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設套皇帝無話可說 再度品味過往人生

第436章 設套皇帝無話可說 再度品味過往人生

七零八碎的杏花樹下一地殘枝碎花,鼻間是杏花開時淺淺淡淡的香氣,萬尚志取來一把木鍬在杏花樹下挖了個大坑,將三壇密封好的罈子盡數埋下,拍了拍雙手沾染的泥巴他滿意一笑。爾後畫面突轉,王旺掐着他的耳朵將他從床上拽起,眼裏冒火,揪着他的耳朵走到小院當中,指着那一地落英繽紛痛斥起來。

這樣的畫面在往後的八年內經常在他夢中出現,每每他從夢中醒來,總是呆愣在那沉浸在記憶之中,時而想起曾說過要請趙平品嘗自己親釀的酒水,時而想起趙平死時安靜的容貌,又或者是在腦海閃過那抹窈窕身影,而後又陷入深深地自責,痛斥自己不該有這般醜陋的心思,可往往又有一個名為私慾的小人慫恿他,“趙平都死了,她已經是無主的了,你憑什麼不能爭取呢?”

他知道這種思想不應該,可又控制不住,內心深處的私慾每當夜深人靜時刻便會從心中爬出,把玩着他的內心,企圖引發出他貪婪的本性。所以,當他明白自己的內心后,當他那時認為自己一連失去了邵天宜和趙平后,毅然決然地離開北疆軍大營,一人一馬攜着趙平贈予的一劍孤身走入大金國土。

此後,就好像武俠小說中青年初入江湖后便再也無法全身而退還不自知一樣,當他走入金國朝廷的爭鬥漩渦當中時他也並不知道,他這一走,便再也無法從漩渦當中走出了。

往後的樁樁事件,無一不在提醒他這個事實,令他難以啟齒的同時不斷折磨他的心靈,直至衛建寧與宋玉崢輕易地識破了他的難以啟齒,他的一顆心才終於從痛苦中被釋放,只是仍然忐忑着。而正當這種忐忑難以安定時,一件接一件的危機令他應接不暇,意志盡數投入於不斷的練習,不斷的創新,不斷的嘗試,不斷的為了更好而努力,他終於可以從自我良心的譴責中短暫的釋放出來,可整個人並未怎樣輕鬆,反而為了應對緊迫的廚神比賽,強大的御廚小組對手而更加疲憊。

陸拾玖失力倒在地上的那瞬間,視線終於捕捉到他的臉龐的郝明月眼睛不由自主的睜大,只片刻他便朝着陸拾玖處跑去,嘴巴哈赤哈赤卻發不出半句話,彷彿失聲了一般。

執事門人的速度顯然比郝明月更快,他們只在陸拾玖倒地后的半息便到達陸拾玖處,一人蹲下檢查陸拾玖的呼吸脈搏,一人以刀挑開那染就黑褐色的布兜,另一人亦俯身小心翼翼地揭開那壇還沾着泥土碎屑的壇封,這之外另分出兩人以刀尖直對着郝明月的身前,意味阻止他前進,沒有主動擊殺郝明月的舉動,但也已嚴肅警告對方,若再向前一步,格殺勿論。

郝明月大步向著陸拾玖而去,眼中彷彿視其餘人於無物,直到肩膀幾乎與刀尖毫無縫隙的相抵,他終於仰頭長嘆一聲,身子抖動不知是悸動還是如何。經歷了這麼多,他終究也再不是當年那個莽頭少年,如今他也識得大體,懂的進退有度。

萬尚志緊隨其後而來,他的目光稍稍在陸拾玖身上一凝,隨後又被那挑破的布兜里抖落出來,已然僵直想來死去多時的烏鴉所吸引,咽下一口唾液,萬尚志神色絲毫不變,衝著面前持刀抵着自己的執事門人說道:“他是我們找來送酒的苦力,或許是陛下駕到的原因他無法進來吧,所以才用了這種方式闖進。給諸位大人添麻煩了,但還請諸位大人將那壇酒水放給草民。”

面前那人一動未動,只目光緊盯着萬尚志,手中的刀握得直直的。

萬尚志便知曉他不會為自己傳達絲毫話語,於是退後兩步,轉身朝着評判席而去,面向圍着皇帝站了一圈的評判們長行一禮,“陛下受驚、諸位評判前輩受驚,此人乃賽前受晚輩所託,請求帶來家中珍藏好酒的一位鏢客,運鏢百次無一失手,在江湖上博了個好名頭,也因此有許多人願意請他運送物資。或許是為了保全自己萬無一失的名頭,所以這位鏢客才強闖賽場,以至於驚擾到陛下與諸位評判前輩,是晚輩之過。

然則賽場上亦曾有舊曆可循,廚神比賽之決賽,是允許參賽者帶入獨家秘方,即便比賽已經開始,若有遺漏或用盡也可以再次託人取用,只需通過場內監察人員的檢測便可使用。敢問會長大人,是否有這條規則?”

