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蓑衣巷
夏一世略帶深意地看看夏寒，道：“他不是你的仇家嗎，這麼關心他的情況幹嘛？”
“他搶了咱家的引獸珠啊，要是他還活蹦亂跳的話我馬上就去找他要回來……”
“活蹦亂跳倒不至於。”夏一世搖搖頭道，“在這麼一群黑豹的追逐圍攻下能好得到哪去？引獸珠南宮家也還給我了，但你娘不准我再把這玩意兒給你。”
“哼，讓他搶我東西，活該被大黑貓群毆！”夏寒很是解氣地道。
夏一世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沉聲道：“我來告訴你南宮練的情況吧。那孩子搶走你珠子的時候，三十頭黑豹已經衝進館內了。他戴上引獸珠，又把自己手臂割開放出血腥，成功地吸引了所有黑豹的注意力，將它們一塊兒誘到了他南宮家的蓄獸場，然後才在南宮家的人營救下得到周全。當時那種處境下，他若不這麼干，你和曹可性命堪憂。他打你的那一掌，特意避過了要害，但卻把你小子打飛那麼遠，許是想使你在體力消耗殆盡的情況下儘可能遠離那些已經發瘋的黑豹。”
夏寒咂咂嘴，有什麼話想說卻又說不出來，心裏生出一股有些異樣的感覺。
夏一世觀察着他的表情，笑問道：“怎麼，沒想到自己當作死敵的人卻幫了你一把？心裏禁不住有點感激和愧疚？”
夏寒先是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夏一世又道：“可你有沒有想過，當時南宮練手下的一幫小子也到了強弩之末，失控的黑豹在從你屍體上搶奪到引獸珠後會不會繼續獵殺他們？
“曹可在當時你們那群人中是南宮練最在意的，他是不是因為救了自己所必救而捎帶也幫你們避過一禍？
“他和你夏寒既然是死敵，搞不好還巴不得你小子碎屍萬段，卻也出手幫你脫離險境，這又是不是因為考慮到你是煉瞳侯的兒子？”
夏寒咀嚼着話里的含義，有些懵懂又有些明白了的樣子，抬頭看向夏一世。
“夏寒，我說這麼多只是希望你記住，你再痛恨不屑的人，他身上也會有你暫時沒察覺到的可贊之處，不要生出絲毫的輕視。而你傾心相待的人，有時候說不定會向你捅出致命的一刀。”
“我記住了。”
夏一世點點頭，接着道：“記住就好。那麼下面我們可以討論一下該如何給你點兒懲罰了。”
“啊？還要罰我？我都是為了救小夥伴啊，又不是自己瞎玩！”夏寒提出抗議。
夏一世面孔又是一板：“三十頭黑豹沖街闖巷，給沿路的百姓們造成多少損失？你引猛獸攻南宮館，險些踏平人家大門，給南宮家造成多少損失？南宮老頭子扣下了那些黑豹說是作為賠禮，又給咱們家造成多少損失？你卻還不想受罰？”
夏寒皺起一張苦瓜臉，雖不怎麼後悔，但還是覺得自己先前着實有些衝動，囁嚅道：“您想怎麼懲罰啊……”
“嗯，我也沒想好，這不還得請示下你娘嘛……”夏一世撓撓頭，而此時屋外傳來稟告聲：“稟告侯爺、少爺，府外有個少年想請少爺出去相見，他說自己叫做吳粲。”
夏寒作勢便要下床，卻忽地想到了什麼，詢問的眼神望了望夏一世。
“去見吧，反正該怎麼懲罰也不急於一時。但如果又是去哪兒打架你可得拒絕了，雖說我是不怎麼介意，但你娘發起火來誰吃得消啊……”
“好嘞爹！”夏寒穿上靴子一溜煙兒地跑出屋外，經過居武堂時向正給豹宅的管家吩咐着什麼的蕭萱打個招呼后，直奔府門外而去。
……
“吳粲你小子還好吧，我正好也去想去找你問問哪。”待看到府門外含着草根蹲在台階上的吳粲時，夏寒欣喜地迎了上去。
