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烹制不斷精神崩潰 陽光爭暖寧靜愜適
萬尚志兩人沉溺於王旺斟酌了大半天才研究出來的絕美配方，並未理會一旁的郝明月，搞得他只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奇怪地看着他們的動作。可在一股濃郁的香味盈滿鼻腔后，他不由目光凝住，猛然深深一吸后，一股極其鮮美的濃郁芳香就好像一條靈滑的小蛇順着鼻腔一路鑽入肺腑，又經由肺腑四處擴散到全身各處，半晌的陶醉過後，郝明月從那種奇異的狀態中脫出，整個人精神為之一煥，他猛然扒開站在鍋灶旁邊的兩人，撿了個勺子舀了半滿隨後輕酌了一口，頓時整個人陷入了方才萬尚志進入過的奇妙境地。
而萬尚志兩個瞧見他這副獃滯的表情，不由相視一笑，隨後將郝明月往外抬了抬，二人繼續手頭的工作。不過他們意識到了時間的緊迫，並沒有繼續研究吃透王旺的配方，而是繼續着手於湯底與不同種類酒水的調配，以及湯和酒水之間的比例。
沒一會兒，郝明月從那種玄妙的境界中蘇醒，他走近二人的身側，忽而愣愣的問道：“我是不是在夢中？怎麼睡了一覺，這湯底的味道和之前大不相同了……還有剛才那鳥、那狍子、那蝦米，我竟然能將自己幻想成這些動物，一定是在做夢。”說著，他掩面搖晃自己的頭，一邊喃喃自語道：“快快醒來，快快醒來，郝明月你別睡了，趕緊起來做佛跳牆的湯底了。”
“……”
二人沒有理會邵天宜的喃自語，後者念叨了半晌鬆開放在臉上的手卻發現還是方才的景象，不由試探性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很快他臉色痛苦地叫了起來，“怎麼這麼疼啊，這不是夢？”
“哈哈，你睡覺那會兒烏鴉帶回來了師傅的書信，上面寫了一種新的配方，我們用製作出師傅的配方並加入了咱們之前研究出來的香湯寶，湯底的味道便改變成如今的樣子了。”萬尚志忍不住笑着打趣，“怎麼樣，還合你的胃口嗎？”
聞言，郝明月彷彿大悟一般，雙眼瞪得大大的在兩人臉上和鍋上來回巡視，聽聞萬尚志的問題連連點頭：“合，太合了！我的天吶，有這種湯做湯底，別說御廚小組了，就是把歷代廚神降世共同製作一道食物，都不如它美味。”
“這倒也有可能，哈。”邵天宜竟也少見地參與到了談趣中，他一邊打開一壇酒水的泥封，一邊取來碗舀了半碗，隨後倒入早準備好的陶罐當中，又將陶罐封好移動到一旁專門熬制湯蠱的位子上，用冷水濕潤了抹布，圍了一層在陶瓷上面扣着的碗外。
見狀，眾人再不玩笑，而是投入了新一輪的烹制當中。然而當白將行送來的酒水也逐一被判定為失敗，郝明月終於沉不住氣了，“這還算失敗么，我覺得味道已經夠可以的了，難道還沒達到尚志哥你心中的預期么，天吶，那這種東西真正的味道應該是怎麼樣的鮮美啊——其實別怪弟弟說什麼，只是我認為這佛跳牆做到這種程度就可以了，全新京的好酒都在這裏了，咱們再怎麼折騰都不會做到比這些更好吃的了。況且，御廚小組們不會知道我們在這三天內研究出了這樣一道美味，他們未必會認真對付我們，我們的勝率，在我看來已然是百分百了啊。”
萬尚志默默地切着手中的食材並未說話。新京城最好的酒水的的確確都聚集在了小院內，而三人根據這些酒水的特點又為底料調配了不同的口味，只希望它們只見能達到最好的完美融合。在這途中，許多酒水的融合程度很差，但也有些許酒水和湯底的融合程度很棒，萬尚志沒有吃過佛跳牆，他不知道佛跳牆的真正味道，但他想，其實這幾種融合程度很棒的佛跳牆應當已經比真正佛跳牆的口味好多了吧。可他仍然沒有停下，原因不是什麼旁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次一次的否定結果，只是為了讓家鄉美食佛跳牆在異世出現的時候是以最好的味道，一出世便贏得滿世喝彩，成為一道為廚藝界眾人稱讚被封為神菜的食物。
