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門庭若市宰相府,雀羅堂前百姓家
尚口鎮,這鎮子本來貧困得很,房屋陳舊失葺,街道坑窪不平,鎮中居民除卻日常油鹽,囊中並無餘資,可一切都已變了。
十四年前,小鎮來了個外地人,這外地人是個財大氣粗的主,馬上便在鎮上購置一大塊土地,高酬聘請建房師傅為其建了棟美輪美奐,雄偉壯麗的宅邸,然後又在鎮子置買了四五十個傭人。待宅邸建好后,又大宴三天三夜。然後擇定良辰吉日入住。?
那外地人在此間德名日隆,在鎮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言語談及無不敬仰尊重,蓋因外地人自入住后,不僅整治尚口鎮惡霸刁民,還幫助尚口鎮人民漸漸富足起來,與以往實在雲泥之別。
尚口鎮最氣派,最華麗的便是這外地人的府宅,門口儼然兩座石獅雄踞左右,然而最令人注意的是,石獅口中銜的卻是個閃閃發亮的大金球,這着實能令人冒死盜竊,但自從衙門將盜竊者發配充軍后,鎮中人對金球再無絲毫覬覦之心。懸於大門正上方的匾額長六尺,寬兩尺,赫然刻着“諸葛府”三個大字。門口兩根黃花梨大柱上鑲着一對楹聯,上聯是“腳踩五嶽臨清風已不堪憶”,下聯是“望子成龍膝下足余以為樂”。
這外地人一切都彷彿那麼講究,那麼奢侈。但仍有兩件讓尚口鎮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第一件是這外地人來時並無妻妾,到尚口鎮后也不娶妻納妾。如此富裕之人,門檻早已被媒婆踏得爛了,儘管有貌比西施的妙齡少女,有溫柔似水的閨閣處子供他挑選,可他從未有半點兒興趣。
第二件便是外地人雙手總是戴着手銬。不論季節,不論場地,他從不卸下。
可他的毛病再多,又怎能掩蓋尚口鎮人對他的喜愛呢?
諸葛府一間書房內,此刻正有一少年右手執筆,聚精會神地臨摹着歐陽修的傳世名作《九成宮醴泉銘》。這少年十四五歲,劍眉星目,挺拔頎長的身形,使得他看來是那麼地有精神,那麼地有活力。
門口響起“鐺,鐺,鐺”的聲音。
“忘兒,我來看看你最近書法練得如何?”定睛一看,說話之人正是諸葛離。時隔多年,他看來更蒼老了些,但那隻左眼還是那麼銳利,彷彿一下子便能將人心神看穿。
林忘我道:“三叔,你三月前教我楷書後,我這三月筆耕不輟,已是甚得精髓了。”
諸葛離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最令我放心的就是對事情一絲不苟,精亦求精,你寫個永字,我看看。”
原來練楷書者必精於永。這永字寫得如何,便可知其楷書如何。永字有八法,相傳為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所創,歷代沿襲,未有變化。
林忘我平鋪素紙,眨眼之間,白紙落字。本以為自己寫得又快又好,必得諸葛離誇讚。不料諸葛離看后便緊鎖眉頭,語重心長道:“忘兒,你雖血氣未定,但你也不該犯這般錯誤。永字八法,你可曾謹記?你點劃一瀉而下,如滔滔江水,不收筆勢,你可想到之後幾筆亦會受影響么?觀字知人,我只盼你日後能見微知著,慎言慎行,多思考思考。”
林忘我聽后正容道:“三叔說得是,忘兒日後必謹遵教誨。”他自知諸葛離見識多,經歷廣,對自己又如待親生一般,對諸葛離的諄諄教誨,從來沒一句不聽在心裏的。
諸葛離看他欲言又止,似言語未盡,道:“忘兒,你想說什麼便說出來,在三叔面前你還藏在心裏么?”
林忘我道:“三叔何時帶我去見父母之墓?好讓我燒香燃燭,跪謝父母生育之恩。”
林忘我自曉事以來,從未見過父母雙親,對父母的了解也儘是來自諸葛離所述,時至今日,他也只知母親姓玉名如意,其餘一概不知,而他平日聽三叔講到母親時,常常面有不忿之色,知道母親與三叔可能有些誤會,遂從不在諸葛離面前提及母親。
諸葛離道:“再過兩日吧,辦完壽宴后,你我便一同去拜拜二哥,我也很久沒去看望他了。不知他是否還記得我?”