吳粲聽到聲音“呸”的一聲吐掉草根，轉過身來看看夏寒道：“哇你丫的這麼快什麼傷都好了？我和曹金剛屁事沒有，就是不知道你怎麼樣，一天一夜沒消息，所以過來問問。”
“我這麼強壯的身體能怎麼樣？”夏寒嘴上強行自誇着，心裏卻嘀咕道：“我暈了一天一夜？看來這次是體力都榨乾了……”
“吹牛吧你，當時我和曹金剛進館裏看到你小子都昏迷不醒了，要不是突然一個高手掠進來把你帶走，我都不知道該咋辦。”吳粲似乎還心有餘悸。
“高手？莫非是夏雲哥？”夏寒暗自思忖着，又問道：“那後來呢？南宮館的人沒繼續為難你們吧？”
吳粲搖搖頭：“南宮練那幫狗腿子早被大黑貓們打殘了，我和曹金剛看你被救走了就也帶着可兒妹妹離開了。哦對了，我來就是要告訴你個事，曹金剛說他準備去一趟王城，參加個什麼……”
“什麼他要走？”夏寒一驚，“那可兒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帶在一路唄，曹金剛決計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揚州。”
“他突然去王城幹嘛，離我們揚州雖不遠但好歹也上千里啊。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吧？”夏寒頓時有些憂慮，不知道是不是和這次的事件有關。
吳粲沉吟道：“應該不是吧，他說是參與一個什麼大會，早就計劃好的。但你這麼一說我也懷疑這恐怕不是個巧合，要不咱倆去找曹金剛問問清楚？”
夏寒當即點頭同意道：“英雄所見略同！我們這就去找他！”
……
揚州城蓑衣巷。
這是一條古色古香的舊街巷，碎裂的石板雜亂無章地鋪在地面，形成一條不規整的小道。城裏大部分以在大江上漁獵為生的百姓都聚居在此地，整個街巷裏隨處可見寬大的蓑衣晾曬在街邊，一股濃烈的魚腥味始終充斥在鼻間。
夏寒與吳粲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一同輕車熟路地在蓑衣巷裏左彎右拐，很快便找到了曹忘與曹可兩兄妹居住的院落。
還未近得院門，夏寒便聽到一個大嬸用響亮的聲音說道：“……小忘哪，怎麼突然就要出遠門了哩，外面壞人兒可多得很，你帶着可兒一個女娃娃怎麼對付得過來喲！聽嬸兒的啊，等過兩年小夥子你長壯實了再出去闖蕩不遲！”
接着曹忘帶着果決口氣的聲音傳來：“謝謝李大嬸的關心，但是這次出門是我早就考慮好的事情……”
夏寒連忙拉住就要邁步跨進院門的吳粲，示意他再等等，一邊豎起耳朵聽曹忘接着道：“……一個很重要的機會。我們兄妹倆在蓑衣巷受大叔大嬸們這麼多年的照顧，也想早點自立闖出一番名堂，好報答你們的恩情……”
“嗨小忘瞧你說的什麼話，叔叔嬸嬸們也支持你出去闖蕩，但你李大嬸說得對，你還小，又帶着妹妹，我們哪裏放心得下？”另一個大嬸的聲音響起。
“哎呀你們兩個老婆子懂個球，小忘說的那個什麼會我知道，這一遭輪到咱烽火國舉辦，過了十八歲就沒資格了。小忘過倆月就十八了，哪兒能聽你們的再等個兩年？是吧小忘？”這時一個大叔說道。
“杭大叔說得沒錯，所以我才決定儘快出發。”
杭大叔接着道：“但是大叔也要提醒你一定小心，可不要出什麼事。我聽說歷來去參與的孩子，不說九死一生，那也差不太多……”
夏寒聽到此處，再也沉不住氣，帶起一陣風般倏然跳跨過院子門檻進入院落，將吳粲撞得一個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