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有千結
第二天，思源不顧勸阻毅然決然的離開了楚公館。臨走時，她只帶着自己的隨身物品，沒有拿楚家的一分一毫，就連天楊送她的衣服首飾也是整整齊齊放在床頭，不曾有分毫覬覦。
天楊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看着思源漸行漸遠的背影，竟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原以為她費盡心機踏入楚公館，必定會對他的挽留“欲迎還拒”，沒曾想，她就這麼決絕的離開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他冷冷一笑，好一個欲擒故縱！陳思源，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減少我對你的懷疑嗎？你以為外面的世界就像這陽光一樣和煦嗎？用不了多久，你就會乖乖的回來，臣服於我的腳下！
陽春三月，上海的天空是綿長與靜好的，思源於晨曦中安步當車，走向那艱難險阻的未來。從離開楚公館開始，便有兩路人馬暗中尾隨。思源猜測其中一路應該是楚天楊的人，而另一路則未曾可知。思源見他們只是追蹤，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索性不去理睬。眼下，當務之急，是馬上找到一處棲息之地。
上海的房租可真是貴出了天際，“斯是陋室”，卻開出了漫天的價格。看着思源素衣素麵捉襟見肘，一股的小家子氣，房東太太鄙夷的說:“嫌貴啊，嫌貴可以去四馬路那邊，女孩子塗脂抹粉，吃香的喝辣的，不要太瀟洒哦！”
思源氣不過，一咬牙，在大安里租下了一個亭子間。這個房東太太倒是溫和可親，一看就是好相與之人。
交了房租，已然囊中羞澀，眼下，她迫切的需要一份工作來維持生計。所幸，兩天以後，她在“綠島”咖啡館找到了一份侍應生的工作。
第一天去上班，便碰到了一個熟人，那個留着齊耳短髮的女孩兒不正是田翠榮嗎？思源剛想招呼，翠榮便主動和她寒暄，“你好，我叫關容月，很高興能和你共事！”
她曾經說過，“再相見，便要形同陌路。”如今，不僅相對不相識，就連名字也改的面目全非。思源沒有“道破玄機”，只是順着她的話說了下去，“你好，我叫陳思源，很高興認識你！”說完，兩人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翠榮，不，容月在與她擦肩而過時，壓低嗓音說了一句，“謝謝陳小姐的配合！”說完，沖她莞爾一笑。
下班后，容月和丁牧相約漫步於蘇州河畔。夜色朦朧，月影闌珊，兩人並肩而行，就像是一對花前月下的戀人，可是耳鬢廝磨的“情話”卻無關風月。
容月向他講述了陳小姐的事情，而丁牧發現此陳小姐竟然是彼陳小姐，便萌生了想見她一面的衝動。容月告訴她，現在有兩路人馬正暗中尾隨陳小姐，一路貌似是76號的人，在事態沒有明朗的時候，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好！
晚上八點，思源結束了一整天的工作。這一天的忙碌，“勞其筋骨”不是痛苦的，最痛苦的莫過於“餓其體膚”。想起家中剩下為數不多的米粒，她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誰說的，天下沒有免費的晚餐？這不，剛進院門，房東太太就捧出一個托盤，上面放着兩個大碗，一個勁兒的往思源手裏塞，“陳小姐，晚飯做多了，這天暖和，怕是放不到明天，你要是不嫌棄，就將就着吃了吧！”
“李太太！”思源忙着推辭，“這天氣也不見得有多暖和，留到明天，也還是一個人的口糧呢！”
“那陳小姐就是嫌棄了？”李太太不依不饒的說道。
“怎麼會呢？”面對李太太強烈的“攻勢”，思源也只好“卻之不恭”了！
這房東家的剩飯是滿滿的一碗米飯，還有一大碗紅燒肉。普通市井之家，紅燒肉竟然也會嫌多？思源覺得這裏面肯定有貓膩。
第二天，李太太又以同樣的借口送來一整條的清蒸魚。如果說紅燒肉是剩下的或許可信，那這未曾動過的魚又該作何解釋？思源看着笑容可掬的李太太，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李太太見剩菜剩飯不足以說服思源，便打起了感情牌，說是和思源一見如故，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之類的話。思源只是不信，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軟磨硬泡，威逼利誘，使盡了一切的招數，李太太終於說出了實情……
這天下班，思源心情很好，因為她得到了一筆小費，雖然數目很小，卻足夠給明少打一通電話了。
可是拿起電話，她又躊躇不決，總覺得這樣貿然的打過去是一件很突兀很失禮的事。思索再三，最終頹然的放下了電話。
其實，有時候，她真恨自己，恨自己的自卑，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過往，也恨自己的糾結。就這樣一邊恨一邊走，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明少所在的貿易公司。
樓上有幾間房間燈火通明，思源心想:不知道明少還在不在辦公，或許早就去了百樂門了吧？
她抱住電線杆，仰望着明少工作的地方，覺得空氣里似乎都是他的味道。直到一個人疑疑惑惑的叫了一聲“陳小姐？”她才回過神來，一看，居然是一直跟在明少身邊的，好像叫季晨的男子。季晨問:“陳小姐，真的是你？你怎麼？”他指指思源，又指指電線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思源趕緊放開電線杆，尷尬的搓着手，支支吾吾的說:“我，我……哎？你怎麼在這兒？”
“我送顏小姐去百樂門，然後回來接明少。”
正說著，明少從大門裏走了出來，看到思源很是意外。“陳小姐，真是巧啊！”他主動打招呼。
“真是巧，是真巧！”她心虛的回應着。
“陳小姐是住在附近嗎？”
“不是，我是剛下班，然後就想隨便走走，到處看看！”
“陳小姐找到工作了？在哪裏高就？”
“在‘綠島’咖啡館做侍應生。”
“‘綠島’？”季晨忍不住插了一句，“離這兒可真夠遠的，陳小姐你確定只是隨便走走？”
“季晨！”明少呵斥，“開車，送陳小姐回家！”又問:“陳小姐，住在哪裏？”
“大安里。”思源沒有拒絕明少的提議，她不想錯過這個沒有顏小姐存在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