林忘我道:“記得記得,當然記得,三叔你這麼好的人,我爹爹當然不會忘記,他在九泉之下也會時常記得你和他的兄弟情的。”
諸葛離笑了笑,抬起右手摸了摸林忘我的頭,雙手鐵鏈猶自鐺鐺作響。
林忘我看着諸葛離,彷彿言猶未盡,猛地一咬牙,道:“三叔,其實我還有兩件事想與你商量。”
“你說。”諸葛離道。
林忘我道:“我要學武。”
諸葛離道:“不可能,非但我不同意,二哥他若在世,他也必不會同意此事。”話音甫畢,諸葛離迴轉身形,面向庭院,好似心頭有千言萬語要說,最後卻又不了而了之。
林忘我急道:“為什麼欣兒她都能得你親授武功,我一個男兒竟不能習武,你難道就不擔心日後我獨自在外被人欺凌么?你難道就認為我比不上欣兒嗎?”
諸葛離雙目凝視林忘我道:“你想知道?”
林忘我斬釘截鐵地道:“是。”
諸葛離點點頭,道:“行,你先把你如此好武的緣由告訴我。”
林忘我道:“昨天……”
原來林忘我為了在三叔壽宴上給三叔獻上何等禮物,早已計窮智短,這日聽得僕從說不若去鎮上集市物色些新奇事物。此舉一來可令主人高興,二來這些僕從在府中待得悶了,心中早已想去府外逛逛。
林忘我自小隨三叔入鎮后,衣食無憂,不知錢財為何物,出手尤為闊綽,是以小鎮攤販見到林公子入集市后,便無暇他顧,吃着奶的勁在林忘我面前低聲下氣,吆喝討買,只消做得這一單生意,一年吃喝也不愁了。
時當正午,晴空萬里,金風送爽,鎮中飄蕩一陣又一陣稻香之氣,此時正是秋收時節,小鎮中居民多去田中收割去了,是以小鎮顯得尤為寂靜幽清。
即是出來遊玩,自是走走停停,若是有看得上眼的,也便去瞧一瞧。林忘我信步走到小鎮最大典當鋪,還未踏足,店主便已三步並作兩步奔到門外,哈着腰道:“這不是林公子嗎?今日兒這麼大的風,把您老人家送到這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林忘我苦笑道:“賈叔,別這樣說,你幾歲,我幾歲,你叫我老人家,豈不是折煞晚輩了嗎?”
“要不說尚口鎮見着林公子您比見着那親生父母還親呢。像您這般不端架子的公子日後才真的是合當金榜題名,當大官的料呢,我估摸着這方圓十里也就諸葛先生本事這般大,要想找着第二個,那比登天還要難上……這麼,這麼一大截。”說著雙手從自個腳底比量到高出頭頂尺許地方,擠眉弄眼。倒也逗得眾人笑得合不攏嘴。
林忘我笑道:“賈叔,我今日可不是來和你說笑的,你這是鎮上的聚寶盆,過幾日便是我三叔的壽宴了,你今日可得把好東西統統拿出來,價格你自不必擔心。”
賈老闆哈腰道:“林公子,你這可不是說了笑么?誰不知道諸葛先生有陶朱之富,敵國之財?還有諸葛家付不了的賬嗎?實不相瞞,小的前幾日確是得了件寶貝,說起這寶貝那可不簡單。江湖傳言它曾是劍神林凡生前最愛物事,視若性命,無時無刻不別在腰際。據說曾有人以黃金萬兩易之,劍神也不屑一顧。”
林忘我道:“劍神林凡?他的東西怎麼會流失江湖?莫不是哪個妙手空空偷竊來的?”
賈老闆笑道:“哎呦喂,林公子,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那個林凡早已在十多年前便死了。他的東西自然無一不是寶貝,誰有緣得之便是誰的。”
林忘我跳將起來,道:“真的么?那麻煩賈叔快快將寶貝拿出來。”
他曾聽諸葛離說過林凡的事迹,種種令世人熱血沸騰的壯舉在他心中早已埋下俠心義膽。他曾聽過九死一生的血漫卧龍山,曾聽過柔腸膩血的情寄梅花谷,曾聽過恩義兩難的決絕青柳鎮。他敬仰,他欽佩,他了解得越多,越覺得林凡的人生活得精彩。他如一顆最璀璨的星辰,熠熠於江湖,無人能掩蓋其光芒。
可人總是要死亡的,無論他生前何等之輝煌,何等之落魄,也終難逃。他死了,可江湖好漢關於他因何而死的說法卻又不盡相同。有人說他是被人殺的,可這個說法又很快在一片譏笑中消失匿跡。沒人能殺他,這是每一個了解他的人的共識。甚至有人說連他自己都殺不了自己。也有人說他並沒有死,只是已經厭倦江湖恩仇,歸隱桃源了,畢竟沒人親眼看到他的屍體。這個說法甚得江湖人認可,可了解他的人又說,他是不會歸隱的。
林凡一死,江湖便瘋傳他的寶貝。有人拿一柄木劍,叫價五千兩。有人拿一把扇子叫價三千兩。可真正讓那些武林高手垂涎的卻是一本書,一本林凡倚恃成名的武學寶典——《劍神訣》。
賈老闆很快便回來了。
可林忘我並未瞧着他身上哪兒有寶物,便問道:“東西呢?”
