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影一身份雙生棄子 眾人被擄王旺暈倒
邵天宜也抽出隨身的廚刀，一副警戒之態；郝明月見狀，緊忙環顧廚房一圈，待發現放在一處牆角的擀麵杖時，他迅速跑過去撿起擀麵杖拿在手中。三人俱是一臉凝重地盯着門框，似乎時間也被這緊張的氣氛所凝滯，一秒、兩秒，連呼吸都變得深長又緩慢。
猛然一聲木材撞碎的聲音響起，萬尚志心中一個機靈，下意識的抬頭看去，只見房梁之上正有兩個黑衣人往下跳落，手中鋼刀散發陣陣寒意，只一瞬他便從頭頂飛落到面前，萬尚志幾乎是毛骨悚然的，下意識地后跳，躲避了這一擊。
噌呤！
萬尚志從未覺得自己離死亡這樣近，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一把長刀已經刺入破舊的泥石地里，黑衣人稍稍用力，那把長刀便從地里抽出，他一雙眸子冰冷無情，淡淡道：“束手就擒，也少些痛苦，陛下命令我們活抓你們，卻也沒說不可以傷到你們。”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一個又一個的執事門人從廚房頂上的窟窿進入到廚房之中，萬尚志三人緩緩後退，肩並肩緊緊地靠在一起。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他們的舉動，忽然道：“看來你們是選擇反抗了。”
廚房外，激烈的戰鬥仍在進行中。
此刻的王旺一頭許久未洗的油頭早被快速閃避進攻的動作所甩的發直，聳立在頭頂。他衣服上有許些破開的小口，但卻沒有一絲血液從其中流出，可見並未受傷，與之相反的，是他手上握着的那把匕首，匕首上染上了些許猩紅。
影一的眉上有一條長長的口子，這條口子正向下流淌着血液，猩紅的液體流入他的眼睛裏，他卻絲毫不敢眨眼。與人對招之時，絲毫的鬆懈都會迎來對手給予的致命一擊，這是許多年前，在經歷生死的訓練中他了悟的一句話，執事門的訓練從來不會告訴你什麼道理，他只會讓你自己一次次在生與死之間領悟，領悟得出道理的人活着，領悟不出道理的人死去，就這樣簡單而已。
兩人分立兩邊，王旺身體保持着警惕，面上卻忽然輕鬆般地笑了笑，說道：“你已經完全成為影一了嗎？”
影一沒有說話，腳掌微微用力，整個人從地躍起。王旺揮起匕首在頭頂，從上而下的力道借了勢竟讓他一時有些招架不住，手腕偏動，眼見那匕首便要刺入左肩，他忽然右腳一個趔趄，身子以一個詭異的動作避開這一刺。躲避開后，王旺迅速跳躍向後，站在院中堆積在一塊的麻袋上，略略喘息，又道：“你已經完全忘記自我了嗎？”
或許年老是一部分的原因，而長久的未保持身體狀態也是一部分，王旺察覺到自己的體力不能同影一相提並論，畢竟這麼多年來影一一直在執事門中處理皇帝各種委託，而王旺，除了當年曾為了貼身保護皇帝而在執事門中學習過十幾年武藝，自當年事發之後便再也沒有觸碰過武藝。但顯然見，他之所以現在能夠在武藝上勝過影一幾分，全然在於對靈的感應。
它們可以提前告知自己對方進攻之處的破綻，並能讓自己很快鎖定對方的薄弱之處，再加上他當年便被武術教頭誇讚的武道天賦，這才堪堪壓制住了影一一頭。但是多年來吃了就睡，醒了再吃的生活讓他的身體以顯見的速度瘦削下去，而不是當年的健碩。他的體力沒有影一強大，所以當二人對陣幾十回合后，王旺已經感覺自身的力量愈發薄弱了，他不得不利用往年的回憶來影響影一，看看是否能拖些時間，讓自己稍作喘息。
“我說……”王旺還來不及稍稍休息，影一握着匕首下一招已經上前，顯然是對方也看出了王旺去強弩之末的狀態。
