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遍佈傷患的帳篷內閃耀着魔力的光芒,然而這光芒只在閃亮起來的一瞬間便被打斷。烏利塞斯突然抓住了伊芙的手臂,阻止了她向躺在毯子上的謝爾麗傳輸魔力。
“你他*的在做什麼?!”
黑色的短髮有着同樣漆黑的冰冷瞳孔,純凈的人族古老血脈,長着一副英俊帥氣的清秀面容,卻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一股令人感到寒冷的煞氣。
棕熊柔軟的灰色皮毛是他用來保暖的裝飾,兇猛巨龍的牙齒是製作劍柄用的材質。外表傷痕纍纍,但沒有任何破碎的堅硬銀色盔甲,是烏利塞斯曾斬殺過的無數敵人,在他們臨死前所給予的榮譽勳章。
沒人察覺到他是什麼時候來到眾人背後的,烏利塞斯突然的阻止讓伊芙吃了一驚,同時也讓周圍的幾人趕緊退到了一旁擺正站姿。
烏利塞斯跟伊芙同樣職為帝國的聖騎士,但在這之上卻還有着另一層的權力,那便是他被國王親自授予了統領這隻軍隊的職責。6w名人族的士兵全權由烏利塞斯指揮,伊芙與楊娜則在一旁進行輔佐。所以就算兩人同樣身為聖騎士,烏利塞斯實際上也要比伊芙的權力高許多。
“她在給這個小鬼替換魔力,她體內的魔力被污染的很嚴重。”
一旁的楊娜率先開口替伊芙回答了烏利塞斯的質問,她一眼就看出來了烏利塞斯的心情不是很好,儘管他平時也從來沒開心到哪裏去。
“我沒有在問你。”
烏利塞斯冷冷地回了楊娜一句,隨後把那雙漆黑的瞳孔轉移到了伊芙的臉上。但是面對烏利塞斯的冰冷,伊芙除了驚訝以外並沒有展現出任何的畏懼,她很快就整理好了狀態,然後逐漸用力甩開了烏利塞斯的手臂。
“就跟楊娜閣下所說的一樣,現在時間緊急,請你放手。”
烏利塞斯聞言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謝爾麗,她脖子上的那些詭異黑色條紋,甚至就連讓烏利塞斯心中都感覺到一陣不快。然而他其實知道發生了什麼,身為軍隊的統領無論大事還是小事他都必須了解,楊娜早就和他討論過這個條紋的問題。然而結局就跟現在的情況一樣,他們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
“……我不允許你這麼做,這個聖職者的價值比不上一名聖騎士。”
彷彿把謝爾麗和伊芙兩人擺上了天平,烏利塞斯清楚伊芙剛才是想做什麼。但這樣實在太過危險,而且這其中可能獲得的收益也完全不值得。
如果說聖職者的謝爾麗一生中能救下2000個人,那麼身為聖騎士的伊芙則可以救下兩萬或是更多。消滅一個敵人往往要比救助一個同伴更有價值,更何況伊芙還是精靈,她的一生要遠比謝爾麗長壽。就算人們都宣稱所有的種族皆為平等,但其種族的優劣性還是會擺在那裏。但是伊芙的眼睛看不見這些,她始終堅信着生命無價這一信條。
“她是我的隨從,我怎麼對信賴我的人坐視不管。”
“既然她是你的隨從那就更不應該這麼做,如果她知道因為自己的過失而讓主人染上了疾病。就算她真的康復了,難道會比現在好受嗎?”
少見的,烏利塞斯此刻居然理解了別人的感受。他說的是對的,如果謝爾麗現在還保留着意識,她絕對不會讓伊芙這樣為自己冒險。
“但如果我們連自己的隨從都無法保護,那隨我們征戰士兵又會怎麼看待聖騎士這個稱號,只是一個空有的名號嗎?”
伊芙不願意退讓,但烏利塞斯也一樣。楊娜與其他隨從只能插不上話的在一旁默默注視……
“戰場上總會有人犧牲,這點道理應該不用我來教你。士兵就是一種可消耗的資源,一個維持巨大機器的齒輪,就算壞掉了哪個也不會影響什麼。”
“你把人的生命當成工具?”
