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紫光失藏

第27章 紫光失藏

巫旬紵看了那景象許久,只是看着那些翻覆白雪,鮮紅死花,他整個人就有种放空的荒涼,好似冬夜的颼颼涼風,也不能填滿。

過了許久,那景象驟然消失,眼前的景象如同畫面切換一樣突然,使得他好一陣才回過神來。即便思緒已經回歸正常,他的眼眸之間卻還是有殘留的深紅雪白。

他就這麼不急不躁,慢慢地等待着視力恢復如初,終於,映入眼帘的是這正月寒夜的冷光,他才又感受到外風撲面的涼意。

巫旬紵坐在那裏看着窗外的夜月之間,想起的是那個總在深夜到雲夢澤屋頂和自己胡扯的唐白鷗。他倒不是忘記了下山的初衷,只不過,世事總在不斷的變化之中,他的師傅還來不及交他那些以觀萬物而預測來日的本事,便為了他師兄的性命出山,從此了無音信,蹤跡全失。

“唉……”

想到這裏,他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白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心裏不知為何,再次感受到初遇唐白鷗時的那種觸動。

其實,他如果可以預測來日的話,自己還會不會想如今這般,遇見唐白鷗,遇見白翳?

巫旬紵內心深處是孤獨的。他從來不懂與人親近,旁人直當他沉迷藥理,無暇顧及人情世故。殊不知,當年小小年紀的他在師傅離去之夜時,便懂得了人情冷與暖。那時,他劫后重生遇到了待自己親切和藹的師傅玉真子,本以為,失去太多后,上天總是做出會彌補的。卻不想,只是一年不到,他甚至都還未完全抹除掉黑暗的記憶,離別就強行暫停了他修復過往的努力。

這不是現實的殘酷,只不過是,多情的往往會遇上無奈的。

後來他便不知不覺的沉默了。多年來,他獨自一人,穿梭在雲夢澤,宛如深山的幽魂。他一直覺得,師傅是知道他的孤獨和寂寞的,所以即使是不得不離開,也早就為他安排好了今後的路。至少這樣,他巫旬紵縱使孑然一身在江湖,也是個走在路上的人。

他的路,便是唐白鷗。他要留住唐白鷗這個武學天才,為他留命,直到自己身死魂滅才肯罷休。

十四歲那年有意的嘗試,他只當是這條路上的一次試探,從未聯想到今日的因緣。

想來,若不是自己當初救活了白翳,她便不會有後來的兵敗,她或許在沙場不會再增添多一縷劍下亡魂,也不至於連累全族被斬,更沒有如今的這般苦楚。

果真,他們如今的重逢,都是當初種下的因。

巫旬紵不信神佛,卻對這因果造化,有了一絲參悟。

今日為白翳治傷,他便知曉,在唐白鷗的那條路上,白翳是自己種下的一粒種子。他必須,有義務,要守着它成長,開花,結果,最後迎來消亡。

他觀察着她失血過多而青白的臉,並沒有一點點的後悔,反而,涼風填不滿的空虛和荒蕪,有了些許暖意。

就當她是我的姐姐吧。巫旬紵想,他終於是真的下定決心,不再和這突如其來的羈絆保持距離。

快到黎明的時候,小蘭就輕輕敲響了門。巫旬紵前去為她開門,他沒想到,天色未亮,她就准本好了湯藥和早食。

“多謝。”巫旬紵接過她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輕聲對她說到。

小蘭跟他一起把食盒裏的東西取出來,擺放好了,才小聲對他說到:“你一夜未睡?”

巫旬紵搖了搖頭:“睡了一小會兒。”

他絲毫沒有提迷香的事。

“那你趕緊用了早飯,去休息吧!小姐這裏,我來接手照料,所有情況,我會馬上通知你。”

他不想回自己的那個別苑,盡歡兩處離得很近,但這白府之大,距離也就遠了。

“我時常幾日不休的煉藥,這種程度完全可以。”

“那不行,”小蘭斷然說道:“你現在可是我們小姐的救星,萬不可有什麼事情。”