拆招時，王旺不敢隨意說話，因為生死決鬥中哪怕一個人稍稍出了一口氣都會致使渾身力道的削弱，他只得奮力打鬥，趁着對方舊力未散新力未生之時猛用匕首擊向對方肩窩，雖然被對方用匕身擋了一下，但還是有一道暗勁被打入肩窩。王旺知道，此時的影一左肩已經麻木無力，半個時辰內也無法對自己造成威脅了。
“影一，我們都無法能耐對方如何，為什麼不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談呢？”王旺道：“昔年大鄭的三皇子殿下，莫非真的從此之後只是一個名喚影一的暗影殺手了嗎？”
影一渾身猛一個用力，他狠狠地瞪了王旺一眼，匕首在掌間撥弄着，但卻遲遲沒有上前，因為他知道，如今左肩無法用力的他無法和王旺分出勝負，怪只怪他太過着急，想快速消耗盡王旺的體力，這才讓對方找到了機會。
可王旺說的話刺激力度實在太大，這一個似乎是完全陌生的稱呼令他整個人都陷入失神狀態，他惡狠狠地看着王旺，話從嘴出帶着隱忍的憤怒，“陛下令我捉拿要犯，還請王侯爺不要顧左言右，阻攔我等任務。”
“呵呵。”王旺道：“雙生子生在民間，是祥瑞福兆，可雙生子生在皇家，便是不吉祥的象徵，必須由太醫擇其一弱者而溺死，這是歷朝歷代皇室中立下的無需明喻的規矩。影一，你本該和二皇子一樣受到這世間最好的教育，身為皇子，享受着這世間的榮華富貴，成年後竟由皇帝封賞後去往封地，娶妻生子，過着這世上最令人羨慕的生活。可惜，你是雙生子之一，因胞兄在母體中吸收了太多的營養，出生后你瘦弱不堪，甚至能透過皮膚看到體內青紫的血管，連太醫都不必請，先帝一眼便看重你難以養成，責令將你溺死，而對外宣稱賢妃誕下龍子一名。”
聽到這裏，影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猛然長呵一聲，動作再不考慮什麼身法，就像是個街頭打架鬥毆的潑皮，舉着匕首直直的朝着王旺刺來。王旺當然不會給他機會，腳尖輕點間，整個人移行換位一樣忽然出現在影一的身後。
“彼時我父尚在先帝身邊，瞧見稚子無辜終是心有不舍，便同先帝說好，暫且將養着此子，若是能養好，則置入執事門，讓他為皇室出力。”王旺見他情緒大亂，不由加快了語速，“這孩子竟然在我父的照顧下漸漸圓潤起來，精神頭也日漸好轉，一天一天的長大了，可先帝聽聞了此事，卻心有不喜。先帝本以為此子羸弱必死，這才許了我父養着孩子，心想着是此子本來也不成活，卻未曾想活轉過來，雙生子誕於皇室，難免未來將同室操戈，狸貓相換，先帝令我父親即刻將這孩子殺死。雖說如此，終究是被父親養了些時日有了感情，便請求皇帝，不若毀了這孩子的臉，再不讓他同二皇子相見，待長大之後二人容貌有別、氣度有別，自然也就沒了那些顧慮，先帝稍稍考慮后，便也點頭同意了。”
“夠了！”影一怒吼，轉過身再次揮擊匕首衝來。
王旺閃身再次避開這一擊，心裏忽然生升起一個念頭，可是很快，他又有些疑心是否能成功。影一自幼便受到執事門的教育，很難背叛皇帝，他可以口頭刺激對方，但若真想讓影一趨向甚至投靠自己這一方，可能性似乎不大。但可能性不大卻不代表沒有可能，王旺看着被怒意包裹的影一，繼續刺激道：“這孩子在執事門一天天成長着，在他六歲那年，忽然一個小蘿蔔丁一樣矮小的孩子出現在他眼見。這個孩子不必日夜接受那些可怕且骯髒的訓練，每每只有訓練武術招式的時候能夠見到他，孩子看得出，這個小蘿蔔丁是時常來看自己的那個御廚的孩子。”
“王旺，你夠了！”
影一的話音剛落，廚房門忽然被人從內破開，一人從當中走出，高聲道：“大人，人已經全部制服帶走！”
王旺心頭猛然一驚，他飛身而起到廚房門前，一腳將那人踢的飛退，最後直直地撞到廚房內的泥牆面，他噴吐一口鮮血，掙扎着想要起身。王旺快步走進廚房一看，屋內凌亂不堪，原本準備着的午膳都被打翻滿地，地上還有不少血跡，而除了那個倒在地上掙扎不起的執事門人，便再無一個人影。
