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夜半紅妝

日子又恢復了平靜，只是平靜的表象下，似乎暗藏洶湧。

這天，思源在阿文阿武的陪同下去先施公司買了一些日用品。一路上平平安安，順順暢暢，只是下車后，她無意中發現口袋裏有一張字條。

她趕回房間，打開一看，上面寫有一行字，“欲知七年前的真相，今晚十點蘇州河畔十里亭見分曉，一個人來！”她不禁蹙起了眉頭，這張字條究竟是怎麼放進她的口袋的？一路上，她沒有和誰有過特別的接觸，而且就算有誰想在她面前耍花樣，似乎也逃不過她的法眼。

忽然，她記起在先施公司門口，一個老婦人無意中撞了她一下，當時她並沒有在意，現在想想，這一撞似乎不同尋常，肯定是她借撞她的瞬間將字條塞進了她的口袋裏。可她究竟是誰？又意欲何為？

接下來的時間，思源一直在糾結與反糾結中度過。要不要告訴表哥？要不要告訴凌風？要不要一個人赴約？來者何人？是敵是友？這究竟是一場善意的相告還是精心佈置的陷阱……？

時間就在反反覆復的思量與琢磨中度過，轉眼，繁星四起，月上梢頭，而約定的時間就這樣毫無防備的來臨了。

思來想去，儘管想了一萬種可能發生的變故，但她還是決定孤身涉險。她換上輕便的衣服，將那把勃朗寧塞在風衣的口袋裏。打開窗戶，四顧無人，翻越而出。

到達蘇州河畔時，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幾分鐘。她沒有貿然現身，而是藏身於一片低矮的樹叢中，暗中觀察周遭環境。

此時，夜深人靜，再加上天氣漸涼，蘇州河畔冷冷清清。忽然，一個人影蹣跚而來，竟似白天撞她的那位老婦人。

老婦人步入十里亭，挺立在凄風陣陣的亭口，就像茶館裏的說書人，備好了摺扇醒木，只等那聽書人珊珊而來，醒木一拍，道上一段國恨家仇的往事。

她待老婦人站定后，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未見任何異常，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雖是老婦人，她卻不曾掉以輕心，右手緊緊的握住放在口袋裏的那把勃朗寧。

老婦人背對着她站在亭子裏，她走上前，在離她兩米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輕聲問道:“婆婆，您是約我的人嗎？”

老婦人驀然轉身，當看到她的面容時，思源心裏不由得一驚，這哪裏是什麼老婦人，分明就是一個身材嬌小的青年男子。與此同時，男子右手一揚，思源條件反射般的用左手衣袖擋住頭臉，身體向右騰挪，躲過了他揮灑而來的粉末狀物質。

男子沒料到思源竟有如此身手，見一擊不成，迅速掏出腰間的手槍，可思源搶先一步，槍已出手，抵在他的喉間。

這時，樹叢的陰影里閃出兩個人來，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思源，思源見狀，將男子擋在身前，聲色俱厲的喊道:“別過來，把槍放下，小心我一槍斃了他！”

被挾持男子手足無措，不停地揮着手向他的同夥喊:“別過來，別過來！快把槍放下！”

那兩名男子自不敢輕舉妄動，行動之前，主子千叮嚀萬囑咐，要抓活的，兩人投鼠忌器，可又不甘心被她威脅，四人一時有些僵持不下。

這樣僵持下去，對思源來說百害而無一利。她一腳踹開被挾持男子，該男子失去重心，一個前撲，將他的兩名同夥撲的七葷八素。思源藉機躍出十里亭，就地一個翻滾，閃進一片樹叢，不見了蹤影。

她一路飛奔，隱約聽得身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行至一處岔口，她縱身躍上牆頭，三人追蹤至此，稍作停頓，便兵分三路繼續追趕。待他們走遠后，她從牆頭躍下，七拐八拐，拐進了一條繁華的街道，雖然接近午夜，但街邊還是霓虹閃爍，儷影裊裊。

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閃過，竟然是凌風。她剛想呼喊，卻見凌風有些警惕的四下張望，然後閃身走進了一家名為“仙樂斯”的舞宮。她心下懷疑，便尾隨其後一探究竟。

走進舞廳，裏面的燈光有些黯淡，她依稀看到凌風高大的身軀被一個妖艷的舞女攬住，兩人深情對望情意綿綿。思源不由得撅起了嘴，正直如凌風，還不是照樣拜倒在美女的石榴裙下。

等等，那個舞女怎麼有些眼熟，好像是，是關容月！怎麼可能是她？思源使勁揉了揉眼睛，不錯，就是她！雖然化着濃妝，但是一笑起來嘴角邊兩個深深的酒窩，錯不了，就是她。

容月一邊和凌風說笑着，一邊扯開他的西服，將手探了進去，撫摸着他的胸膛。他們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她悲哀的想着，是在這個曖昧十足的舞宮裏，發生這樣的事好像也是稀鬆平常的。她握緊了拳頭，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裏泛起陣陣不悅，她捂住眼睛，不去看這令人反感的一幕。

只一會兒功夫，容月就扭着腰肢離開，消失在了拐角處。而凌風兀自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就像那次在百樂門，他看向如玉的背影一樣。

思源實在是忍無可忍，她沖了過去，本想冷嘲熱諷一番，但衝口而出的話就像是變了味道似的，“吆，沈隊長，眼光不錯嘛！”她忽然想起，當年身陷“百香樓”時，那個於媽媽是如何評價凌風的，“沈隊長，您的眼光毒着呢！”毒着呢，這個評價還是很中肯的。不管是顏如玉還是關容月，除了絕色容顏外，身上還有着一種獨特的韻味，一種不似風塵女子般的膚淺與庸俗，反而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

凌風回頭見到思源，很是詫異，“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凌風蹙起了眉頭，表情有些凝重的問。

“我為什麼不能來這兒？只許你來會美女，就不許我來見帥哥？”她不滿的反駁。

“明少約你來的？”

“為什麼一定是他？我就不能自己來嗎？”

“不對，你在撒謊，天楊不可能讓你獨自外出，你一定是惹了什麼麻煩。”他一語中的，雖然分析的很透徹，但是眼神飄忽，時不時的望向容月消失的拐角處。“你先離開這裏，就到路口那兒的‘藍山’咖啡館等我。”

“為什麼要我離開？不行，我得看着你，不能讓你做出對不起顏小姐的事！”

凌風見她無理取鬧，正待沉下臉，卻聽得兩聲槍響，他丟下一句“快離開這裏”，就快速向著拐角處跑去。隨後，又傳來一聲悶響，思源自然不甘落後，尾隨其後，一副準備看大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