白將行狀似思索了一番,隨即從擁擠着的評判們中探出身子,“不錯,是有這麼一條。”隨後又看向身旁同僚,“可是曾在一百二十年前那場廚神爭霸賽當中立下了這一條規矩?”

身旁評判們此時俱心神未定,聽聞問話,下意識地思索了一下,隨後待察覺的確有這麼一條便紛紛稱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萬尚志立刻衝著眾評判身後的皇帝高聲道:“是草民之過驚擾了陛下,雖說是無心之過,可錯了就是錯了,請陛下降罪。”

但不等皇帝說話,萬尚志便快速繼續說道:“然,草民有一不情之請,懇求陛下恩准。”

皇帝見萬尚志自己上前將這事攬在身上,且還將把柄穩穩地送到了自己手中,簡直欣喜若狂,正要落下罪責,卻不料萬尚志緊跟着就用話堵住了自己即將出口的定罪。再看着擁擠在身前的評判們,他不由覺得憋悶了一肚子氣,但仍強撐着並未發作,而是咬牙切齒般低聲吩咐劉珏:“讓這群蠢材給朕都滾下去。”

劉珏緊忙喚了喚白將行,笑意盈盈道:“白會長,您瞧這危機既已解除,是否……?”

白將行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隨即裝作恍然大悟狀,攜眾同僚向皇帝行了一禮,隨後便帶領着眾人下了階梯,回歸到原本的位次去了。

高台上,皇帝正打算整理一下被擠亂的衣裝,忽而發覺自己手中仍拿着劉珏那把拂塵,緊忙將拂塵塞到劉珏手中,隨後整肅衣裝面容重歸威嚴,“你且說說,若是合情合理,朕自有定奪。”

低着頭保持作揖姿態的萬尚志嘴角微微一勾,隨後說道:“身為高官,其職責理當為民為國,操勞一生奉獻忠肝;身為能吏,也必定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盡忠職守,對於上官交代下來的任務傾力而為;也正是因為各行人盡各行本職,這才得以讓大鄭欣欣向榮,越發富強。草民沒有高官能吏為民謀福祉的本事,只不過區區一個廚子,但草民也希求自己能夠盡自己做一個廚子的本職,懇請陛下能饒草民將比賽進行到底——這也是無數大鄭子民所能為大鄭、為陛下做的最基本的事情,就是盡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草民在此當著數萬同胞的面,上對皇天后土、對在上陛下起誓,待比賽結束后,無論陛下如何懲罰草民,草民不敢有一絲推脫,盡數承擔!”

這番話顯然是把皇帝推向了高台,叫他無論如何都得受着,也顯然感動了賽場外翹首而盼的百姓們,他們從前為生活而日復一日碌碌而為,但當今天聽了這個小廚子一言,突然發覺到了自己人生的意義。不由紛紛向皇帝請命,“懇求陛下應了他吧!”

皇帝雖有心強迫處置他,但如今民情激動,他騎虎難下,只得僵着臉以免做出不悅的表情,壓抑着怒意沉聲道:“說的不錯,正是各人盡了各自的本職,大鄭才得以日復興盛,你去罷。”

此言一出,萬尚志當即抬起了頭,目光之中透漏着欣喜以及那一絲感恩之情,倒叫評判們不由點頭暗贊,是個好小伙,有這個思想和創新能力,恐怕白將行也會放心地栽培他為下屆廚協會長了!有些心思活泛的,早已想了一條為自家兒孫結交拉好的道路。

但這情緒落在皇帝眼中便不是那個味道了,皇帝知道他是在做戲,所以萬尚志眼裏那抹感恩在皇帝的眼裏便意味着濃濃的嘲諷,直嗆的皇帝怒氣衝心卻又不好在大庭廣眾發作。他本以為萬尚志見好就收,卻忘了對方根本不需要突然走上前來攔罪,是以在萬尚志拋出真正的目的后,氣的險些鬱結吐血。

萬尚志揚着一張笑臉謝過陛下,便偏頭看向身後正檢查陸拾玖及其身旁一應東西的執事門人,靦腆般地說道:“是以還請陛下令執事門的各位大人們將酒水還給我們,不知可否?”