只是一瞬間，彷彿有一道冷流從頭四散到全身各處，讓他全身一僵，同時身體產生一股巨大的無力感，緊接着感覺到頭暈目眩，他踉蹌兩步，眼前一黑，就這樣跌倒地上。
影一隻覺大腦脹痛，伴隨着王旺的話語，無數的畫面從眼前一一閃過，他自有記憶起便知道自己容貌被毀，但是無妨，他只知道自己是執事門人，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一個部門，他們只聽天子命令行事。那一日，是他第一次出任務，他奉命殺死了一家寫酸詩譏諷朝政的文士，當熾熱的血液淌過腳尖，他就這文士家中的銅鏡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臉，是一張皮肉虯結在一起十分猙獰的面容，唯獨一雙眼，那樣的明亮透徹。他似乎知道了文士見到自己的時候為何露出那種懼怕的表情，是害怕自己的面容。
可後來他才知道，他們害怕的不是他這副鬼一般恐怖的面容，他們害怕的是他執事門人的身份，以及他背後的聖意。
那是他頭一次對自己的形象有了認識，他知道自己長相醜陋，但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爾後，他不斷的出任務，小蘿蔔頭也漸漸長大，個頭逐漸攆上了自己。按照小蘿蔔頭的話說，是因為他自己廚藝了得，做了許許多多好吃的菜，所以每頓都要吃好幾大碗，吃得多，自然就長得高又壯。可後來，小蘿蔔頭不知為何就哭了，他說父親一年也見不得幾次，日夜都在宮中皇帝身旁陪伴着，他本以為進宮到御膳房便能見到父親，所以在家自己看着家傳菜譜拼了命的學好廚藝，這才在六歲的時候就入了御膳房。可是，進了宮他還是見不到自己的父親，因為父親一直讓他跟在另外一個小屁孩身邊，雖說他和那個小屁孩玩得還不錯，可仍然不是很高興。
影一是在那時候第一次疑惑，為什麼別人都有父親，而我沒有呢？他問遍了執事門中同批訓練的人，他們可以完整的回答出自己是哪家哪戶的孩子，父親是某某親王，或者母親是某某公主，並為成為執事門人而自豪。這是執事門內部訓練手段中特意安排好的，無時無刻不在灌輸給孩子們的思想，成為皇帝身邊最親近的隊伍執事門是一件無上榮耀的事情。
“影一大人……”那個被王旺一腳踹倒的人終於從地上爬起，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跡，走到了影一身旁，看着對方出神的表情，不由叫了幾聲，“影一大人，影一大人？”
“嗯？”影一回過神來，他看着面前的手下，一瞬間恢復理智，明白了此刻的情形。
他急忙走到廚房之內，蹲下身手搭在王旺的脖子上試探對方的心跳，待察覺到對方狂跳的心跳便明白後者是急火攻心暈了過去，只要救治及時，應無大礙。於是他站起身向身後手下吩咐道：“找個大夫來，不能讓王侯爺有一點損傷，明白了嗎？”
“是！”
連那句回答都不必聽，影一知道，對於命令，每個執事門人都是可以捨生忘死的都一定要完成。他腳步輕點躍上房頂，一路隱匿着行蹤快速地向著皇宮而去，他要儘快報告皇帝任務已經完成。
另一面，早在執事門當街而過靠近王旺家的時候，街道兩旁便有不少好熱鬧的小販放下手頭的事情跟着隊伍去圍觀。一處熱鬧的餅攤前，執事門人剛剛由此經過，路兩旁糾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餅攤老闆撂下正在揉捏的麵糰，眼睛微微一眯，也從店鋪中走出，匯入了人流。只不過，他並沒有跟隨看熱鬧的隊伍，他逆行在人流中，正向著廚師協會快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