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同居
成悅是早上離開的,昨晚跟陳馳在門口不歡而散,即使下意識不把男人話聽進耳朵,成悅還是沒睡好。
張嘉梅送到門口,陳馳沒出來,她拉住車門準備進去的動作一頓,隨後轉身問,“最近失眠?”
張嘉梅很驚喜,因為成悅看見女人晦暗的眼珠子裏頭突然有兩簇火苗跳躍了下。
“陳馳說的,說你最近在吃安眠藥。”
“沒事沒事,都是老毛病了。”一陣風吹來,張嘉梅揉了揉眼,催促她快點走別耽誤上班。
成悅在發動車子前再三思索還是把車窗降下來,頭探出去道,“這周末我回來帶你去醫院查下身體,多注意休息。”
說完,油門一踩,車子很快在轉彎處消失。
張嘉梅站在原地兀自看了會兒才轉身回屋。
陳馳倚在門口,見女人突然塌下來的背脊,趕緊抬腳上去扶,“腰疼?”
“沒事,最近累着了,有點酸。”
一高一矮就這麼攙扶着進屋。
成悅先去了趟工作室,即使再不想面對陸止延,她也知道這完全是避無可避,不談師徒,就合伙人這一層關係在他倆就要二十四小時保持聯繫。
車子在工作室門口停下,成悅拎着包往裏,剛到大廳,裏頭在打掃衛生的一男生見着她就扯着嗓子大聲吆喝,“師姐回來啦!”
整個三白的人都聽見了,本來還在裏頭接活兒的人都跑出來看她。
成悅往裏把包放下,看了圍了一圈的人忍不住笑,“這是怎麼了,很久沒見着我??”
“師姐你有所不知啊!”就剛剛扯着嗓子喊的男生跳出來,撥開人湊到成悅耳邊,壓聲,“師父在這兒!”
陸止延在,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男生虎着臉,張開手掌在面前轉了圈,學着陸止延一張死人臉道,“知道吧,師父就這個樣子進來的,師姐你昨天不在你不知道,師父已經這個樣子整整三天了!”
其餘人附和,“是啊是啊!我們幾個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掃地出門……”
“我們可沒招他,還想不明白怎麼回事呢,大氣不敢喘,師父太凶了!”
一圈男生女生圍着,最大的已經二十一了,最小的才十八,就剛剛湊過來喊師姐的。
當時家裏塞了不少錢才送到三白來學徒,平時也最活潑。
成悅被擠在圈子中間,手臂被搖得左右亂晃。
“師姐師姐,等會兒送茶進去能不能替我一下,我不敢……”
“師姐,師姐……”
“是啊,師姐你進去看看,師父反正不會罰你……”
鬧哄哄一團,陸止延又不是死的,成悅正準備提醒他們小聲點,凈室的門就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陸止延手裏拿了支筆,寬袖微卷,手指上蹭着紅黑相雜的顏料。此刻,垂着眼向這邊看來,目光平靜。
小夥子還不怕死地繼續說,“昨晚我給他送茶估計是水溫不太對,師父就端着茶碗往地上一潑,潑不要緊我再去泡一杯就是了,可我總覺得他是想把茶碗丟在我頭上!!”
成悅直對着陸止延,男人眉眼一挑,換了個姿勢繼續聽。
她想說你別說了,再說下去估計你長十個腦袋也不夠砸的。
可毫不知情的男生正說到興頭上,根本感覺不到背後一串冷冰冰的目光一絲不苟地注視着他。
眼見他整隻腳要踏進作死的泥潭,成悅趕緊喊了聲,“師父!你出來了啊!”
這一聲喊下來,她看着可憐的小師弟背脊迅速定住,眼睛瞪大,嘖,太可憐了。
陸止延不緊不慢走過來,先把筆交出去讓人去洗,拿紙擦乾淨手,才在沙發上坐下。
小師弟幾乎要哭出來了。
陸止延看着他,“我……”
“我去倒茶!”男生抖着嗓子迅速竄出去。
陸止延又看了一圈還站在大廳沒動的幾個,說,“都杵着當壁畫?是任務太少了是嗎?”
“啊啊啊!我想起來我還有地沒拖!”
“我還有幾幅畫沒上色!”
“我今天素描作業沒交!”
整個大廳頓時散得乾乾淨淨。
拎着茶壺的小師弟也回來了,乖乖垂頭給陸止延倒水,陸止延掃了眼,平淡總結,“你感覺挺敏銳。”
“啊?啊啊啊!我!我去拖地!”
