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就要死了啊

第161章 我就要死了啊

見完景雲回來,梁安歌已經是三魂去了七魄,整個人都處於獃滯的狀態。

以前送走了爸媽、第一個孩子、哥哥,還有…第二個孩子,現在輪到景雲了,那麼接下來是不是要輪到他了……?

是不是我天生就是掃把星,不然我身邊的人怎麼一個個的都在離開。

梁安歌六神無主的坐在長椅上發獃,想起景雲說的,她只覺得一陣頭疼。

他沒有放火燒梁家,他是無辜的,為什麼現在才有人來告訴我這些?

現在仔細想想,第二個孩子沒能出世也不是他造成的,反而是我不顧自己的處境固執的要執行任務,所以孩子…才沒保住。

可我,都對他做了什麼……?

想來,我以後再難懷孕也是對我的懲罰,懲罰我的不珍惜,懲罰我的作。

梁安歌伸手進包里本想拿紙巾,結果摸到了手串,拿出來一看是之前他送的南紅瑪瑙。

她仔細打量着,發現竟和之前的手串從顏色到紋路都是一模一樣的。

他到底…找了多久,才找到這樣連紋路都一模一樣的瑪瑙?

原來這世上,真的會有可以複製的、一模一樣的東西存在。

梁安歌把手串戴到手腕上,格外小心的撫摸着。

之前的手串斷了兩次,最後摔得粉碎,是不是預示的並不是我對他的死心,而是我們這段關係的誤會重重、不可挽回?

我當時太痛了,根本無暇仔細去想,只能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他的身上,連同我自己的錯也一併加到了他的身上而給自己開脫。

一個人在崩潰邊緣掙扎徘徊時,總會把所有的過錯順水推舟的推到一個合理的人身上,而莫玦青本起先對她造成了傷害,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就成了接受她所有憤恨與責怪的替罪羊。

她當時的狀況,如果不找一個人去恨,真的很難活下來。

但現在真相大白之後,她覺得既愧疚又難過。當時怎麼就沒有相信他的解釋呢?明明他已經一遍遍的耐着性子解釋了,可我就是固執己見,不相信。

以至於把他逼到了把自己折磨成癌症這樣的重疾,為的就是想讓我的心裏好受些。

我現在後悔、原諒,還來得及嗎?

她抱着手串,眼淚像是斷了線般奪眶而出,漸漸地她哭的泣不成聲,像是要把所有難過與愧疚都哭出來。

回到醫院,剛好碰上莫玦青做靜脈化療。

此時的她心情複雜,根本不敢看他化療的模樣,因為愧疚。

化療過後,他的身上其他地方也開始出現淤青的癥狀,甚至給他梳頭髮的時候也會有大把的頭髮跟着梳子掉下來。

剛開始的時候,梁安歌一度不能接受,看着莫玦青頭上缺了一小片的頭髮,受打擊的捂着嘴僵在原地。

見她不動作,莫玦青微側頭,問:“有什麼問題么?”

梁安歌的雙眸因震驚而微顫,艱難的做了下吞咽的動作放下捂着嘴的手,佯裝鎮定:“…沒什麼問題!”說罷把梳子上的頭髮弄下來放進了衣服口袋,放下梳子改用手整理頭髮。

然而手碰到的地方還是會有頭髮掉下來,一掌長度的頭髮像是黑線般纏繞在手指上,梁安歌瞬間紅了眼眶。

“後背…還疼嗎?”

“好多了。”

“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有沒有淤青?”她想分散些注意,因為這一幕太讓她難受,難受到呼吸不暢。

莫玦青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猶豫了那麼幾秒,回:“都是小問題,不疼。”

想到之前後背淤青,輕輕一碰都疼的冷汗直流,心疼的嘟囔:“怎麼可能不疼呢……”

“我不是說過嗎?我的痛覺已經變得麻木,這點疼痛是感覺不出來的,除非發病。所以別太擔心,真的不疼。”

“你總是喜歡說安慰我的話糊弄我。”

莫玦青輕笑了聲:“我怎麼敢糊弄你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梁安歌把手裏的頭髮揉成一團,放進衣服口袋,繼續幫他整理頭髮:“我之前去見過景雲。”

“他在裏面,過得還好嗎?”

梁安歌搖搖頭:“我看他滄桑了好多,也瘦了。”

莫玦青嘆了口氣:“牢房那種地方本來就不能養人,也是苦了他了。”

“他都跟我說了。”

“說什麼?”