他想讓中華美食在這異界大陸綻放輝煌！
所以每一次的否決，只是想要做到更好而已，他認為還可以再好，還能夠再好，所以即便如今的佛跳牆已經能極大地滿足他的味蕾，他仍舊覺得差了那麼一點意思，或許能夠好的那麼一點意思。只是這理由，恐怕無法說服現今已發惱的郝明月。
但沒有得到回應的郝明月愈發消極了，短短的兩天半的時間內，他們已經製作了不下數百道的佛跳牆，光是買燒火用的柴火都花出去了好幾兩銀子，更別提那些新京城都極難運輸來的昂貴海味了，若非是白將行援助了一波資金，恐怕他們早就山窮水盡了。不說費用的事，光說兩天半的時間內一直泡在方寸廚房之中，柴火燒的滿屋乾燥，又因為心焦郝明月嘴邊上鼻子裏頭長了好幾個火癤子，稍稍一動就疼，嘴唇上乾巴巴的喝再多水都皸起一層皮，更別提舌頭上起了又消，消了再起的火泡了。
且不說每日睡不足半個時辰等身體的勞累，就說不斷重複這些環節導致精神上隱約起的疲憊已經讓郝明月走在了崩潰的邊緣，他本就年齡不大，曾經一直生活在鶴依濃的羽翼之下，哪怕是後來因一些痛苦的事情已經向成熟邁進，但他心底和當初那個天真燦爛的少年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所以才會第一個受不住苦將此事提起。
萬尚志因自己的確懷有私心不說，邵天宜卻知曉郝明月的心思，起了說教的心思安撫道：“明月，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有始有終，而且既然你做了，就不要想着敷衍了事就好，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你明白嗎？”
郝明月的耐心被這不斷重複的工作給消磨光掉，他並不是因為怕着身體或精神上的苦楚，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佛跳牆明明已經研究到在他看來再無法進一步改良的地步了，而兩位哥哥還要繼續下去，分明已經做到最好了，又何必消磨時光繼續去重複無用的工序呢？倒不如給自己一天好好休息的時間，讓身心放鬆下來，不然等到賽場上他們因疲憊而影響了味蕾的精準，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已經是最好的東西，已經再無法改良，何不從幾個最好的之中挑選出一個來用了就是呢。”
邵天宜的眉頭微微皺起，他語氣中的柔和消散了些，以一種更為嚴肅的語氣說教道：“你方才說幾個最好的？最好的之所以被稱為‘最好’就是在於它是無數裏面最頂層的那一個，單單指一個而不是許多過。最好的是萬中擇一，它可以力壓群雄，而不是說萬中取來一千個，說他們都差不多，所以各個都是最好的。這幾種酒水烹制出來的佛跳牆相對比，你能夠說哪一種完全碾壓了另外幾個嗎？沒有。正是因為沒有，所以我們才要接着嘗試，嘗試着做出能夠力壓群雄的那一道最好的。”
郝明月被邵天宜這段繞口令一樣的話給說暈了，雖然不明白邵天宜究竟說了些什麼，但聽他語氣中的嚴肅，郝明月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胡鬧，正在浪費寶貴的時間，他心中忽然就失去了一切的怨懟，不由難過地低下頭，“是我太衝動了，對不起兩位哥哥。”
萬尚志將他們所言聽了個完全，待聽到郝明月的道歉不由心中難頂，只覺自己羞愧難當，連忙道：“其實那幾個湯底酒水融合度不錯的佛跳牆味道都跟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樣了，只是我一直都覺得還欠缺了什麼，所以，一直都和你們說沒有達到我所想的口味，該說抱歉的是我，明月，對不起。”