迅速了悟過來的男生又再次竄出去,估計短期內不敢出現在陸止延眼皮子下。
成悅也坐下,本來緊繃著心,還以為再見面氣氛又凝重又尷尬,可剛剛那一出,將她的擔憂一掃而光。
成悅掏出跟扈名琛的合同放桌上,輕笑,“師弟就是開個玩意,別跟他計較。”
陸止延把合同拿過來翻了幾下,說,“你不了解我?”
成悅:“嗯?”
“我從來不寬容大量不是嗎?”陸止延手指拈過幾頁,“錙銖必較,還特別記仇。”
“哈哈哈……誰說的啊……”成悅一臉僵硬地笑。
“這不是你幾年前給我的評價嗎?”
陸止延抬頭,對面成悅一臉懵逼,睜大眼睛不能理解地盯着他看,眼裏有迷茫跟躲閃,似乎正絞盡腦汁在想,但心底兒又很贊同這話。
那時兩人剛到美國,人生地不熟,陸止延租了個店鋪當工作室。
成悅還沒從國內一系列煩心事裏走出來,成天塌着肩,基礎的素描都打不好。
一幅畫修改了有七八次。
第九次送到陸止延面前,男人徹底怒了,他不是搞慈善的,他是個商人。
陸止延將畫兩下撕碎隨意團成團丟進垃圾桶,語氣聽不出生氣,只是冷酷又堅硬,他說:“你回去吧。”
成悅也是跟現在一樣瞪着眼睛,不能理解。
陸止延:“我送你回國吧,你別畫了,別丟這個人。”
成悅眼眶一下子紅透,她大聲質問,“那你到底想怎樣!這兒不行!那兒不行!你想要我怎麼畫!”
“不用你畫,回去吧。”陸止延說完就打開電腦在一旁處理業務,不再理她。
成悅乾巴巴地站着,忽然,她突然咆哮出聲,瘋了一般跑到陸止延丟垃圾的桶里把畫紙掏出來,三兩下展平,然後再也忍不住地崩潰地號啕大哭起來。
陸止延措手不及,他完全沒料到女生反應這麼大,一時愣在原地啞聲。
許久,陸止延放下手下東西走過去,瞥了眼地上把整顆腦袋抱進懷裏的人,說:“你仔細想想我說得對不對。”
“對個屁!”成悅涵養都不顧了,沉澱了幾個月,來自太平洋那邊的種種負面情緒全部涌了上來,她衝著陸止延不要命地喊:“你這人真的太差勁了!錙銖必較待人刻薄!你憑什麼侮辱我!畫不起來我能怎麼辦啊!我也沒辦法啊!等我還清了你的錢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太討厭了……”
說到最後成悅又哭得落花流水。
陸止延徹底沒轍。
“我以前說過這話嗎哈哈哈……我怎麼不記得了……”
陸止延這回卻沒應,他把合同收好,道:“我看了,合同沒問題,過幾天我去看看新工作室裝修得怎麼樣,你讓扈先生也來一趟。”
成悅:“行,不過我今天要跟你說另一件事。”
“嗯?”
“扈名琛指名讓我給他畫一幅畫,給了主題的,他爸六十大壽。”
陸止延不置可否,“這樣的活你接就好,不用通知我。”
“可是……”成悅蹙眉,“我已經很久不接這種,容易翻車,就……”
陸止延抿了口茶,“主題是什麼。”
“歸,一個字。”
“祝壽,那就按傳統兩套,松,鶴,比較穩妥,老年人喜歡,可既然指了題,怎麼繞到‘歸’字上,全看你怎麼想。”
陸止延說的,成悅也考慮過,不過打不定注意是否用這一套,可現在聽完男人的看法,她心裏穩當多了。
“行,我回去先畫個草圖看看……”
“好好準備,”陸止延摩挲着杯身,輕描淡寫,“江南扈家,是個重要客戶。”
“知道了。”
談完正事,好像也到了吃飯時間,陸止延問,“想吃什麼?”
成悅已經把包收拾好,聞言抬頭笑着婉拒,“不用了,我回家吃。”后一句她沒說,家裏應該已經有人給她準備好了。
陸止延沒留人,重新拿起筆轉進靜室。
成悅抬腳出門,小師弟不知道又從哪兒蹦出來,拍着心臟湊到她面前戰戰兢兢道:“師姐給我求情了吧?肯定求了吧?”
