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棄斬
幽幽夜色中，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茫茫蒼原中飛速移動，正是九戒和魏無羨。九戒尚未結丹，無法飛行，魏無羨則是因為利用舍利壓制魔源，不敢動用修為飛行，兩人都靠着肉體趕路，但是即便如此，他們的速度也遠遠超過了一般金丹修士全力趕路的速度。
乾坤皇朝地域極為寬廣，分為皇域和十州，一州境內分佈着幾十座城池，每一座城池都管轄着十分巨大的一片地域，巽方城便是位於西域邊州雲州境內西陲的一座城池，，二人一路穿過好幾片平原和潛伏着妖獸的森林，路上遇到妖獸二人都盡量隱匿氣息，無論強弱都不想招惹它們浪費趕路的時間，所幸一路並沒有碰到十分強大的妖獸，至今為止都是一心埋頭趕路。
“後天清晨我們應該就能抵達路程中的第二座城池霧隱城了。”
魏無羨估摸了一下路程和速度，對着身旁的九戒說道，魏無羨對於九戒的肉身力量在一起趕路的過程中有了深刻的認識，他原本因為九戒是假丹修士，打算稍微壓制自己的速度，可是他很快就發現不管自己多快，九戒都能跟得上來，要知道他可是修魔身的，即便不動用修為，肉身也強大無比，由此可以猜測九戒的肉身強大程度，沒了顧忌，魏無羨所幸便放開了肉身力量，全力趕路，兩人日行千里不在話下。
“這樣算來大概二十來天，我們就能穿過雲州和夢州抵達皇城了。”九戒也點了點頭，身上的僧袍由於高速移動已經被夜間的露水打濕了。
“呵呵，時間倒是寬裕，我們可以在霧隱城歇息片刻再趕……”
兩人趕了大半夜的路，魏無羨緊張的心情也略微放鬆了下來，輕聲笑道，然而幾乎是下一刻，魏無羨的臉色就開始大變，聲音戛然而止。
“啊！”魏無羨突然止住了身形，右手捂住心臟，慘叫了起來。
“舍利為何……壓制不住了……”魏無羨痛苦的半跪在地上，體內的魔氣開始不受控制的洶湧而出，一旁的九戒被這突然發生的事情給嚇了一跳，連忙停下要去查看一下魏無羨的情況。
“別…別過來…”魏無羨痛苦的低吼着，而在兩人的頭頂，原本灰濛濛的月亮此刻竟然染上了一層血色。
“你怎麼了？”九戒着急的看着痛苦的魏無羨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師尊……”魏無羨捂着胸口抬頭望天，他的雙眼此刻已經變成可怕的一片墨黑，眼眶周圍爬滿了黑色的魔紋，天空中的血月灑下的光輝照在他的臉上映襯得恐怖無比。
“子鏡？”九戒心中一震，連忙往四處看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人影。
“月亮……”
魏無羨的聲音帶着一絲暴戾，魔目狠狠的盯着月亮，九戒聞言抬頭看着天空中的那一輪血月，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九戒只感覺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
那一輪血月，此刻在二人看來，竟然越來越像是一隻猩紅的眼睛。
不，那就是一隻眼睛！九戒渾身一震，背後不知不覺中已經滿是冷汗，他竟然從那一輪血月上感受到了殺意，來自修為遠超自己的大修行者的殺意。
“逃！”
魏無羨大吼一聲，顧不得身體的痛苦，催動全身魔氣，拉起九戒就開始施展元嬰境界方能施展的瞬移，一瞬間就騰挪到了百里之外，然而依舊沒有逃離血月的範圍。
“啪嗒！”
