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珮篇（七）
“施主可知，其實那人並沒有怪罪你，這些年你所感受到的痛苦，都只是自己的心在作祟。”
“怎……怎麼可能，明明就是我，就是我把她害死的，從開始，到最後，都是因為我！”葉珮顯得有些激動，低頭看向自己手時，就彷彿她的手已沾滿了鮮血，讓她恐懼。
主持看着葉珮，那是一種憐憫的眼神，看着一個一直生活在痛苦中無法自拔的眼神。
“施主，可聽貧僧一言。”
“你說。”葉珮還沉浸在剛剛那沾染鮮血的手，沒有完全緩過神來，這句回答，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貧僧曾探查到天機，這世間有一處店鋪，可以完成人的願望，只是這店鋪太過神秘，當貧僧想繼續知曉后卻付出了極大代價也無法知曉更多，這裏是否有危險，恕貧僧並不能告知，但這是真是存在的，施主若是還想前去，貧僧便願意把那店鋪的地方道出，不知施主如何？”
“大師可是句句屬實？真的有這麼一個可以實現所有願望的店鋪？”
“貧僧從不說謊。”
葉珮沒有遲疑，當即點了點頭。
“施主下了山，一路向北，可遇見一片森林，入了森林，晚上自會有螢蟲指引。”
“謝謝大師。”葉珮道謝一聲，急忙下了山。
葉珮下山時的背影被小沙彌注意到，一轉頭就看見主持也已經在了他身旁。
“師父，那位女施主怎麼了，為什麼走的如此匆忙？”
“她啊，一個可憐人罷了。”
……
葉珮從來沒有如此急切過，她的目的只有一個，找到那家店。
一路翻過山，跨過水，心中因為期待，還洗凈了自己的身子去迎接。
河水中的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頭髮已經花白了，河水的冰涼刺骨已經不是她能承受的了，所以簡單清洗了一下，一直到她走到了一片森林。
“終於到了嗎？”葉珮笑了笑。
現在還未到晚上，她坐靠在一顆樹上從包里拿出半塊已經冷掉了的白饃。
這是她最近從一個小孩丟棄的地上撿的，雖然已經被吃掉半塊了，但對於葉珮來說，那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食物。
小息到夜晚，葉珮睜開了雙眼。
周圍的螢火蟲很多，圍着葉珮在不停的飛轉着，沒有絲毫的害怕這個突如其來闖入森林的人類，甚至還有一些停靠在了葉珮的身上。
葉珮的起身讓螢火蟲們都慢慢飛往一個地方，像是一片星河，帶領葉珮前往那個地方。
螢火蟲雖多，但光亮太小，一路跟着的葉珮幾次都差點摔倒，這裏可不同外面的街道，到處都有樹枝藤蔓再阻擋葉珮前進的道路。
就這樣，葉珮從天黑走到了天亮，螢火蟲們已經散去了，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哪裏，只知道，自己是在向一個深處走去。
又走了幾步，那之前她還未看清全貌的地方展現在她面前。
那是一片廢墟，到處都是已經破舊倒塌的房子，不似有人居住的模樣，但這一路來，她都沒有看見有類似店鋪的地方，難道，那大師說的店鋪是在這裏？
懷着好奇心，葉珮進入了廢墟里，那裏面，唯一平整的路，就只有一條小巷，而當她走入后，真的發現了那一間店鋪——靈舍。
這一切都在表面，那和尚沒有說謊，她的願望可以實現了。
抱懷者希望，葉珮走了進去……
……
而現在，就是葉珮來到了靈舍，同顏靈說完了她的這一生。
顏靈也算是明白，眼前這個老人，為什麼會在說到死亡時，會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是因為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才會在將要解脫的一刻，擺出這種神情吧。
“所以，你這次來，是想？”
“我想見見她，對她說一句話。”
這個願望很小，卻又是葉珮願意用整個生命換來的願望，一時間，顏靈還有些吃驚。
顏靈從小錄那裏拿過靈契，遞給了葉珮。
“其實你現在還可以放棄，過去的事情，終究會過去，你可以不用這樣做。”做為顏靈的立場，她可以不必說這句話，但看着這個一生都處於在痛苦中的老人，她這個本不是人類的守護靈，有了一點心疼。
“姑娘，你不用勸我了，我的心意已決。”葉珮接過靈契和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她的鮮血被筆割出的一刻，滴到了靈契上。
靈契閃爍，顏靈知道，已經不能阻止了。
葉珮眼睛一恍惚，她看見了自己身前站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一直處於她夢境裏的慕意。
慕意的樣子一點都沒變，還是同十幾歲時一樣，甜美溫柔，時刻帶着一抹微笑，讓人心生不起厭惡。
而葉珮卻已變老，臉上還有着老年斑，沒有了當年的活潑，眼裏在慕意出來后才有了一點光亮。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對鮮明的對比，有着一種時間的隔閡。
然而葉珮卻上前握住了慕意的手，然後跪在了地上。
“對不起。”這遲疑了幾十年的道歉，在現在說來，卻沒有一絲滑稽的感覺，反而讓顏靈這時看着心頭觸動。
還未消失，慕意一手摸上了葉珮的頭，一邊將額頭靠在了葉珮的額頭上，兩人對視。
葉珮的眼裏充滿驚訝，她本以為慕意會責怪，會氣憤，但她沒有這麼做，反倒是說道。
“我從未怪罪你，畢竟，我們曾經約定好了，要做一輩子的朋友，不是嗎？”
慕意的溫柔讓葉珮眼眶一濕。
“小意，我們做個約定吧。”
“嗯。”
“我們下輩子，還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一個約定的出現，兩個人笑着消失在了這個靈舍里，就像是沒有存在過一般。
顏靈拿着那份靈契，還未放入浮生錄中，北冥雪就蹦蹦跳跳的出現在她面前。
“這次是誰來啊？我怎麼進來沒見着那人呢。”
很顯然，北冥雪又完美的錯過了。
顏靈看了看剛剛葉珮消失的地方，說道。
“一個可憐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