巫旬紵雖不覺得疲憊,但他的眼睛是有一點酸酸的,想是昨夜所見之景所致。

“那我一會兒去那邊的椅子上靜坐一會兒。”他說。

“你去書房睡吧,那裏有卧榻。”小蘭端起湯藥,對他說完就去了白翳的床邊。

巫旬紵一個人坐在那裏把素粥留着小菜吃了,便去了書房的卧榻躺下。

他沒有整個人都直躺在那兒,而是把軟枕立靠在一邊的扶手上,背靠着它,閉眼小憩。他並沒有睡去,只是為了讓雙眼的酸澀得到些許緩解。身邊傳來侍女小蘭走來走去的腳步聲,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吵,反而很是親切。

小蘭刻意放輕了腳步聲,盡量避免發出聲音吵到他,殊不知,越是寧靜的時候,越是細微的聲響反而變得像是擴大了般。

她才剛剛把湯藥給白翳服下,還沒有收拾桌子上的杯碗,她想着在做其他的事情之前,先按照常列幫小姐把該做的事情做了。

於是她才輕手輕腳的來到書房這邊,她打開那個紫檀柜子,打算想往常的白翳吩咐的一樣做事。

白翳曾吩咐她說,紫光劍需每日清晨取出,至於樓閣之頂朝陽之處以曦光照射兩個時辰,如果她有事沒做,一定要小蘭代勞。

小姐倒是從未忘記過,以前她受傷也是堅持自己做這件事。現在這般情形,自己也還是第一次。她小心翼翼的打開櫃門,雖然察覺到此劍的怪異之處,但她也並不覺得可怕,再怎麼也只是把兵器。

這麼想着,她心裏稍微放鬆了一些。但是她卻沒有想到,當她打開櫃門,紫光劍根本不在裏面,千年的紫檀木櫃空空如也。

“怎麼這樣?”

她忍不住喊道,聲音使得閉眼休憩的巫旬紵張開了雙眼。

“怎麼了?”他關心的問道。

“這......紫光劍不見了!”

巫旬紵立即從床榻上下來,跑到柜子前一看,裏面果然什麼也沒有。

當即他便想到了昨日那股奇怪的迷香味兒。難道是那個時候不見的?他心想,當時只顧着白翳的那個房間,且書房這邊一切正常他便沒有將全部的房間都檢查,看來自己疏忽大意了。

“先別著急,”小蘭盡量保持冷靜,雖然她知道這種意外的可能性是自我安慰,但還是說道:“也許是在劉大哥那裏,他不是經常幫着看管嗎?我去問問!”

說著,便留下巫旬紵獨自朝着西邊的藍依堂跑去。

巫旬紵不知道這紫光劍到底是怎麼分人保管的,所以不好直接下判斷。但他覺得小蘭說的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因為,若是劉維邦來拿的,怎麼可能不來看望白翳一下呢!

他當下認定了,紫光劍是作夜他被迷香迷暈的時候被盜的。

果然不出作料,當小蘭重返梅林這邊的時候,巫旬紵站在台階上遠遠就看見了他身後跟着的劉維邦和覃穹。

“你們仔細找過了嗎?”先開口發問的事覃穹,他倒是沒有顯得異常慌張,只是眼中的着急不言而喻。

巫旬紵說道:“屋裏已經由小蘭姑娘找過了,並沒有找到。”

劉維邦眼神一樣的看了巫旬紵一樣,說:“昨日你一人在此,可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

看來如果自己不如實說的話,便會成為被懷疑的那個人。

“若要說異常之處,半夜丑時左右,我問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清醒過來才發現屋裏不知被誰點了迷香.....”

“迷香!你當時為何不說!你難道不知......”提到這見識,果然這些人不會淡定。

覃穹攔住幾乎像衝上來揪住巫旬紵的劉維邦,說到:“先聽他說完。”

巫旬紵接受覃穹示意他繼續說下去的眼神,開口說道:“我自己也被迷暈了,所幸身為醫者,常年接觸各種葯,對藥性的抗性要強,醒來的時候,我趕緊查看了一番屋裏的情況。當然,我說的是白翳的那個屋裏,至於其他的房間,我看沒有異狀,便沒有細查。”

他所說的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有一點他們不明便。

“你為什麼當時沒有立刻通知我們?那不成你覺得被下迷香是很正常的可以理解的事情?”這次,覃穹也忍不住朝他質問道:“你知不知道白府之中,從不可能發生這類事!將軍昏迷不醒,你難道不擔心下藥的人居心叵測?”

