏夢中千迴百轉闖入的雲宮玉院。
她顧不上濕漉漉的全身,抬頭仰望這熟悉的故園,心中無限感慨。
一晃三年,終於又回來了。
深呼吸着清甜空氣,她滿意的笑了。
而後她走入往日裏經常練功的樹林,從一顆歪脖子樹下挖出了一個木箱子,那裏面有件天青色素衣。
這是她離開之前悄悄埋下的,其實這也是三行書院不成文的傳統,每一位出師的弟子離開之前都會選一個秘密的地方埋下出師典禮上的素衣,若有一日回來,便可不用濕漉漉的狼狽不堪,更不會被書院認做是闖入的外人而動手傷了和氣。
顧予初撫摸着稍稍有些敗色的素衣,欣喜着自己的運氣如此之好。
一來,衣服仍在,證明自己沒有被書院除名;二來衣服沒有被腐蝕分毫,這樣就不用硬着頭皮去找院務司憑着舊書鑰去領取新的素衣了。
那位老司務是書院裏出了名的老頑童,武功深不見底,說話刻薄難聽,求他辦事必先過招,贏了不依不撓、輸了請求不允,總之非常難搞。
她迅速換好了素衣,從懷裏掏出素簪插入發間,再將舊書鑰掛在腰間,簡單收拾好一番,便向巽門闕樓方向憑輕功踏木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