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任橫秋折戟敦煌 河西走廊重現生機

李淵見江南已無戰事，北部突厥犯邊不斷，任命李靖為潞州行軍總管，統率一萬五千江淮兵駐守上黨（今山西長治）。

625年（武德八年）八月，距離上次簽訂的和平條約僅二年，東突厥頡利可汗再次組織大軍入侵唐境。李淵聞訊派張瑾領兵一萬駐石嶺（今山西嵐縣北部山隘，是太原的北門戶），命令李靖統領本部兵馬北上太谷（今山西晉中市，在太原南面）。

此次頡利可汗組織了十萬大軍，兵分為三路，突利可汗統領二萬東路軍南下雁門，頡利親率六萬中路軍直對太原，阿史那欲谷（欲谷設）統領二萬西路軍由朔方向太原進軍。頡利此次入侵中原，就是想乘着秋天戰馬雄壯、綠草茵茵之時，搶掠財富和人口。他們無需輜重，走到哪裏放牧到那裏，猶如蝗蟲一般，所過之處，擄掠一空。

張瑾兵馬尚未趕到石嶺，頡利可汗大軍已經攻克石嶺，石嶺守將張德政戰死。頡利迅速南下，在忻州（今山西嵐縣）與張瑾兵馬相遇，依仗騎兵快速之利，將張瑾兵馬團團包圍。

太原總管任瑰率領二萬兵馬救援，被打的大敗，只好退回太原城。張瑾兵馬全軍覆沒，張瑾僅率領數百人逃脫，軍中大員中書侍郎溫彥博被俘。

李靖駐守的太谷在太原南六十里，與太原掎角相望，守護着太原南下通道。頡利攜得勝之師直驅太原城下，任瑰剛剛戰敗，只能固守城池。頡利兵馬並不強攻堅城，而是四處搶掠，有二萬兵馬南下，撞見到橫亘在路上的李靖兵馬。

李靖排布的是自創陣法：六軍鏡陣，陣中分有六軍，互為鏡像，相互依託。突厥人使用的是騎兵戰步兵的慣用戰法，騎兵繞陣疾馳射箭，一面壓縮敵陣，一面尋找破綻口。

突厥人見到唐軍陣地出現了裂口，敵將率兵尋隙而入。李靖在陣中令旗一揮，裂縫彌合，只放一千多敵軍入陣。陣中戰車排布，猶如迷宮，沖入陣中敵人找不到出路，逐漸被壓縮到一隅，戰馬擁堵，反不如步戰，被李靖步兵的長槍戳、鉤鐮拽，不到一個時辰，宰殺乾淨。

突厥人眼見一千多人的兵馬被大陣吞噬，其它兵馬被隔絕在外，再也攻不進去，主將膽怯，下令回軍。

頡利聽說唐軍如此厲害，命令收攏四處搶劫的部隊，親率大軍再次圍攻李靖。

在李靖的六軍鏡陣中，有六隻部隊各守一方，組成環陣，一方受攻、鄰軍支援。外側士兵依託戰車掩護，配備大盾長槍，內側士兵使用強弓硬弩，面對敵人騎兵的輪番衝擊，絲毫不落下風。

頡利觀陣許久，驚嘆其陣型嚴謹，變化自如，詢問身邊的謀臣執失思力：“敵將何人，這是什麼陣法？”

執失思力答道：“敵將是李靖，據說是世代將門，此陣法我也不識。”

頡利道：“百年世家，薪火相傳，不容小覷！”

頡利用大軍四面圍困，一連數日，依然攻不破李靖軍陣。頡利無奈，僵持在此，寄希望於東西二支大軍突破唐軍防線，前來會合。

阿史那欲谷率領的西路軍在朔方受到了靈州都督李道宗、涇州總管羅藝的合力阻擊，突利可汗的東路軍在雁門與雁門道行軍總管劉弘基激戰，都無法繼續前進。

李淵聽報頡利親率六萬大軍越過石嶺，張瑾全軍覆沒。知道事態嚴重，下令太子李建成從京師、蒲州抽調三萬兵馬援救太原，李世民徵集山東、河南兵馬做預備。薛萬徹時為太子府車騎將軍，因作戰勇猛，為人直爽，被李建成引為心腹。薛萬徹向李建成建議：“救援如救火，我願率領輕騎為前部，儘快趕到太原。”

李建成同意，給薛萬徹三千騎兵，讓其先行。薛萬徹到達太谷后，見頡利大軍四面合圍李靖，敵人的后軍圈有大量牛羊（軍糧），兵力薄弱。隨即領兵夜晚行軍，繞到敵後，拂曉突襲突厥後軍，牛羊四散，突厥人一時不知多少兵馬來襲，混亂不堪。薛萬徹領軍往來衝擊敵軍數次，見敵軍漸漸開始組織反撲，率領部隊脫離戰場，投奔太原城。

