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投機
面對持刀包圍自己的店家三人,張樹生不為所動,只是輕輕挑了一下眉毛,反而沒有剛剛被大漢驚擾的狐疑神色。
上官一受驚嚇,聲音反而大了起來:“五爺這是何意,匪人剛剛讓張大哥打跑了啊”!
林五一聲冷哼,說道:“小弟你不用擔心,我們只是有事要問問他。”
說罷轉向張樹生,冷冷問道:“你怎麼懂得打出少林派的投機”?
原來,張樹生在之前在店中用手指蘸水作畫,是一種暗號,用水做出特定圖形,表明本派身份,是江湖手段的一種,即為“投機”。
張樹生面對劍拔弩張的形勢,淡然說道:“梅鹿尋仙”。
林五大驚,答道:“五龍掤聖!敢問閣下大名”。
張樹生拱手一禮道:“鄉下野人張樹生而已,我的至親好友舒力是少林寺法證大師的親傳弟子”。
林五趕快回禮:“原來如此,你是舒大俠的兄弟,既然是少林的朋友,我真是失禮了,請坐,請坐”。
上官心中總算放下一塊大石,原來是誤會一場。
林五向兩個夥計招呼:“站着幹什麼,趕快過來見過張哥”。
原來林五的兩個夥計,如他之前所說,一個是他小兒子,一個是他族侄。兩位也是少林派傳人,兒子叫林近水,侄子叫林學禮。
兩人紛紛行禮后,林五解釋道,他之前看到投機,沒有馬上反應,是因為現在時局混亂,不敢輕易回應,直到張樹生對出“梅鹿尋仙,五龍掤聖”的暗號,他才確定張確實是可信之人。
原來,少林是天下第一大派,分院無數,還有俗家弟子的“山頭”也無數。
崇禎年間民變四起,少林弟子參加民軍的不知多少,給官軍出力的也不知多少,因而有了隔閡。“梅鹿尋仙,五龍掤聖”正是當時忠於朝廷的少林派弟子新定下的暗號,由此定親疏。
少林寺本院是忠於朝廷的,寺僧多有從軍,比如少林僧洪記曾官至游擊將軍。更有僧人執將軍印,聽御令調遣僧兵,權力非同小可。
張樹生的好友舒力正是本院法證大師的入室弟子,得大和尚親授佛法和武學,他為了方便張樹生行走江湖,傳給他這個暗號。
若張樹生是民軍一派,遇上忠於朝廷的林五,就算是少林同門,一樣少不了廝殺。林五看到張樹生打倒匪徒,反而心生疑慮,好在最後無事。
當然上官一介儒生,根本不懂其中道理,看得迷迷糊糊的,反正明白了張樹生跟店家是一夥的,不會打起來,那就放心了。
兩個夥計也去把門板封上,今天不再接客,而上官也沾了光,跟着一塊吃喝談笑。
上官本來就是外向開朗討喜的一個人,其他幾位也都豪邁,張樹生雖然話不多,但舉止大方,不落人後。
上官白面無須,被開玩笑說像姑娘。張樹生不蓄鬚,也自嘲了一番。當時,男子以蓄鬚為美,認為這是男子氣概的象徵,鬍鬚黑長如關帝爺那是最好,故有此談。
大家聊到興頭上,林五忽然提出要演武助興,於是大家推開桌椅,空出一片位置來。林五之前持刀,但演武時拿了一根齊眉棍。
倒也不為奇怪,張樹生向上官介紹道:“少林有神傳棍法,何謂神傳呢,即是傳說緊那羅王化為火頭僧所傳,火頭僧自然是用棍子的。緊那羅王化為火頭僧打退群賊,從此少林以棍法為尊。”
林五也說道:“正是,這段佳話習武漢人人皆知。少林棍傳有大棍頭三十六路,小棍頭三十六路,猿猴探山棍十路。。。。。。其他兼有帶刺的狼牙棍,有內藏刀劍的夾刀棍,乃至奇門兵器三節棍等等無所不精”。
而林五要演的正是少林棍中的精華“夜叉棍”。