聽了解釋和道歉，郝明月心底原有的淡淡委屈頓時消失不見，他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本是我不該抱怨的，身為一個廚師對於自己的作品無論如何都是要負責的，如果不能將餐品做到最好，那就是失去了作為一個廚師最應盡的本分，那還做個什麼廚師。”
你一言我一語，氣氛逐漸融洽下來，但新京城上好的酒水都用盡了，也再沒什麼可用作嘗試的，三人便重新找出那幾個味道不賴的酒水買了好幾壇放到廚房裏，不斷地嘗試着酒水與湯汁配比而產生的細微影響。
而陸拾玖見到他們不停忙碌的身影，心裏亦按捺不住，只覺自己整日裏閑着渾身不舒服，便偷偷去了附近的酒家裏，和店長商量研發些全新的酒水，並動用了自己作為暗探這麼些年攢下來的銀子。白將行每個月都會派發給他們固定的晌銀，而每次被派發任務后，都會根據任務危險的大小給予相應倍數的銀子，而獎金的數字又十分巨額，是以他們這群暗探除了出任務，日子過的都很舒適。
作為一個從小便接受暗探體系訓練的人，陸拾玖並不知曉這些巨額銀子能用在哪裏，從前的他毫無追求，覺得活着就好像只是為了任務而活的，大人派發任務，他去完成，然後獲得賞錢，將賞錢存入錢莊，由此完成一次任務。而在那些沒有任務的日夜裏，他總是茫然若失地躺在自己購買的一處小房裏，餓了就去外面買兩份食物，渴了就燒些熱水喝，困了就睡。值得一提的是，作為暗探他們是被訓練過如何在極為困難的境地內生存下來的，所以他對於飢餓、口渴以及睡眠等需求，至少都是能保持在五天以上不攝取的。
“給你一天的時間，你若能研發出一種酒水，我給你十金；你若能研發出兩種酒水，我給你百金，三次、四次以此類推。”陸拾玖癱着一張臉冷聲說道，看着面前驚愕的店老闆，遞出了手中的三兩定金。
只片刻間，店老闆眼裏爆發出貪婪地欣喜，他嘴角掩飾不住笑，一把接過三兩銀子在嘴裏咬了一口，隨後連忙道：“貴人您放心，小的這個酒莊裏有五位釀酒大師，明日保證給您交付滿意的貨！”
陸拾玖盯着店老闆的雙眼不緊不慢地嗯了一聲，隨後聲淬寒冰一般，冷冷道：“若當真是新研製出的酒，銀子自然是按照我說的給。但若讓我發覺你所謂新研製出來的酒其實早便在其餘處販賣過，別說銀子沒有……”他上下打量一下店老闆的頭與頸，並未明言：“懂了嗎？”
但只被他這樣掃量了一眼店老闆便察覺渾身發寒，彷彿被上古惡獸盯上了一般心臟砰砰跳個不停，不由吞下一口唾液，緊忙將心底原本升起的小九九打消，顫聲道：“貴人您、您放心，我們酒庄在這條街上幹了五十多年了，最注重信用。”
陸拾玖點了點頭，隨即緩步走離了酒庄內，獨留身後的店老闆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渾身被冷汗給浸透了，一陣一陣的哆嗦。
太陽漸漸向西方移動，萬里彩霞染紅了天空下每個路上行人的身影，他們渾身如同沐浴到紅光當中，溫暖給人一種愜意的舒服。陸拾玖在道路兩側的房檐上飛速奔襲，未經過訓練的百姓根本無法看清他的身影，只能模模糊糊地見一道黑影躥過，爾後後知後覺地考慮是否有一隻黑貓從檐上跑過？
從前他不知道活着的意義，但是現在，他好像已經知道了。
陸拾玖最終落在小院的桃樹上，他在樹枝上找了一個舒舒服服的姿勢躺下了，嗅着身旁的桃花芬芳，聽着不遠處廚房中的叮噹碰撞聲，只覺這樣的生活才叫生活，愜意而舒適，多年來獨自一人躺在那間狹窄逼仄的床上，即便蓋着再厚重的被子都只覺孤寂寒冷，而如今，即便躺在樹上被風吹拂他都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他知道這種溫暖是來自於廚房中忙碌的三人，他也知道這種溫暖令他十分享受，而享受過這樣溫暖的他再也不願意回到過去的那種孤寂的寒冷之中了。所以，他會好好的幫助萬尚志三人奪得廚神爭霸賽的魁首，他會竭盡所能助他們完成夙願。
清風徐，水波興，朵朵桃花撲鼻來，陸拾玖閉上眼睛，心寧靜的沒有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