九戒突然感受到一股極度壓抑的感覺，旋即懷中就有了一絲響動，九戒把懷中那串紅色的念珠掏了出來，發現其中一顆紅色的珠子已經碎裂了，頓時臉色都變了。這串紅色念珠和紫金缽盂一樣，是下山前師傅凈遠為自己弄來的寶物，一串念珠共有九顆珠子，每一顆都可以替自己替死一次，如今一顆寶珠已經碎裂代表自己在剛剛那一瞬間已經死了一次，想到這裏九戒心中駭然不已，自己明明連對方的攻擊都沒有感覺到，就已經丟了一次性命，世間還有比這更恐怖的事情嗎？
“哇！”正要帶着九戒進行第二次瞬移的魏無羨突然嘔出一口血來，瞬間癱軟在地上。
天空中突然開始凝聚起了血紅色的雷雲，在血月的照耀下，即便是夜晚，也讓九戒能清晰的看見雲層中翻湧的血色雷電，深刻的感受到雲層中蘊含著的恐怖力量。
“嘩啦！”
一連數十道恐怖的紅色雷電從雲層中落下，擊向地面上的魏無羨和九戒。
“吧嗒！”
“吧嗒！”
“吧嗒！”
…………
“吧嗒”
大部分血色雷電都沖向魏無羨，只有七道是沖向九戒的，一連七聲珠子碎裂的聲音從九戒懷中傳來，代表九戒在這短短時間內已經死了七次。
“嗬~”魏無羨則瞬間承受了幾十道血色雷電，身上鮮血淋漓，但是血色雷電似乎並沒有真正傷害到魏無羨，反而像是在滋養他體內的某種東西。
“逃！”魏無羨不知道從哪裏又鼓起了力量，大吼着拉起九戒又施展起了瞬移，魏無羨的身體上都隱隱有紅色的火焰冒出。
“你在燃燒靈魂？”九戒大驚道“你這樣會魂飛魄散，入不了輪迴的。”
“從我師尊出現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死了，但我不會束手就擒的，我要用我的生命，我的靈魂，來同他抗爭一次。”魏無羨大吼道“他費盡心機用我的身體來飼育魔源，如今魔源已經成熟，我便偏偏要讓他得不到！”
魏無羨帶着九戒一瞬間竟然連續朝着不同的方向瞬移了十幾次，遠遠的竟然又看到了遠處巽方城的影子，天空中的月亮此刻也恢復了灰濛濛的樣子，等於九戒二人已經算是暫時甩開了子鏡的追蹤。
“這裏是我重新開始的地方，那便在此結束吧。”魏無羨遠遠的看着天際中只有一道模糊影子的巽方城微笑着說道，此刻魏無羨身體仍然冒着紅色的火焰，甚至紅色魂火中夾雜着絲絲紫色，那是燃燒魂火到了極致已經無法停止下來才會出現的現象，修士燃魂到了這種地步，便只有燃盡最後一絲魂魄從此徹底被抹除在這一方天地間這一種結局。
“九戒，我的時間不多了”魏無羨看着九戒，聲音傳入九戒耳中“可是我不甘心用我生命所養成的魔源讓師尊得到，他既然一心培育這魔源，想必一定是非凡之物，此物既然如靈玄子所說需修行佛法之人可取，想必你也可以，所以，我想要問你，九戒，你可敢要？”
魏無羨的話落入九戒的耳中如同驚雷，九戒沉默了，他也不得不沉默，此物乃魔源，不說自己佛法修為不深，僅僅假丹境界，能不能鎮壓得住;即便魔源是一件天大的寶物，那也必定是那子鏡所極為看重的東西，自己拿了，怕是立刻便要遭受子鏡的怒火，在恐怖的子鏡面前，自己能活得下來嗎？
見九戒不語，魏無羨眼中有些落寞和失望。
“罷了罷了，終究是逃不過，斗不贏，或許，師尊早已經料到了一切，我的抗爭在他眼中不過是笑話罷了。”
望着落寞低頭自嘲，即將死去的魏無羨，九戒的心中突然緊緊的揪了起來，從楚文若和玄小冥那一番話之後，九戒便認為魏無羨的不幸是自己撞亂了他命數的結果，若是下山的不是自己，而是九空的話，是否此刻他就已經得救了呢。
你沒有輸，你的命運，你的抗爭，原本是應該贏了的，是因為我！
九戒心裏想着，緊緊的攥緊了拳頭，突然，他的目光堅定了起來，緩緩點頭道。
“我敢，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