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這裏是監獄，一個囚禁我們所有人的牢籠。”
“額？”
燃燒乾柴的火爐令房間溫暖無比，霍普坐在木椅上羞愧地撓了撓頭，這並非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達米安靠坐在床上不解地望着他，就算自己從未去過，也知道牢房不可能會如此溫馨。
“我並不是什麼獵人，而是被無面者囚禁在這雪山中的囚徒。”
霍普說著撩開了自己漫長的鬍子，它露出的脖頸上有一道圓形的黑色魔法陣。達米安並不清楚那是什麼，霍普卻對此和這座雪山無比熟悉。
“有一層看不見的巨大結界，包圍了這座雪山的頂峰。它迷惑了所有的外來者，無論怎麼走都絕對找不到這裏。而這個就是囚禁我的牢籠，只要它還存在一天，我們就永遠無法從結界中脫困。”
霍普放下鬍子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只要仔細想想就會明白，怎麼會有人肯甘願呆在這雪山之中。
“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
面對達米安的質疑霍普遲疑了，那是自己過去的人生，現在的他早就忘記了那時的所有。
“......因為是罪人啊，在100多年前我還年輕的時候，曾是個臭名昭著的強盜......四處作惡，衝動又不計後果。”
“唉？”
達米安一時無法相信霍普所說的，他對自己很好，就像鐵匠鋪的爺爺一樣。誰會願意相信......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個惡人。
“嘛，當然我現在已經改過自新了。那時出面將我制服的人就是無面者，然後因為懂點鍛造鐵的手藝，就被帶到了這座雪山上，來給他們鍛造各種鐵器......一直在這裏年復一日的生活，不知不覺間就已經過去了百多年。”
靠在木椅上長嘆了一口氣，霍普將所被囚禁的漫長歲月，化作了可以一筆帶過的故事。這座雪山是很大的，無論誰來到這裏都會這麼覺得。但如果你在這裏生活了上百年，一切都將隨之變得那麼狹窄。
“......很孤單嗎？”
霍普聞言不經笑出了聲，那是無比自嘲地笑容，就連達米安的同情都讓他覺得可悲。他要是了解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現在就不會這麼問了。一切都是你罪有應得，所有人的心中都這麼想。
“最開始的幾年......確實是這樣沒錯。我無數次想要嘗試逃跑，但結果都是像你一樣，每次都差點被凍死在雪地里。憤怒的想要去找無面者報仇，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但最後總是被打的很慘。又過了十幾年終於還是放棄了，一旦感覺能習慣下來，就發現這裏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霍普說著從椅子上站起了身，他默默走向老舊的房門。
“而且......被囚禁在這裏的，也並不只有我一個人。”
霍普說罷用力推開了房門，但是並沒有出現達米安所想像的那種冰天雪地。暖色的火光從外面涌了進來，耳邊也漸漸響起了稀疏的喧囂聲。
霍普揮手示意，達米安見狀從床上起身，剛喝的肉湯讓他恢復了些體力。兩人站在門后望着外面的世界，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具被徹底挖空的明亮山洞。
螺旋地石造階梯環繞四壁，在空心的山洞呢形成了一層又一層。石壁上儘是挖好的洞穴，類似蜂巢似的封閉空間，是每個生活在這裏的人的居所。
達米安抬頭仰望着山洞的頂部，上面正懸挂着一盞巨大的吊燈，幾百顆發亮的魔核堆積在裏面，讓這山洞內永遠不會缺乏光亮。
邁出房門踩上這被雕刻出來的平台，兩匹馬車的寬度也不算擁擠。達米安來到平台的邊沿向下看去，連接牆壁的階梯一直往下延伸了數層，而在那最底層的平坦地面上，人們正在忙着新自己一天的生活。
女人們用融化的冰雪清洗着衣物，男人們則是在不大的田地上耕種着田地。石壁內鐵匠鋪的火爐在燃燒，打鐵的聲音不斷從裏面傳來。新鮮出爐的麵包擺放在外面，誰的肚子要是餓了可以隨便去拿。
生活彷彿都在正常地運作着，達米安望着那些形態各異的人們。就連自己的隔壁都有人正在居住，敞開的房門內是針線的作坊，縫製着新的暖和被褥和衣裳。
簡直就跟達米安過去生活的村子沒什麼區別，就是這裏少了一點綠色的植被到處都是石頭，任何生活必須的設施都在正常運作。
“這些難道全部......”
