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護國公的血脈

葉靜抒進宮的事情叫二夫人氣得牙痒痒，但也只好背地裏牙痒痒，畢竟葉靜抒現在是皇上和太後跟前的紅人了。但二夫人如何，葉靜抒卻沒有關心，皇帝說的那些話實在是太讓人心中不安了。

而這心中一點不安感也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護國公大軍出征半年後，把邊境那群鷹崽子殺得片甲不留，再也不敢來薅羊毛。但是護國公在回京途中染了疫病，一病不起，沒幾日便如皇帝所說，“沒了”。

護國公府掛起了白皤白燈籠，葉報國第一次覺得茫然，祖父在他心中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大英雄也是會倒下的。因護國公得的是疫病，遺體就地火化了，只送回來了他的戰甲和骨灰。

戰甲前虛設靈柩，上好的棺木，是尋常人家賣兒鬻女都攢不到的。

但任憑這棺木再珍貴，葉報國也不想自己的祖父待在裏面。

“大小姐、姑爺到——”

葉報國霍然轉頭，葉靜抒還沒有換喪服，但她平素便穿着素凈，竟然與靈堂也無甚違和。

葉靜抒目光直直的，僵直着身子走到棺木前，棺木未合，裏面孤零零地放着一罐骨灰。

“祖父的遺體呢？為什麼只送了骨灰回來——！！！”

葉報國頭回見阿姐這麼大聲說話，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乾澀得出不了聲。

“祖父一生為國，最後竟然連全屍都沒有留下。老天爺，你還有眼睛嗎？你還有眼睛嗎？？？”葉靜抒恨恨地一拳砸在棺木上，“為什麼同行的人一點事兒也沒有，卻只有祖父一人染上疫病？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祖父是這麼死的！”

她的聲音變得很幽冷：“是狗皇帝，是狗皇帝害死了祖父！一定是他！”

韓昱林臉色一變，厲聲道：“靜抒！這種話也是能從你嘴巴里說出來的？慎言！”

“慎言？我祖父只剩下這一把骨灰了，你還叫我慎言？”葉靜抒的眼神叫韓昱林似乎從來也沒有認識過她，他雖然知道涉及葉家的事葉靜抒便不得冷靜，卻不知道她已經不冷靜到了這般地步。

“祖父已經這樣了，你在這個關口說這些話，只會給有心之人以暗箭，難道你想整個護國公府都跟着陪葬嗎？”韓昱林提醒道。

“狗皇帝，我葉家世代忠良，是熱血戰神之後，誰怕他個只會躲在背後射冷箭的小人？狡兔死，走狗烹，他也不怕祖父英魂找他算賬！將來邊境再亂，他讓誰來給他平這個亂？”葉靜抒越說越氣憤，要不是韓昱林攔着，她早進宮面聖了。

葉報國的臉色跟着變得很難看，他直勾勾地盯着葉靜抒，問道：“阿姐，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是狗皇帝害了祖父？而不是染了疫病？”

葉靜抒悲從中來，把半年前皇帝跟她說的話原原本本地說出來，葉報國登時怒火萬丈，提着自己的刀劍要進宮刺殺皇帝。

葉靜抒握住他的手腕，道：“去送死嗎？祖父已經沒了，可葉府還在，葉家軍還在！你要報仇，也不是這麼個報法！”葉報國聽懂她的言下之意，道：“好，我這就去召集祖父的舊部，讓狗皇帝為祖父償命！”

韓昱林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還好此刻還無人前來憑弔，否則這些話但凡走漏出一句半句，整個葉府怕都要被株連九族。

葉靜抒卻搖頭道：“不是現在。”

葉報國皺緊了眉頭：“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會有時機的。”葉靜抒說完這句，忽然覺得喉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她手腳發軟，當下便直愣愣地倒了下去。還好韓昱林眼疾手快，把她抄到了懷裏，她的眼睛一閉一睜，晃晃然問道：“我怎麼了？”

韓昱林氣道：“還怎麼了？”他把她打橫抱起，叮囑葉報國道：“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商量，如今最重要的是辦好祖父的後事，你先別衝動做出什麼事來，別和你阿姐一樣！還有些事你不知道，我解釋給你聽。”

韓昱林把葉靜抒送到房間裏休息，馬上便趕回靈堂，葉報國正打算出門，只是等着想聽姐夫的解釋。韓昱林鬆了一口氣，道：“你跟我到書房裏。”

葉報國緊跟着他的腳步進了書房。

一進門，葉報國便道：“如果是阻止我為祖父報仇的事，姐夫你就不用說了。”說完聽見韓昱林一聲冷笑：“如果這件事背後真的站着皇上，你覺得你此時此刻，有些什麼動靜，他會不知道？只要你出門去找祖父的舊部，你不用出那個門，找了誰就是誰全家陪你一起死。”

葉報國過了十幾年荒唐日子，今時今日，在自家祖父的靈堂上浪子回頭了，他並不傻，略一思索，他就知道韓昱林說的都是真的。

“那我今天不去。祖父發喪，他的舊部自然就會來憑弔，我有的是機會聯絡他們。阿姐說得對，不是現在，但是會有時機的。只要讓我找到一個機會，就是狗皇帝為祖父償命的時候！”

韓昱林從未聽過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不由得苦笑，果然是護國公的孫子孫女，身上流的畢竟是葉家的熱血和不羈。他搖了搖頭，說：“我本來不想這麼快告訴你們……這件事，一旦說了……知情者都會有危險。”

葉報國抬頭看着他，眼睛已經被悲痛和仇恨淹沒了單純。

韓昱林深吸了一口氣：“護國公，活得好好的。”

一言驚雷，葉報國握緊了拳頭，反覆吸了好幾口氣，才不敢置信地試探着問：“可是真的？”

“嗯。”

葉報國激動地跳起來，眼睛裏的淚水終於洶湧而出，他的身體都在顫抖，一下子彷彿是想笑，一下子又壓抑不住委屈和害怕，最後滿臉笑容滿眼眼淚地抱住韓昱林，只能反反覆復地問着：“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他的祖父，他的天，真的沒有塌下來？

他真的還有機會可以再見到祖父老人家，就算祖父打死自己，也心甘情願了。

韓昱林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膀。

護國公對皇上動的殺機早就有所知覺了，所以那日裝病見葉靜抒時，才會說出那麼些話來。韓昱林從隻言片語中猜測到護國公所處的危機，所以他把所有的死士都派給護國公，跟隨大軍出發去邊境。

這一來，才能在對的時機，保下了護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