林五請禮,持棍,然後棍子上下飛舞,步法連環,左右進退,氣勢驚人,手法左右穿梭。除了世間常見的“滴水”,“獻花”,“雞啄米”,“騎龍”以外,亦有少林絕技。“飛天夜叉”,“混天夜叉”
,“夜叉探海”,“觀音透心涼”。。。。。。不但無庸家的花法舞弄,而且技法精妙,林五本人的功力也頗為深厚,棍子在他手中如同旋風,劈點掃刺挑穿掛拴每一式都可見不凡。
看得眾人屢屢叫好,張樹生也連連拍手。
演畢,上官都看呆,獃獃地“開眼,開眼”說個不停。林近水一笑:“那是當然,我爹在這附近練少林拳的人中,也算是領了先了,剛剛的小賊,就算十幾人一起來也不怕”。上官聽了覺得難以置信:“都說兩拳難敵四手,真有能。。。。。。”
沒等上官說完,侄子林學禮就搶道:“是真的,以前我叔叔一個人就打退十幾個強盜,鄉里父老都知道”。
林五哈哈一笑:“年輕時的一點虛名而已,不敢當”。
林近水也趁機問張樹生:“張哥也帶了一根棍子,何不。。。。。。”言還未畢,後腦勺就挨了父親一巴掌:“客人舟車勞頓,你還敢叫人家練武”。又對張樹生說:“老弟好好休息,別管這些小鬼的瞎胡鬧”。有的客人,聽到這話其實也耐不住起來練兩手,不過張樹生看起來確實沒有演武的意思,也就了之了。
隨後林家兩個晚輩也各自演練各種短兵,不過就算上官也看得出來,功夫遠不如林五,不過張樹生倒是誇讚有加,說是在晚輩里武藝可嘉,這話說的林近水頗為得意,而林學禮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按照客禮,張和上官兩人應該在店中住一個晚上。於是隨後主客雙方,也都談了了些風土人情,稀奇見聞。就這樣過了一天,到了晚上大家各自入睡,這些略去不表。
只是席間有一件小事,那就是主家詢問張樹生要去往哪裏?張答道:“我聽聞白雲鎮此去不遠,有處地名叫落雁峰,想去那裏看看”。
林五一聽:“哦,新鄉螺岩峰,那個地方”。他又補充道:“落雁峰是文人的雅稱,民間俗稱叫螺岩峰,其實沒螺也沒岩。”
“喔,這是。。。。。。”
“新鄉那地方,山民都是苗蠻後裔,跟漢人雜居,漢人後面才來,也就跟着用苗話叫地名,叫起來就是“螺岩”這音。後來宋朝的時候置縣,所以叫新鄉”。
上官聽了也興趣頗大,正色道:“小弟學問不大,但也略通風水地理之學,喜好周遊山水,也能幫着尋路。如果張哥不介意,我也想跟去看看”。
張樹生連連稱好:“那還請老弟多擔待了”。
於是第二天早,在林家三人的送行下,上官存和張樹生兩人一同上路前往螺岩峰。
結果嘛,上官存通地理是真的,只是他是北方人,從沒來過這南省的山水,這附近的地形他又沒見過,兩人走了不少彎路,上官氣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下。
張樹生體力好很多,看起來也一點都不着急,也自然陪着他休息。
兩人坐着聊了會天,上官存談了談他對地理的看法,並保證入夜前一定找到地方,才說到一半,突然見到遠處有兩個騎馬的人正在趕來。
定睛一看,一個人手持長槍,馬上插着旗子。再近一點,上官哈啊地想說什麼,但是又好像胸里卡了什麼東西一樣說不出來,原來持槍的那人,槍上正好掛着人頭。
林五,林近水,林學禮三人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