“沒錯，都是在外面犯下了惡果，但罪不至死從而被抓到這裏來的。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樣能輕易釋懷，有不少才剛進來沒幾年的傢伙，暫時還沒有習慣這些。你最好還是小心一點會比較好，雖然有無面者的監視沒人敢亂來，但一定程度的粗暴還是會有的。”
達米安聞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霍普一次次提醒着自己，所在這裏生活的人曾經都是罪犯，只有達米安是不同的外來者。自己該用怎樣一種方式去面對他們，只有自己是唯一特殊的人。
“哦，霍普！這個小鬼醒了？”
順着下方的階梯一層層慢慢爬上，人族的褐發女性向霍普打着招呼。她臉上的深切刀疤，讓達米安看了感到有些不舒服。懷中抱着裝滿洗好衣物的木盆，準備拿到距離吊燈最近的頂層晒乾。因為裏面裝滿了魔石的原因，在山洞內生活的人們永遠不會感到寒冷。
“亞納，你來得正好。崔娜絲那裏不是有恢復藥水嗎，去幫我拿一瓶過來。”
亞納聞言不解地皺起了眉頭，她看向了達米安被包紮的受傷手臂，表情顯得明顯有些不願意。
“什麼啊，你該不會是要給這個小鬼用吧。藥水就剩那麼幾瓶了，還是留着應急比較好吧，反正他今後也是要一直呆在這裏的，慢慢地恢復不就行了。”
一邊說著亞納走到了達米安身邊，彎腰審視達米安這張陌生的面容。
“不過話說回來，你可還真是能幹啊。這麼小就犯了事，到底是幹了什麼才會被抓來這裏？”
“額......”
“不，達米安可不是這樣。他是無面者柱的候選人，是要去往山頂的。”
替達米安解釋了一番，霍普現在居然比達米安本人，還要更了解他的狀況。
“嗚哇！真的？不是的吧？！”
亞納聞言驚訝地後退了兩步，剛才不情願的表情瞬間消失，轉而變成了一副笑臉。
“額嘿嘿......這個，剛才都只是誤會。你肚子餓不餓，我可以拿些剛做好的麵包給你哦？”
“你還是先去拿藥水過來吧，治好達米安后我帶他去逛逛附近。”
“明白！”
亞納說罷挺直了身板，隨後便頭也不回地向跟上一層的階梯跑去。
“她看上去還挺適應的，簡直就跟普通的村子一樣......”
達米安望着亞納離去的背影，雖然臉上的傷疤很嚇人，但言行舉止都和一般人無疑，如果不說絕對不會有人懷疑她是罪犯。
“亞納算是那種心態良好的傢伙吧，當初遇見無面者的時候，她本來還以為自己會被殺。但沒想到居然被送到了這裏，按她自己的話來說，只要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幸運了。既然要在這裏長久生活，就總得創造出一個團結的體系，反正所有人都是無面者的囚犯，那麼也就沒有相互敵對的必要。”
霍普說著轉身向通往下方的階梯走去，回頭示意達米安跟上自己。
“來吧，我帶你去下層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的行走在階梯上，遠離底層的高度讓達米安有些畏懼，若是在這摔倒可是很危險的，一旦掉下去不死也會殘廢。小心翼翼地總算是來到了下一層的平台，達米安不經鬆了口氣，轉頭望着石壁內的一戶戶人家。其中一件敞開的房門，迫使達米安停下了腳步。
“這個......”