賈老闆彎腰笑道:“林公子,您看,這可不是嘛。”說著將右手攤開,原來是一塊手掌大小,鏤以白頭鳥的玉佩。這玉佩散發著淡淡的光芒,便如一輪新月,光芒雖不奪目,卻彷彿寄存着世間至情至愛。
林忘我大失所望,拿起玉佩,在手中掂了掂,道:“這玉佩竟有這麼大的魔力么?能令劍神佩戴於身,時刻不離?”
賈老闆道:“林公子有所不知,這塊玉看似平淡,不甚起眼,來歷實則不凡。這玉取於藍田之地,雖素雅而不失其芳,雖輕盈而不墜其重。唐朝李義山有千古名句‘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正是說此玉。”
林忘我道:“如此看來,這玉當作禮物正合適不過了?”
賈老闆道:“正是。”
林忘我驀地起身便往外走,身後僕從捧着玉佩,玉佩早已被安措在精緻的盒子中。賈老闆見此情形,更為恭敬地彎腰陪笑,高聲叫道:“林公子慢走。”他心裏早已想好了待會兒向諸葛家總管要價的數目,一萬兩,太多,可若是附上劍神林凡的名頭便嫌少了。
賈老闆是個做了十多年買賣的商賈,他當然知道怎麼讓自己的貨物值錢起來。所以這玉雖是藍田美玉,是否是劍神之物,他卻實是不知,他只知道賺銀子,他已賺了十年的銀子,這十年他賣過一萬匹馬,他賣過三千個女子,他賣過三萬匹絲綢,不一而足,每一次都穩賺不賠。
可這一次卻是虧到家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玉佩確是林凡之物,也的確被他時刻佩戴在身。賈老闆想不到這贗品竟“喧賓奪主”成了正品。可他更想不到,林凡日後竟因此玉佩險喪性命。
林忘我還沒走遠,堪堪走出門口便站立不動。
一個小孩,一個皮包骨頭,衣裳襤褸、面黃肌瘦的小乞丐。左手端着個木碗,正在飯館前乞食。
林忘我不知道這個小乞丐有什麼好看,可他就是把所有目光都注在了他身上。眼看着這個小乞丐從飯館討得滿滿一碗飯菜,他轉頭道:“阿三,拿些銀子給那位小乞丐。”說著朝小乞丐指了指。
阿三從懷中掏出十兩銀子,快步走到小乞丐面前。小乞丐正坐在飯館台階上吃着午飯。他今年已十一歲了,可自他出生便與乞丐這個職業打交道。他去妓院乞過食,他去布店乞過食,他也去過富紳門口乞過食。可他知道,最能有收穫的還要算飯館。鎮子雖大,可飯館只有一家,他在這待的時間長了,自然與小二也熟絡些,所以今天他碗裏有紅燒牛肉,洋芋餃子,三鮮包子。
他已許久沒吃過這麼豐盛的飯菜了。
做這種職業的人,總是自由的,所以小乞丐趁着前段時間天氣不錯去了鄰鎮,可他在那裏的待遇並不太好。那裏飯館既不會給他牛肉吃,那裏的乞丐更不會對他友好,於是他被趕了回來。他再一次看見店小二友善的笑容,再一次吃上這家飯館的飯菜時,心裏暗暗發誓決不再離開這家飯館了,起碼吃飯要在這兒吃。
他已看見有人朝他走來,可他仍低着頭吃着飯,他本就極餓了,更何況眼前這個人似乎還是奴僕——他並不覺得奴僕高他一等,起碼在他看來奴僕和他是一樣的。
阿三已到了他面前,將十兩銀子扔在小乞丐碗裏,笑着道:“喏,這是我家少爺賞給你的。”
十兩銀子已可以買許多碗這般的飯菜,小乞丐本該高興極了,可他看來卻並不高興,他從阿三的神情中看出了輕蔑,厭惡,高人一等的態度。他近日本就已在鄰鎮受夠了這樣的遭遇,何況他本是男兒,他身體中的血性突然讓他意識到有種比金錢更有價值的東西——尊嚴。所以小乞丐趁着阿三還未轉身,眼疾手快地將銀子摜到阿三的額頭上。
阿三額頭登時便起了個小山頭,他提起小乞丐衣襟,瞪大雙眼,道:“臭叫花子,你找死啊!給銀子不要,要找揍。”他果真右手攥拳,直落而下,眼看着便要打到小乞丐鼻子,這一拳若打實了,鼻樑好歹得塌三分。
這一拳到底沒能打下去,只因阿三已聽得林忘我在他身後道:“你為什麼不要這銀子,嫌少嗎?”