伊芙聞言表情逐漸變得震怒,如此不尊重生命與靈魂的話語,絕對不該從烏利塞斯這樣有着騎士稱號的人口中說出,這也不該是一個統領者該有的信念。
“當然。所有人都是棋子,包括你和我,不然你以為我們在這裏是在做什麼?”
烏利塞斯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就跟這是誓言般地一樣表情莊重嚴肅。也許事實上現在的帝國就是需要他這種人,一個為了大義可以犧牲所以一切的男人。
“棋子之所以存在的意義,就是再被需要時利用,事後再被放回原處等待下一次被利用的時機到來,或者乾脆就這樣消逝死去。而下棋的人從最開始就只有兩個,其中一個的名字叫亞人,另一個則叫魔族。沒人知道這場棋局會持續多久,我們只能遵循亞人的意志行走在棋盤上囑咐行動。你要是想為某人死去那大可不必擔心,像你這種性格天真的愚蠢之人,遲早會為了亞人整體而獻出自己的性命,但是現在還不行。沒有哪個棋手會為了保護一個士兵而失去堡壘,只有亞人與帝國才是永恆的。”
烏利塞斯的發言瘋狂卻又充滿着理性,他對帝國與亞人抱有着絕對的忠誠,但又會毫不猶豫犧牲有關其中的所有。如果從大局來看他或許是對的,但無論是亞人還是魔族,從來都只是比起理性要更加悠閑選擇情感的生物。
伊芙就絕對無法認可與理解,如果所有人都像烏利塞斯這樣沒有情感與人性,只是為了生存最大化的利益而行動,那麼這樣的世界又怎會存在着樂趣。
“……我相信你是個衷心的騎士,但絕對算不上是一個優秀的人。”
伊芙直言不諱地像烏利塞斯說出了她的想法,然而烏利塞斯並不在意。他唯一需要的就是遵守命令的部下,戰況緊急的現在她需要伊芙的力量。
“你若是這麼想那就隨便你吧,但是我最後只說一次,不允許你給她替換魔力。”
“……”
沒有回應伊芙沉默着與烏利塞斯對視,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發生矛盾了。但這次或許要比以往都還嚴重,因為這次伊芙沒有選擇妥協的意思。
“爭吵到這裏差不多可以了。”
一旁看不下去的楊娜終於開口制止了兩人,全帳篷的醫護人員和還保留着清醒意識的傷患都在看着他們。兩位聖騎士之間相處的並不愉快,這樣的事實要是傳了出去可就頭疼了。
“身為統帥者的你們兩個這樣也未免太過難看了。如果在繼續下去,那麼我就不得不將這件事向首相彙報了,你們不希望這樣吧?”
似乎是注意到了楊娜眼神當中的意思,烏利塞斯轉頭看向了那些視線面向自己的人們。眼神逐漸變得犀利了起來,在視線與自己相交的那一刻,他們又轉向了別處。
在繼續僵持下去也沒有意義,烏利塞斯不會在對伊芙勸阻,而是選擇直接轉變成了威脅。
“你若是違反命令,我就革職你的騎士身份。”
拋下這一句話烏利塞斯直接轉身向著帳篷外離去,楊娜望着他的背影無奈地深吸了一口煙槍。她如今會在這裏的原因也不僅僅是輔助烏利塞斯而已,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負責監視他和伊芙這兩名聖騎士。
烏利塞斯雖然是個優秀的戰士與領袖,但他的性格實在太過獨來獨往,且做事不會聽取任何人的意見,國王和首相不放心他也是當然的。不過跟他比起來伊芙的情況更加複雜許多,畢竟她是曾經失敗過一次的騎士,王都的貴族們對她或多或少都失去了信任。甚至就連伊芙-緹娜斯已經謀反,這樣的傳言在某時也短暫的出現過一瞬。
而且就算抓獲了雷蒙-阿歷克斯這個上位龍族,對就現在戰場的情況來看也沒有什麼意義。龍族這幾年的態度都很平穩沒有什麼大的動作,甚至就連在魔族的軍隊中也幾乎看不到它們的身影。除了某個喜歡收集怪異之物的惡魔,她手下的龍幾乎都是野生的雜種,跟真正的龍族不能相提並論。
更何況這次進攻帝國的主力軍,大多數也都是由魔人組成,他們可不會為了龍族的雷蒙進行談判。所以雷蒙-阿歷克斯現在幾乎沒有什麼價值,至少現在是這樣……
“哎,事情變得更嚴重了。這樣一來你不僅會有染上疾病的危險,甚至還會被剝奪騎士的身份。那小子可從來都不會信口開河,他真的會做出來。”
楊娜說著頭疼地看向了伊芙,想處理好這兩人之間的問題比上戰場還要艱難。但這種事情又不可能真的向國王和首相彙報,楊娜自認也不是那種會計較小事的人,而且一次得罪兩名聖騎士對自己絕對沒好處。
“伊芙大人……你要怎麼做?”