覃穹的責怪無需朱無話可說。

他解釋道:“因為當時我看白翳也無大礙,房裏的東西也沒有動人動過的跡象,便想着,這種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居然還打算隱瞞起來不告訴我們!”劉維邦滿臉憤怒:“你也許只是覺得這白府也就是個落魄的將軍府。我們將軍頂多是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但你知不知道,她以前得罪了多少權貴,征戰沙場又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好不容易逃到這洛江城,為了這裏這些不相干的貪婪的世俗黎民,她又惹了多少江湖的恩怨!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想着取她性命!”

巫旬紵從不知曉這些事,他根本來不及知道。他只知道身為一國之將,她肯定是有太多的人怨。

“老劉!你先冷靜下來!”覃穹自是一樣責怪巫旬紵的這次過失,但他卻更擔心另外的事情。

巫旬紵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旁人沒有的恐懼。

“總之,紫光劍對將軍至關重要,對落江城也是。”他對不能理解情況嚴重性的巫旬紵說道:“她被成為‘落江遺光’,要是她有事,這落江城便不是什麼‘亂世繁華之地’了!”

“我暫且不論你的過失,雖然,這紫光劍遺落的時候僅有你一人,念在你救了將軍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你。這件事我們會去追查,至於你,我希望留在這樓閣好好照顧她。不要隨意走動。”

話已經說得很清楚,就算巫旬紵初入江湖,他也聽得出話中之意。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懷疑並沒喲解除,唯一能證明自己的,便是聽覃穹的,好好待在這裏。

“我既要救他,便會救活她。”他說道,目光堅定,不容置喙:“至於紫光劍的事情,是我疏忽,我很抱歉!”

覃穹看了他許久,彷彿是在判斷他的話是否是真心實意。最終,他轉身拉着劉維邦快速離開了這裏。

再次只剩下侍女小蘭跟他兩人個,他本想說些什麼,但還未開口,變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摻雜這一絲懷疑。巫旬紵心下很理解,他只好不再說什麼,只是轉身進屋為白翳診治。

“你站住。”侍女小蘭在他身後叫住了他。

“覃大哥說,紫光劍事關小姐性命,就算你為她診治,若最後查出真的跟你有關係,我絕對饒不了你。”

她的語氣不在像之前那樣溫柔和善,言語間滿是冰冷和漠然。

其實,他並不擔心自己被這些人懷疑猜忌。清者自清。反倒是見到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對白翳盡忠職守,真心實意的對她。想到先才覃穹的一番話,心裏反而踏實了。若她真的四面楚歌,這些人的存在,就可以為她多爭取一分活的機會。既然大家的最終目的一致,懷不懷疑的,無足輕重。

另一邊,覃穹和劉維邦即刻聯繫上了正在巡視城邊的長金,將此事告知。三人當即找來自己的心腹下屬,開始了秘密的查詢紫光劍的下落。

好在他們平日裏善於結交三教九流,落江城魚龍混雜,若是大張旗鼓的搜尋,不僅會打草驚蛇,還會驚動那些一直想要找白翳麻煩卻因忌憚她手裏的紫光劍的仇家。白府的正規侍衛都各斯有其職,只能抽取少量的人數來暗自查尋,所以,他們三人平日結交的那些江湖朋友,也多少有些作用。

但始終是不可宣揚的事情,只能暗中進行,各種不便自是多了去了。

覃穹沒有更好的辦法,他比誰都清楚,白翳的仇家不多,想要她性命的卻數不勝數。紫光劍遺失的事情還可暗中找尋,若是因此,引來那些人一探虛實,發現了正在昏迷的白翳,才是最為致命的。

白翳自身功夫也算得上高手,能取她性命的人不多,關鍵是她就像個沒有防禦,在寒冬暴露在冰雪之中的殘花,稍微一點風吹,便能使她凋零。

覃穹一想到這些,心裏就止不住的驚恐。

他孤身一人在世,一生慶幸的就是有此過命之交之人,她是他值得敬佩的上司,是過命的生死之交,是有共同志向的知己好友。他幾乎是看着她長大成人,看着她學醫習武,投軍成為將軍,在成為這落江城的城主。一路走來,他早已將她看做自己的親人,所以,她也是他這一生,不能失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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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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