“當年那場大火,確實與你無關,你是無辜的。”

莫玦青微怔:“但我確實也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欠了你太多,恨着我…也是應該的。”

梁安歌往後一坐,望着他的背影,說:“我們之間的恩怨,其實早就沒了。”

莫玦青轉身面對着她:“歌兒,你不能心軟,也不能妥協。不然我做的這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

她本想把手串亮出來給他看,可聽他這麼說,生生停止了動作。

“你以為我看着你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來,真的會覺得開心嗎?你真的這麼想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你的心裏可能會比以前好受一些,這就是我所期盼的。我想給你減輕些難過。”

梁安歌微皺眉,失望的看着他:“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麼。”

他也答不出來,要是他知道,也不會總是用錯誤的方法解決問題。

兩個人無言面對着坐着,各有所思。

“過兩天,就是景雲的刑期了,可是我沒辦法進去送他。”說著,她的神情突然落寞下來。

“誰幫他善後?”

“景叔叔。”說罷,猶豫了幾秒,開口:“我們要不要,去幫景叔叔?”

莫玦青搖頭,說:“景雲應該不希望我們去打擾,讓他沒有留戀的走好吧,別去添堵了。”

仔細一想,他說得有道理,景雲是她送進監獄的。而且那天去探視,他似乎很想放下過去。

還是不去的好。

隨着化療循序漸進的推進,在靜脈化療過程中,莫玦青的疼痛反應愈見加重。

他讓梁安歌就在玻璃窗外看着,因為知道化療的過程會很疼很漫長,而且他的表情也肯定會猙獰,他想讓她看着。

她本可以拒絕,但還是聽話的站在玻璃窗外看着。然而才剛幾分鐘,她就已經堅持不下去,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

你真的認為我會覺得好受嗎?不會,一點都不會!莫玦青,你口口聲聲說要贖罪,其實懲罰的是我才對吧?

每次化療過後,梁安歌就會發現莫玦青的臉色變得一天比一天憔悴,每次看到都覺得心疼難忍。

起初化療反應並沒有造成嚴格意義上的難受,然而過了段時間的現在,他開始時不時的反胃嘔吐,全身也像是被針扎一樣的疼。

雖然醫生早就給她打過預防針,說化療的這段時間接踵而來的化療反應會比發病還要難受,因為發病只是短暫的一段時間,而化療反應則是持久的疼痛折磨,它不會讓你生不如死卻會讓你不舒服,一點一點消磨你的身體健康、折磨你本就脆弱的精神。

見外面陽光正好,梁安歌推着輪椅帶莫玦青出來曬太陽,在病房裏待的夠久了,總要出來殺殺菌。

只是現在的莫玦青因為化療反應沒辦法長時間的站着,只能坐輪椅出來曬太陽。

天氣雖好,但還是很冷。梁安歌發現沒有帶薄毯出來,便俯身說:“我回去拿毯子過來,你現在這兒等我會兒。”

莫玦青的雙眼微睜,看着疲憊不堪,點點頭。

等梁安歌走後,莫玦青仰着臉對着太陽,慢慢閉上眼睛。

今天的天氣確實很好,陽光也很溫暖,他很喜歡。

取了薄毯出來的梁安歌來到莫玦青身邊,發現他此時正仰着頭一動不動的閉着眼。

看着面色蒼白的人,梁安歌怔在原地,手裏的薄毯隨之掉到了地上,臉上漸漸露出了驚慌的神情。

不會的…

他像是知道她回來,慢慢睜開眼轉頭看着神色不自然的梁安歌,疑惑的問:“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梁安歌的瞳孔有一瞬放大,走上前突然俯身抱住了莫玦青,她抱得很用力,生怕一鬆手他就不見了。

她剛剛看到莫玦青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差點以為他…走了。

梁安歌不敢再往下細想,因為只要一想到他會離開自己,她的心就陣陣揪疼。

莫玦青回抱住梁安歌,一下一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希望能讓她有些安慰。

趁梁安歌不在,莫玦青去了醫生辦公室。

等她再回來的時候,在哪兒都找不到他,最後去了醫生辦公室想跟醫生問問。沒想到竟然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醫生,說實話我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我們正在研究新的方法,莫先生請再堅持一段時間。”

“我現在就想知道,如果不再接受治療,我還有多久時間。”

“半年,這只是保守估計。”

莫玦青沒有靈魂的喃喃:“半年…半年也夠了。醫生,我不想再繼續治了。”

“為什麼?”

