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天作之合
日子過得很快，自凌風那夜離去，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兩人就像是同一平面上的兩條平行線，只能對望，卻永遠不會有交集。而如今，就連對望也是奢求。
訂婚前一天，明家送來了很多東西，有各式珠寶、胭脂水粉、還有一大堆的錦衣華服。
明少是上海灘的摩登人物，從小接受西式教育。對於終身大事，自然是崇尚西式禮儀，所以在一大堆的美服中，一件耀眼的白色婚紗格外醒目，似乎在提醒着她美夢成真，抑或是噩夢來襲。
一想到馬上就要嫁做他人婦，她的心裏恍恍惚惚，沒着沒落的，再加上白色婚紗明晃晃的，晃得她眼暈。最後，她實在是忍受不住這般折磨，便將它塞進柜子裏，然後，逃也似的奔出了客棧。
夜幕降臨，大街上依舊繁華如初。她知道於子興遠遠的跟在她後面，她裝作毫不在意，只是漫無目的的走着。
經過一個電話亭的時候，她忽然迫切的想給凌風打一個電話，迫切的想要聽到他的聲音。
為什麼要打呢？明天她就要訂婚了，和他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即便聽到他的聲音，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為什麼不能打呢？正是因為她明天就要訂婚了，所以才要在最後的時光享受他帶來的片刻安寧。
她心底的兩個小人經過天人交戰，最終，“正義”戰勝“邪惡”。她走進電話亭，拿起話筒，顫抖着撥出了一串數字。
電話接通了，他的聲音永遠是那麼波瀾不驚，那麼磁性親和。“喂，你好！”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可以讓她的內心波瀾壯闊，洶湧澎湃。
“凌風，是我。”她吞吞吐吐的說出了開場白。
“思源？你在哪兒？出了什麼事嗎？”他的聲音里有些焦急，有些擔憂。
“凌風，我沒事。我就是……”她想說“我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我就是想問問你，我明天的訂婚宴你能來參加嗎？”
“你的訂婚宴我怎麼能不參加呢？”她聽不出他的聲音里有什麼波動。
“其實我……”她還未說完，就聽到話筒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凌風，我洗好了！”是顏小姐，她和他……
“對不起，打擾了！”她倉惶地掛斷了電話，生怕再晚一秒，她的悲傷就會通過電話線打破了兩人的濃情蜜意。
“喂，思源，思源！”凌風不斷喊着，可電話那頭只傳來了一陣“嘟嘟”的忙音。
如玉一邊拿毛巾擦手一邊說:“凌風，碗我已經洗好了。”她見他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嫉恨，她裝作不明就裏的問:“是誰打來的電話？是唐海嗎？”
如玉是一個心思敏銳的人，其實從他一接電話開始，她就知道是陳小姐打來的，所以才會故意說出了“我洗好了”那種模稜兩可的話。
說到如玉，就不得不提她和明少的那檔子事。凌風把明成南的意思轉述給了她，她卻表現的驚慌失措，彷彿一提到明少就像看到了“惡魔”一樣。她不需要他的道歉，他的賠償，只希望今生不再相見，就已經是她不幸中的萬幸了。就這樣，在她的一再堅持下，此事不了了之了。只要她能忘記傷痛，他亦無所求。
通過這件事，如玉徹底明白，小開永遠是小開，而像她這樣身份低下的女子，即便飛上枝頭也不可能變成鳳凰。
“哦，沒事，是小海打來的。”凌風淡淡的說。
見他刻意隱瞞自己，她也沒有過多的追究，只要過了今晚，她就是明家的人了，而凌風就會徹徹底底的屬於自己了。一想到餘生可以有大把的時間陪在這個男人身邊，她覺得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為了這個男人的一句話，她退出了“百樂門”的舞台，甘心做他背後的小女人。
她在附近鄉下置了一座宅子，有田有花，有雞有鴨。她幻想着有一天能和凌風一起過着“男耕女織”的生活。
今天，凌風提議她去鄉下住幾日，鄉下環境清幽，很適宜修身養性。其實，她明白他的用心。明少訂婚是轟動上海灘的大事，到時候，頭版頭條街頭巷尾，必定是大肆宣揚議論紛紛。他怕她睹“事”思人，再度憶起傷心往事。所以，表面上看似讓她修心養性，實則不過是讓她避避風頭罷了。
下午，她買了一些菜到了凌風的住處，親手為他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飯後，她又賢惠的洗洗刷刷，完全一副當家主婦的模樣。這樣的日子雖然辛苦，卻讓她倍感安心，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思源一整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直到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她才沉沉睡去。
就在她剛剛進入夢鄉的時候，卻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打開一看，屋外是明家派來的幾個為她梳妝打扮的丫環仆佣。
幾個人一見到她，不由得大吃一驚。“陳小姐，您的眼睛怎麼……？”
“眼睛？”思源照了照鏡子，只見兩個眼睛紅紅的，眼皮腫的跟個核桃似的。
她有些尷尬的解釋着，“可能是昨晚喝了太多的水。”
一個上了年紀的仆佣掩嘴“哧哧”的笑着，“怕是陳小姐一想到要嫁給明少了，就興奮的徹夜未眠吧？”
其他幾人也紛紛掩嘴偷笑，一臉的忍俊不禁。思源羞紅了臉，只是訕訕的，並不作聲。天知道她昨晚為什麼會止不住的流淚，淚水就像是泛濫的河流，湮沒了理智，也湮沒了她的身心。
幾個人鬧泱泱地擠了進來，拉住她，又是梳洗，又是換裝。此時此刻，她也是無可奈何，只能任由她們擺佈。只是淚水一次又一次的湧出，打濕雙頰，將精緻的妝容毀得一塌糊塗。
丫環們不解，能嫁給明少這樣的名門公子，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分，為何還會這般愁容滿面？要是能換成自己，只怕在夢裏也會笑醒。她們見思源悲悲戚戚，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甚是無奈，只得撲上一層又一層的粉，才勉強遮住她滿面的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