“求了求了,”成悅笑得一臉無奈,“不過下次別這樣了,陸止延是個好師父,這樣他會難過的。”
笑颳了下男生鼻子,成悅上車離開。
到小區沒多遠,一路也沒遇着堵車,十分鐘后她停好車上樓。
到門口成悅按照習慣去摸花盆下的鑰匙,等摸到空空如也的地板時才反應過來。
成悅站起身去按門鈴,果然三聲後有人給她開了。
阮燦穿了身休閑服,特別家居,此刻圍着圍裙站着,手指上還粘着麵粉的細屑。
“在做什麼呢?”成悅換鞋進去,立馬嗅到一股子香噴噴的調料味。
客廳里,阮燦帶來的行李箱還靠在牆角,成悅立馬回頭看他,笑了,“你真準備住這兒?你那豪宅不要啦?”
沒等回答,房門口一聲貓叫嚇了她一跳。
成悅猝然回頭,就對上地上一大攤肥嘟嘟的玩意兒。
被喂到爆炸胖的橘貓伸了個懶腰,掀起眼皮子看了下成悅,似乎怪她打擾到自己睡覺。
“阮燦這貓哪裏來的啊?”成悅眼睛都亮了,她撒開包幾步過去把橘貓抱進懷裏顛了顛,也不怕被撓。
阮燦立在原地看,眉眼攢笑,“我的,它叫橘大人。”
“超軟啊!”成悅擼了幾把,更加愛不釋手。
“行了,洗洗手準備吃飯。”阮燦去廚房把折騰一上午的玩意端出來。
“昨晚點了不少東西,人卻不回來,在陳家吃了嗎?”
“吃了!”成悅放下貓去洗手,“昨晚本來想回來的,張嘉梅留人,沒走得成。”
“猜到了,所以東西我給吃了。”
成悅擦乾淨手在桌邊坐下,一眼下去竟然賣相還不錯。
她接過筷子先挑了兩塊肉末茄子放嘴裏,出乎意料,香得掉舌頭。
阮燦給她倒了杯牛奶,“怎麼樣?”
成悅嚼着嘴裏東西,絮絮叨叨,“好吃!沒想到啊……你竟然還會做飯?”
“都說了,跟我在一起有許許多多好處。”阮燦笑,“有錢,會做飯,還長得好,入股不虧。”
成悅沒抬杠,似乎承認他騷這麼一下確實是騷得有理有據。
以前中午成悅大多點個外賣糊弄過去,今天就着阮燦一桌子菜,她第一次發現吃飯竟然可以不是任務,它能很享受地完成。
吃飽喝足,阮燦又去廚房端出來一盤東西,等放到桌上成悅眼睛都瞪大了,“蛋撻??”
“草莓味的。”阮燦拿起一個送到成悅嘴邊,“只能吃一個,你今天吃得撐了,過會兒出去消消食。”
成悅張嘴就叼過去,忽然他就明白剛進門時阮燦滿手麵粉是怎麼回事了。
做這玩意要非常細緻的活計,還得耐心十足,因為前幾盤下來肯定個個是炮灰。
阮燦做的顏色正得要命,甜度也適中,肯定是試了不少次的成果。
成悅吃了一個,手還要往盤子裏伸,被阮燦一掌拍開。
“出去走走。”
“這個點外頭哪有人散步??”成悅眼珠子轉了轉,“就一個,我就再吃一個!”
阮燦不為所動,把菜盤子全部收進冰箱,然後揪着人去玄關處換鞋。
成悅連連叫苦,“不帶這樣的吧!我難得吃這麼一頓開心的,你讓我歇歇!歇歇!”
說著,她整個人就地坐下來,腳盤上正俯身換鞋的阮燦腿上。
阮燦直起身,面不改色看着地上的人。
“起不起?”
成悅搖頭,“我不想出去,我胃難受,阮燦。”
她只要擺出一副不舒服的模樣,阮燦通常就會順着她來,故作難受地揉了揉小腹,成悅不忘拿眼覷他。
“疼?”阮燦還紋絲不動地站着。
“疼。”
說著還指指,“這裏疼。”
“成悅,”阮燦彎腰,抬手在她腦袋上安慰性輕輕揉了把,特別溫柔,“疼壞了吧——”
下一秒,一巴掌拍在腦殼上,阮燦冷漠地哼笑,“少裝蒜,你胃不長那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