“我知道就算治下去也不會有痊癒的那天,而且我的身體我最清楚,它說…已經到達極限了。”

“莫先生,我們正在跟國外最權威的腫瘤科醫生一起研究,為了您的妻子,您也要堅持啊。”

莫玦青搖搖頭:“醫生,我知道您也是為了我,但是我已經做好決定了。”我終究是要離開她的,我不想讓她繼續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梁安歌受打擊的向後踉蹌幾步,不敢相信他竟然要放棄,他怎麼可以放棄呢……

梁安歌扶着牆轉身離開,不想再聽他說下去。

等到了晚上,莫玦青又疼的睡不着,起身下床走到熟睡的梁安歌面前,蹲下凝望着她。

本以為熟睡的人突然睜眼,莫玦青被嚇的坐到了地上:“沒睡啊…”

梁安歌起身下床,走到他面前跪坐下,隨即擼起袖子給他看手腕上戴着的手串:“只要你的病好了,我們就結婚。像這個手串一樣,重新開始。”

莫玦青有幾秒鐘的當機,隨即也跪坐:“我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嘛。”

“那不一樣,我說的是宴請賓客辦婚禮。”

莫玦青伸手握住她的手,說:“歌兒,我擅自拿你的戶口本登記結婚,讓你標上了已婚的標籤,這已經夠讓我後悔了。我不想再讓世人知道你喪偶成了寡婦,我要你乾乾淨淨的結婚生活。”

梁安歌甩開他的手,不可置信的問:“你拒絕我?”

“歌兒,我是為你着想。”

梁安歌突然覺得很委屈,眼淚奪眶而出:“我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離去,只剩你了…連你都要離開我嗎?”說著緊緊拽着他的衣服,佝僂着背抬頭無助的望着他。

莫玦青麻木的望着她,擦去她臉上的淚:“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小念啊。”

“我不要,我不要小念!我就要你!就要你陪着我!”她有些任性的拽着他的衣服,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可是你知道的,我很快就要死了啊。”

“不會的…一定會有別的辦法的……”

莫玦青勾唇輕笑,繾綣的撫着她的臉頰。

梁安歌閉上眼,感受着他的手掌傳遞過來的冰涼:“一定會有辦法的。”

然而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心如刀絞。

只聽他輕聲說:“歌兒,你還有應鈺,我相信他一定會把你照顧得很好。”

他的聲音很輕很薄,就像是從遠處飄過來一般,然而卻重重砸進了她的心裏,疼的她呼吸一滯。她睜眼,淚眼模糊的望着他,不可置信的問:“你…不要我了嗎?”

莫玦青臉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然而很快又柔了表情:“別哭了好不好?哭太多,頭會疼。”

“不要轉移話題!”說著拍開他的手,瞪着眼睛,問:“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也不再碰她,收起微笑輕嘆了氣,沉默了很久。

兩個人就那麼在燈火昏暗的病房裏,面對面跪坐着,她看着他,而他低着頭。

良久過後,當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的聲音毫無防備的飄進了她的耳朵。

“是,我不要你了。”

梁安歌張了張口,震驚的說不出話,只有眼淚一滴滴奪眶而出。

她的呼吸微顫:他竟然說,不要…我了。

她試着發出聲音,然而嗓子裏像是堵着什麼東西,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她支着地板起身,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然而跪了太久腿一麻,剛起到一半的身體又重重摔回了原位。

莫玦青快速起身保住她,重新跪在了地上。

梁安歌掙扎着推開他,莫玦青一個重心不穩後腦勺連帶着後背磕到了病床,突然眼前閃過一道白光,眼冒金星。

她沒想到自己那麼一推竟然真的推開了他,而且還讓他磕到了病床,要換做以前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有沒有受傷?!”她不顧發麻的腿爬過去,扶着他的頭,只剩下緊張。

眼前一片模糊,然而聽到她的聲音后伸手準確的把人抱進懷裏:“對不起。”

原本就難過,感覺到他的身體因為剛才的磕碰在微顫,變得更加難過,抱着他埋怨道:“你不是說不會放過我么?為什麼要言而無信…”

莫玦青緩了好一會兒才穩住呼吸:“我只是不想你現在對我投入太多的感情,事到如今不論你原諒與否,再繼續下去只會讓你以後更加痛苦。我明白那種感覺,行屍走肉般的生活。所以我寧願你恨我、不原諒我,也不要再對我投入太多。”

誤會解除之後,梁安歌對他的態度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就像是又回到了十四年前的那個夏天。

可這不是他希望的,他想要的是她在看到他被病痛折磨時的痛快,畢竟這才是他放任病情惡化的最主要原因。

“我們誤會了這麼多年,難道你不覺得可惜嗎?”

可惜啊,怎麼可能不可惜,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他輕嘆息:“歌兒,天命難違。”

“阿玦,我們不信什麼天命,好不好?我們好好治病,你可不可以為了我堅持下去,為了我活下來。就像你當初求我的那樣,我也求你,求你活下來,求你不要再讓我一個人,我真的太孤獨了。”說著抱緊他,泣不成聲。

她是個討厭離別的人,以前是,現在更是。可是她總在經歷離別,而且還是生離死別、陰陽相隔。

他又怎麼捨得離開她,可是事已成定局,他覺得無能為力。

他抱着她,一下一下輕撫着她的背,滿是無奈與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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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捨得我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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