他是對小乞丐說的,也是看着小乞丐說的。
小乞丐當然知道眼前這位是鎮上最有錢,最有勢的林公子,連縣老爺也得禮讓三分,可小乞丐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嚷道:“他……他……他狗眼看人低。”他混跡市井多年,想了許久才想出這一句成語來。他立時覺得自己很不錯。既有知識,又有骨氣的人豈非本就不錯?所以當阿三把他擲在地上后,他站起來拍拍屁股,雙手叉腰,挺直腰板,儼然一副據理力爭的樣子。
林忘我道:“你地位雖低,卻也知曉不食嗟來之食之理,實是難得。”他拾起地上十兩銀子后,又拿出十兩銀子,將銀子放入小乞丐袋中。
小乞丐實未想到這位公子非但脾氣出奇地好,出手也大方得很。他已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位林公子了,但他忽然想到剛剛拾起的尊嚴,又將臉色一板,道:“謝謝公子好意,我雖是乞丐,卻也是個人,並不想被一個下人看不起。”
林忘我沒能聽出這句話的含義,可阿三已聽出來了,他怒道:“我雖然是下人,卻也不吃狗食。”阿三本以為小乞丐聽了這句話后,羞愧難當,當即離去。哪只小乞丐將碗端了起來,鼻子往前湊了湊,道:“這麼豐盛的午飯,只怕你這一輩子也吃不上一次。”阿三還想說什麼,但已被林忘我截了下來。林忘我道:“阿三,每一粒糧食的價值不在於被誰吃,而在於有沒有被浪費,你懂嗎?”阿三喏喏道:“知道了,少爺。”
小乞丐笑了笑,道:“林公子,你肯定讀過許多許多書,可你總該要知道一個道理。”
林忘我道:“什麼道理?”
小乞丐將左手袖子捲起,露出淤青,細細一數,足有十五處之多。看到林忘我的表情,小乞丐顯得很滿意,淡淡道:“拳頭的道理。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聽書中的道理的,尤其是我,我從未讀過書,也從不喜歡讀書。但我知道的道理卻一定比你多。”他又道:“起碼比你多知道一個拳頭的道理。”
林忘我又還能說什麼呢?他本就不知道這種市井道理,何況他又有必要和小乞丐爭執嗎?所以他選擇離去。
看着林忘我一群人離去的背影,小乞丐突然覺得自己打了個勝戰,所以他笑了,他已覺得贏得了自己的尊嚴,打敗了對方的高傲,他又端起了他的木碗,碗裏的東西還是那麼讓他有食慾。他又看了看他們離去的方向,阿三已迴轉了頭看他,阿三突然笑了,他奇怪地看着小乞丐的木碗發出了奇怪的笑聲。
小乞丐看着自己的碗,突然將碗往林忘我他們離去的方向砸去,口中罵道“媽了個巴子”,他當然知道很多天南地北罵人的話,可濃縮出來的只有這五個字。沒多久,他便後悔了,他只得彎着腰去將木碗撿起來,可當他手伸入袋中后,又笑了起來。昂首闊步地走進了飯館,拍着桌子,叫道:“小二,給我來桌上好的酒菜。”
“所以你是想知道拳頭的道理么?”諸葛離看着林忘我道。
“是。”林忘我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道:“不單如此。我想學武還因為我想保護欣兒。我是一個男子漢,如果以後連女子都不能保護,那我怎當得男子漢大丈夫?”
諸葛離眼角已有了些許皺紋。他的牙齒也已掉落了幾顆,他的脰首已有了如霜如雪的銀髮,而這些銀髮彷彿蠶食了他曾經健壯的身體,曾經不屈的意志。這些現象也俱都表露着他已經老了。
是啊,美人流年歲遲暮,壯士尺晷態龍鍾,一個人總是要老的,生老病死,又有誰逃得過呢?一個人若是老了,對子孫後代的喜愛也便深了,彷彿他們所要的,便是自己所要的。彷彿他們所為之高興的,自己也能為之快樂起來。他們的要求已少了,他們的生命已短了。
諸葛離看着林忘我,驀地想到,自己曾經又何嘗不是這樣?自己也曾有過如斯的年紀,自己也曾對長輩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人畢竟要有自己的思想,思想便是一個人的靈魂,肉體終歸泯滅,而一個人的思想、一個人的靈魂卻可以震爍千古,萬載不逝。一個人若有了思想,足可以說明一個道理——他長大了,他成熟了。
人總是在長大,林忘我在長大,諸葛離也同樣在長大。諸葛離悲哀地想到自己已四十了,大好的韶華早已不在,這個世界的輝煌早已不屬於他,可當他耳膜震蕩着林忘我方才說的話時,又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之所以能一再地輝煌下去,正是因為有前仆後繼的人以他們的觀點、思想去改造這個世界。
諸葛離笑道:“你第二件事是不是想娶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