皇帝惱怒的渾身顫抖,嗓子裏倒嘔上來的鮮血令他說不出話,只恨恨地朝着那群執事門人揮了揮手,十幾個執事門人在原地拾整了一會兒,便飛身朝各處隱去。

萬尚志微笑着謝過皇帝,轉身後的瞬間,當他看到那處除了郝明月和一壇酒外,便只餘一灘黑色的血跡。他嘴角的弧度瞬間消失,面無表情地走到酒罈旁側,凝眸在那黑色血跡上片刻,轉身拉扯郝明月,二人共同回了場地。

酒封早被執事門的人捅爛,酒罈深深,萬尚志低頭只得從中波動的液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酒水波動間散發出幽幽清香,是杏花的微甜味道。他取來一個海碗,握着一側酒罈口將其中液體傾倒,淡黃色的液體從當中緩緩流出,些許雜質在酒水上方漂浮。倒了大半碗,萬尚志放下酒罈,從一旁取了一個小勺在海碗中舀了一勺品嘗味道,酒水的味道並不濃烈,只淡淡的,但回味是一股杏花的清香以及發酵而出的甜美,味道並沒有他品嘗過的無數的名貴酒水濃烈,但卻在一瞬間,就彷彿把萬尚志帶回了年少埋酒的那個初春。

鼻尖是濕潤的泥土芬芳,身旁是飄蕩的漫天杏花,耳旁傳來王旺數落的嘮叨聲,還未轉性的邵天宜繃著一張臉無奈地看着他,郝明月蹦蹦跳跳叫着吃麻辣香鍋,白探昭眉眼緊鬢請求萬尚志照顧郝明月,初識白將行他懶洋洋躺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第一次遇見鶴依濃對方的百般刁難;轉眼,又瞧見趙平燦爛的笑容,衛旋梨狡黠的目光,穆阿奇臨死前的解脫般地微笑,兀阿術雙色瞳孔中閃爍着的兇狠,以及黑夜中的草原上他與莫耐爾二人面對無數追兵為生存而竭力浴血而戰;古致忠上一秒還笑着下一秒便嚴肅地斥責,費尹傻乎乎地找話題寬慰眾人,兩位嬸子紅着眼目送他們的船遠去……

往事一幕幕重現在眼前,萬尚志恍惚間重走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但他卻無力改變任何事情,只能眼睜睜看着原本發生的事情再次上演。離別、痛苦、糾結、絕望、激動、歡欣、快樂、興奮,無數種情緒從心間逐一滑過,他被動地重新品味着曾在自己身上發生過的情緒,世間百味的滋味兒,一時不能具體答出個究竟。

回過神來,萬尚志只覺五感敏銳,他在原地轉了一圈,發覺自己竟進入到一個蔚藍的世界當中,這個世界裏只有他,以及為烹制佛跳牆所準備的無數食材,沒有百姓、沒有儀仗隊、沒有評判、沒有皇帝、沒有邵天宜、沒有郝明月。

獨獨他自己,和食材。

他閉目,只覺身心俱寧,再睜眼,周遭已泛起點點光芒,光芒閃爍着躍動着,彷彿跳舞的小精靈,圍繞在身周、臂間。萬尚志沒有理會這些頑皮的小光點,他徑直走到灶台前,蹲下身從懷中摸出火摺子點燃灶坑,隨後直接將他們帶來的還剩餘大半壇的湯底直接放到灶台上小火煨融。

他站起身,光芒也隨他的動作舞動,但他卻對這些光芒頗為不耐煩地揮手推走,隨後朝着菜板而去,菜板上放置着十數個盤子。

分別呈裝着安山排骨、東盤蹄筋、天白花菇、吉品鮑魚、皋端瑤柱、吳地裙邊、江東海參、赤水花膠、橫川魚唇、白山鹿筋、天冬火腿、昂圭鴿子蛋。以及,一盤擺放了幾疊的荷葉。

十餘種食材俱是奇珍無比,來自於大鄭或周邊諸國的極品食材,單單購買一份的銀子,便夠一個十口之家三世輪迴吃穿不愁。安山排骨取自西北極地的安山之上,一種極品小香豬的肋排,小香豬最大的不過能長三十來斤,肋排更是不必說的稀少,由於生長在極寒之地,其身上裹附了一層肥肉,但味道卻豐腴而不膩,瘦肉更是因着常年在高山上奔跑而鍛煉的無比香鮮,一斤的肋骨,往往能賣上數百兩的價格。

其餘食材更不必說,俱是近日來萬尚志三人在不斷的重複烹制下,精心挑選出來的極品食材,且早在數日前便俱為妥善泡發,眼下隨取便可隨用,至多切切剪剪邊緣,以修繕外形,使得體積略大一些的食物可以穿過小潭口放入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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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神萬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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