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教頭的手腕（五）

“駁”這種傳說中的生物究竟有沒有？王邵是持懷疑態度的。

本着為程懷亮的錢袋子負責的心態，王邵嘴上是答應出借，但也附加了一個條件，就是要求一同前往。

“賢弟，看是可以，但俺們有言在先，你可不能橫刀奪愛呀！”程懷亮很是不放心的叮囑着，且這一路下來已經說了不下二十七遍了。

邊上的王邵耳朵都快成繭了，還第一次發現，原來程家人還有嘮叨的屬性，於是無比鄭重地回道：“程大哥放心便是，小弟就是一同前去長長見識，君子豈能奪人所愛？”

“嘿嘿嘿，那可說好了，駕！”程懷亮咧嘴一笑，這才幹脆地揮舞起了馬鞭。

馬車一路疾馳，讓王邵有些詫異的是馬車裏的程蕊倒是安靜的不像話，一般這種顛簸女孩子哪兒受得了，怎麼著也得囑咐兩句：“慢點兒！”或者“安全第一！”之類之類的話。

可王邵回頭再看，身後縮在車廂里的程蕊除了輕咬朱唇半蹙眉頭努力控制着不斷搖曳的身形之外，居然很是老實，連吭都沒吭一聲。

王邵不禁心中暗贊，果然是虎父無犬女，程家的閨女看似柔弱，實則，還蠻堅強的嘛。

這剛心中點完贊，車后的程蕊“嘔”的一聲就出來了，王邵急急喊停，而後只見程蕊不由分說將頭探出去了窗外，一通好吐。

光聽聲音王邵就知道，這丫頭一定吐了不少，尷尬地推推了身邊的程懷亮，示意其注意下。

“哎呀，俺家妹子還在後頭呢……蕊蕊，你沒事吧？是哥哥錯了！”程懷亮一拍腦門，着實懊悔道。

他一心只想着趕路卻將自家妹子給遺忘的差不多了，若不是王邵提醒，八成這會兒他還沒想起來。

其實此時，馬車離長安城已經不足兩里路了，只要稍稍抬頭就能看見城門樓上的天守閣和那些旗幟後頭不斷來回巡邏的城衛，程蕊雖是難受卻沒耽擱程懷亮的大事，反而倒勸其大哥：“哥，小妹無事，走一走就好，要不我留下，你和王大哥先進城，若是去晚了……我怕，咳咳。”

程懷亮當然知道，上古凶獸啊，絕對是熾手可熱的東西。

雖說身攜着萬貫巨款溜達西市的人不多見，但也不能一概而論，萬一出現這麼一個識貨的呢？左右為難之下，程懷亮只能可憐巴巴地望着王邵。

城門是眨眼便至，但靠雙腿行路也得走上好一陣，再說，兩大男人把一姑娘丟在官道上，這也說不過去呀。

王邵若有所悟，主動道：“嗯咳，要不這樣，我也下車陪程姑娘走走，路上也好照應着，至於大哥你，可先去辦事，我們隨後就到。”

程懷亮可不就等着王邵說這句話，立刻咧嘴一笑，立即催促王邵扶着自家妹子下車，待兩人下車，二話不說就揚鞭而去，連頭都沒回一下。

望着那煙塵滾滾離去的馬車，王邵不由嘀咕了句：“真沒人性呀，不就是一匹畜生嘛，怎連自家妹子也不顧了。”

程蕊倒是十分理解，替自家哥哥說起了好話：“公子錯怪家兄了，家父雖已是含飴弄孫的高齡，卻依舊身居高位戎馬倥傯，為人子女，理當盡一份孝心，若有了這匹‘駁’，家父日後要是出征，也能得一分助力，無論是破敵還是保全自身。”

程蕊說的很含蓄，其實就是說老妖精年事已高，畢竟不如當年了，若是要披掛上陣，有着一匹凶點兒的坐騎，就能增加幾分保命的幾率。

“哎呀，程大哥果真孝順，哪像我啊，從石頭縫裏蹦躂出來的，睜開眼就只認識我家師父，也不知我阿爺阿娘姓甚名誰。”王邵微微點頭，同時不忘自嘲了一句。

程蕊偷偷瞄了瞄暗自感慨的王邵一眼，有些母性大發，立即應了一句：“王大哥無須感傷，人生境遇各有不同，亦不是吾等生來便能挑選的，能選的，恐怕只有我們腳下所走的路，富貴理當追思原由，英雄何需問清出處，大哥以為呢？”