新手嬰兒的啼哭聲從裏面傳來，一個個小小的孩子躺在床上的簍筐中。過去有些經驗的奶娘正照顧着他們，忙碌地依次給嬰兒餵食。
霍普聞聲也停下了腳步看向屋內，他蒼老的眼神頓時顯得無比哀傷。自己已經是一隻腳邁入棺材的年紀了，就算最終死在這裏也沒什麼。卻只可惜那些新生的嬰兒，要繼續留下來替自己贖罪。
“也許是有些無面者不忍心吧，有幾個傢伙在來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了。還有就是習慣了這裏的生活，選擇在這裏結婚繼續生活。然而只可惜這些嬰兒......就算長大了也只能跟我們一樣，永遠被囚禁在這座雪山之中。”
“哈？為什麼啊，這根本就不合理吧。”
達米安不敢相信如此荒唐的現實，他看向霍普的表情滿臉寫着無法接受。就算父母過去犯下了罪孽，也不應該由新生的孩子來承受。
“哎......是為了保守住這座山峰的秘密啊。一旦這些嬰兒長大后離開了雪山，未來肯定還會因懷念父母回來，無面者不可能容忍這種事發生。就算改變的再怎麼溫馨，這裏也仍然是監獄，永遠不能成為真正的家，也不會隨你的意願決定去留。”
“那你們就沒有想過反抗嗎？這麼多人難道就甘願被囚禁在這裏，你們有武器的啊。”
霍普聞言立刻捂住了達米安的嘴，生怕附近有其他人聽到。
“到此為止，在這裏千萬別說這種話，你會被牽連的。”
“......是會被無面者懲罰嗎？”
“他們才根本不在乎，無面者設下的結界是無法破解的。但還是有些人不願認清現實，就跟我剛才說的一樣。在剛被關進來的幾年內，憤怒之心是無法釋懷的。”
霍普說著看向了平台的對面，遠處那裏半遮半掩的房門后，依稀可以見到一閃而過的人影。有一些人正聚集在屋內，商量着些不能告知其他人的秘密。
“他們急切地想要逃離這裏......但是從未成功過，因此他們心中總是充滿憤怒。你必須多加提防他們，萬一他們知道你是柱的候選人，說不定會將對無面者的恨泄憤到你身上。”
霍普說罷繼續朝下方的階梯走去，達米安不經發寒地抖了抖肩膀，瞬間感覺自己的處境無比危險，也許長留在這裏並不是個好選擇。
“......我要怎麼樣才能上山，有什麼捷徑嗎？”
“並沒有，如果你想到達山頂，就只能一步步的爬上去。但我們因為印記的關係上不去，你就只能靠自己。”
達米安聞言掩蓋不住自己臉上的失望，他可是連一隻狼都打不過，自己去爬山那跟找死有什麼區別。走在前面的霍普察覺到了他的失落，兩人一直相伴着來到了最底層。
霍普率先帶達米安來到了鐵匠鋪的門前，反而事實上最底層基本全都是鐵匠鋪。畢竟他們被囚禁在這的主要原因，就是為了要給黑白之院的無面者們提供武器。而暗殺者最常用的武器，就是匕首飛刀這類一次性用完就丟的短刃。至少鐵匠鋪永遠不會閑的沒事幹，在這裏你總得找些事情來做。
“雖然上山這件事我幫不上忙，但我可以給你一些其他的幫助。論鍛造武器我們可不比外面的傢伙差，這也是我們被關在這裏的原因。”
霍普說著邁進了鐵匠鋪的大門，達米安又感受到了那些他所熟悉的氣息。但這裏的鐵匠鋪卻並沒有用來展示武器的櫃枱，牆上也空蕩蕩的沒擺放什麼東西。打造好的武器全部都堆積在牆角，塞滿了一個又一個木桶等人來取。
“你想要些什麼？我們可以給你提供任何武器。”
達米安看着木桶中堆積起來的武器，就算霍普這麼問自己，但他其實無論哪樣都不會使用。但就算事到如今想要學習，大概也根本沒有那個時間了。達米安靜靜思索着……自己的優勢究竟在哪裏，無面者又為什麼會找上自己。然後最終得出的結果只有一個……自己光明的魔法屬性。
帶自己來到雪山的那個無面者，曾經說過這份力量十分珍奇，世界上只有兩人可以擁有。達米安知道自己得充分利用這點，必須藉助一些東西來幫助自己使用這份力量……
“你們有附魔的武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