一直沉默的凱蒂突然發聲向伊芙詢問,她的表情充滿恐懼言語也在微微顫抖,謝爾麗現在還沉寂在苦痛之中。一方是自己真心的朋友,一位是自己敬重和愛慕的前輩。凱蒂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她無法給出任何建議。是冒着會失去兩人的風險拯救其中一個,還是選擇只保全伊芙而犧牲謝爾麗,這種情形對慢慢開始了解她來說太殘酷了。
“沒事的,凱蒂。”
伊芙說著看向了凱蒂,溫暖的微笑融化了她心中的焦慮。無論犧牲什麼也要守護亞人與帝國,對烏利塞斯來說這是不可動搖的信念,或者正是這種信念促使了他成為一名騎士。然而伊芙也一樣,她心中也有着絕對不會捨棄的東西。
魔力的光芒在帳篷內亮起,就宛如天空中的太陽一般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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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一人回到昏暗的帳篷內,烏利塞斯正在卸下他身上的盔甲與長劍,帳篷外他的親隨卻突然拿着一封信走了進來。
“烏利塞斯大人,我們找到有關可能是貝蒂-西格莉德的線索了。”
“講。”
頭也沒回地說了一聲,親隨快速拆開了帶有玫瑰印泥的信封,講述着來自上面簡短的內容。
“囚禁之塔出現了一名魔人,現以被提利昂-蘭尼斯特買走,如今正在與王子殿下一同前往世界樹的路上。
蘭蒂斯-提利爾。”
“……!”
突然停下的身體顯得無比僵硬,烏利塞斯回想着親隨剛才所說的話,他的臉上居然也會浮現出吃驚的表情。
“啊?”
王子與魔人,這兩個完全不同處境的人絕對不該身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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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剛打完一場令人作嘔的戰鬥,他發出疲憊地喘。
黯淡堂皇的盔甲被怪物的血染成黑色,左手的肩膀被塗了毒的箭射穿,正在一點點的從指間留下血滴。
而空出來的右手,正緊握着劍柄不斷用力,想儘可能深一些地刺進巨龍的頭顱。
摔掉在地面上的火把,仍然在死去哥布林的屍體旁燃燒。只有黑暗中這道唯一的微弱火光,才可以守護那名人類的身影,替他繼續照亮山洞內前進的路。
血肉在和劍刃摩擦的聲音發出,宛如馬車車輪那麼大的巨龍頭顱,還在微微地顫抖。
必須確認它已經死透了,不然要是再面對一次如此之龐大的身體,自己可沒有信心能在抗得住它一次龍焰。
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火把,照亮自己左手臂上的箭傷。用樹枝和石頭還有羽毛捆綁製成的粗糙箭矢,深深地刺進了肩膀的肉里。
發紫的傷口連疼痛感都已經感覺不到,只有讓人不舒服的麻痹感在不斷蔓延。
浪人,對於一個喜歡獨自行動的冒險者,工會裏的人們總是喜歡這麼叫他。再一次來到這樣髒亂不堪的魔獸洞窟之中,繼續斬殺那些只有劣性存在的可悲怪物。這不是為了金錢與名譽,這些東西他曾經都擁有過。之所以會想要斬殺魔獸的原因,是因為他單純地恨着它們而已,以及還有同樣流着魔獸血脈的自己……
哐當的一聲破損的頭盔掉在了地上,血紅色的蛇眼在黑暗中散發著光芒,臉頰上白色的鱗片就跟他的頭髮的顏色一樣,宛如雪花般聖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