王邵一愣，看着那臉色略顯蒼白的程蕊哈哈一笑：“好，好一句英雄莫問出處，倒是顯得本人俗氣了，莫非程姑娘讀過書？”

王邵哪知程蕊她可是國子監掛了號的女博士，要是她沒讀過書，那長安城裏就沒幾個女子識字了。

程蕊自然不能海誇自己，很是謙遜的回答：“呵，算是讀過幾年書，家中無趣，閑來也會翻閱幾遍，權當打發閨中寂寥。”

“琴棋書畫呢？”王邵來了興趣，一邊走一邊聊。

“略懂些。”程蕊依舊低着頭看着腳下。

“那挺好啊。”

沒說兩句，兩人都發現氣氛驟冷了下來，完全是尷尬所致，畢竟兩人不熟，王邵只顧埋頭虛扶引路，程蕊則緊跟其後，低着頭玩着髮髻，也不知在想什麼。

就這樣，兩人又行了一段路，堪堪到達城門時，程蕊忽然問道：“王大哥，鶯鶯她近日可好？自別院一別，也沒見她再來，小妹心中着實想念。”

“啊？”王邵被問了個猝不及防，連忙點頭道：“她呀，好着呢，除了吃就是睡，都快把自己當小豬養了。”

程蕊掩嘴一笑：“咯咯，王大哥可真風趣。”

王邵忽然找到話題，興緻勃勃道：“欸，你這就不懂了，待往後啊，咱大唐男子都會以女子豐腴為美，我現在不是在提前準備嘛。”

“胖……美嗎？”程蕊嘴上當然不信，卻不禁想起了自家那位噸位十足的胖丫鬟小環了，或許將這消息轉告小環，她應該會很開心吧。

如是一想，程蕊也替自家丫頭開心了起來。

一般情況下，當女人聽到男人的審美標準忽然改變的時候，肯定會顯得很是驚訝，甚至會表達不可思議的神情，王邵也細細觀察了程蕊，只見她僅是微微一笑，淡定的不像話，這不禁讓王邵暗自嘀咕：“難道程家小妹表面上看起來顯瘦，其實是個小胖妹？”

王邵又上下反覆打量了幾遍，把程蕊看地心裏毛毛的，似嗔似嬌道：“王大哥，你看什麼呢。”

“呃，哦，沒什麼，我覺得吧，將來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到時候，人人能吃飽穿暖，當然會顯胖嘍，女子豐腴也間接說明了大唐人民富裕了嘛，這可不是件壞事。”

“沒想到王大哥不僅為人風趣，連眼光居然也這般長遠，小妹實在佩服。”程蕊恭維了一句，心中卻不以為意。

“呵呵，看得遠未必是件好事，人生啊，難得糊塗！”

王邵當然不會解釋“以胖為美”是李治那位有戀母情節的同學登基后才掀起的流行時尚，又或者，李世民晚年痛失皇后以後後宮爭寵的必然結果。不管是哪種原因，總之，身為一個穿越者，看到的東西絕對是超前的，這即是福緣，又何曾不是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難得糊塗？呵呵，有趣，有趣。”程蕊低聲念叨了一句，忽然發現眼前這個男人擁有着一顆有趣的靈魂。

說話間，兩人緊趕慢趕終於來到了西市，程懷亮都不用他們去尋，打老遠王邵就聽到了這位“飛哥”的咆哮聲。

“都讓開！俺可警告爾等，看歸看，要是敢毛手毛腳，小心俺就對你們不客氣了！也不想想，摸壞了爾等賠的起嘛？！”

即便是這等震天徹底的吼聲，也擋不住路人的好奇心，嘖嘖稱奇的同時照摸不誤，早聽附近的人在議論，這頭可是千年難得的上古凶獸，如今一見，果然“氣勢不凡”，能趁亂撫下其皮毛，這輩子死了也值，遑論其還是價值萬貫的寶貝。

萬貫錢財對大多數的百姓來說，哪怕窮盡這輩子也可能沒什麼概念，但能見到價值萬貫的凶獸，遠比自己掙到萬貫銀兩還稀罕，這就造成了王邵眼前的一幕，某“非酋”程懷亮遭到了百姓們的圍觀堵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