太原守軍見到援軍破陣而來，軍心大振。總管任瑰詢問得知，李靖與頡利相持不下，李建成大軍隨後就到，心中大喜，知道轉守為攻的時機就要到了。

頡利可汗眼看着面前的硬骨頭啃不動，又被薛萬徹兵馬攪了一下，更加無奈。探馬來報，李建成率領三萬兵馬正在趕來，還有一天的距離。頡利和李建成交戰過多次，知道李建成用兵穩健，很難戰勝。他可不想與李建成在此相耗，他是來發財的，也耗不起。頡利下令取消南下計劃，全軍往西開拔，轉戰離石郡（今山西離石縣）。

幽州都督李瑗見突利可汗從雁門道進犯中原，親率一萬兵馬增援劉弘基，部將王君廓建議道：“我率領一支騎兵斷敵歸路，咱們前後夾擊，可大敗敵軍。”

李瑗知道王君廓善用騎兵，准其計，分派給二千精騎，讓其便宜行事。

突利可汗被唐軍阻擋在雁門，連日征戰，始終戰事膠着，將士疲憊。這日夜晚，突利后營突然被唐軍偷襲得手，火光衝天，人喊馬嘶。李瑗和劉弘基見狀，知道是王君廓所為，同時率領大軍向突利發起總攻。突利大敗潰逃，一氣逃回草原，損失三千多人，五千多批戰馬，牲畜無數。

李淵聞得東路捷報，大喜，擢升王君廓為右武衛大將軍，賜彩錦百段。

李建成與李靖會師后，得知李靖獨自抵抗頡利數日，不露敗象，大為讚賞，共同商議下一步行動計劃，李靖建議，緊追頡利大軍，讓其不能停留搶掠。李建成贊同，率領大軍緊追頡利。

薛萬徹率領三千騎兵突前追擊，唐軍對搶掠家園的敵人恨之入骨，戰意昂揚，在薛萬徹率領下，經常向數倍於己的敵軍發起短促衝擊，一擊而退，使得頡利人馬無暇搶掠。

頡利決定吃掉薛萬徹這隻附骨之疽，在前面的紫淵山設餌，命令叔叔阿史那蘇尼領兵一萬，繞到側后，待薛萬徹再向我軍進攻時，堵住敵軍回退之路。紫淵山地勢狹窄，突厥軍進入此地后形成幾十里的長龍，薛萬徹當然不肯錯過時機，向突厥後隊發起攻擊，待發現後路被斷時，無奈，領軍橫斜里亂闖，退到上崗之上，固守待援。

李靖率軍趕到，陣型如龜，穩步向前推進，敵人卻無處下口，時不時，從陣中衝出一支千人騎兵隊，攻擊敵人薄弱環節，又迅速退回本陣，就像烏龜快速伸頭猛咬獵物一口就縮回一樣，將阿史那蘇尼的一萬騎兵逼得連連後退。

李建成派出五千輕步兵，沿山脊抄近路到達突厥軍側翼，向敵人進攻。頡利本想在狹窄地域殲滅薛萬徹所部，沒想到唐軍增援迅速。崎嶇山地限制了騎兵發揮，只好下令撤出戰鬥。薛萬徹見援軍已到，率部衝下山崗，反而成了薛萬徹阻斷阿史那蘇尼的退路。在唐軍的前後夾擊下，阿史那蘇尼大敗而逃，損失了三千多兵馬。

草原上突厥人是由各個部落組成，每個部落有自己的地盤和族長，頡利是他們共推的領袖（可汗），阿史那蘇尼損失的都是自己部落子弟兵，心痛不已，大罵頡利瞎指揮，對頡利已有不服之心。

頡利見李建成追擊的緊，只好直接退往朔方，與西路軍阿史那欲谷會合。會合后，發現阿史那欲谷在羅藝和李道宗的聯合阻擊下，狀況也不好。眾將領認為這次唐朝準備充分，再戰下去討不着便宜，不如撤回草原。頡利也喪失了戰勝李建成的信心，於是率領大軍退出唐境，回到草原去了。

李建成率領的唐軍，尚不具備越境作戰的實力（以步兵為主，補給線不能過長），只能任其撤離了。

李建成一一會見州縣官員，嘉獎勉勵他們，展現了親和幹練的形象。李建成單獨會見了羅藝，對羅藝現在的待遇深表歉意，今後一定補償。

李建成大宴群臣，歡慶勝利。李建成在宴會上極力稱讚了羅藝和李靖，乃世之名將，大唐棟樑。並鼓動道：“大唐只需幾年休養生息，就能恢復隋文帝時期的盛況，到那時，對待入侵搶掠的強盜，我們絕不是僅僅將其驅除，而是要追殺到底，讓他們有來無回！”眾人轟然響應，對李建成心悅誠服。

此戰再次凸顯了李靖領兵之能，李淵調任李靖為靈州道行軍總管，讓其率軍駐守靈武郡（今寧夏靈武市）。（註：靈武郡地處北疆，是突厥入侵中原最頻繁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