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劉娟的見識
自此之後，田丹每天到村裡走訪，動員已經有了一個孩子的懷孕婦女做人流。婦女們都說：“你每個月只需要三個指標，育齡婦女卻那麼多，憑什麼非得找我！要流，大家一起流！”
田丹又到已經有了一子一女戶家裏，動員人家去結紮，結果被人家罵了出來：“虧你想得出！你以為那一刀好挨？一刀下去，就動了人體的‘元氣’！從今以後，身體就虛了，什麼重活都不能做，你養着我們一家老小啊？要我做也行，給我十萬！沒錢，趁早滾蛋！”
倒是罰款好收，他整天下村，專門到那些男人在家的超生戶家裏，賴着不走，起碼也能要個千兒八百的。
這天，田丹又碰了一頭釘子，揣着收來的兩千多元罰款，慢騰騰地往村部晃悠。走到七組的路口時，突然想到，好久沒有見到劉娟了，也不知道這女人生了沒有。這女人對待愛人的忠貞令他着實欽佩和羨慕，應該過去看望看望。
劉娟依然挺着大肚子，正和她婆婆在家，兩人都是滿面愁容。田丹開玩笑地問道：“劉姐你們是怎麼了，見到我來不高興嗎，我又不要你們請客！”
劉娟苦笑：“兄弟，你對我們是沒說的，我早就想請你吃飯了，但是我們自己都快吃不上了！”
田丹皺眉：“怎麼了，是不是沒有錢了？”
劉娟點頭：“是啊，上個月我賣了家裏最後一件值錢的東西，本來想留着我生孩子時做住院費的。可是，過不幾天，我和媽媽去監獄探望秦廣的時候，怕他在裏面受委屈，忍不住把那筆錢給打到他帳上去了。現在醫生對我說胎位不正，有可能要剖腹產，我到哪裏去借錢。因為嫁給秦廣，我娘家人都跟我斷了來往，而秦廣的朋友見他入獄，都躲着我們。”
田丹一聽，連忙開解他們：“你們不要難受，其實你們現在這種境況是很正常的。秦大哥在外面的時候，他能幫到很多人，現在他進去了，對很多人來說，他已經沒有用了，人家又不想還這個人情債，自然就躲着你們。還有，我得說你們一句，有句話叫：‘狼走千里吃肉，豬走千里吃糠。’秦大哥就是狼，他在哪兒都不會受罪，你們不必擔心。相反，你們把錢都給他，倒是讓他在監獄裏面牽挂你們。”
秦廣的母親說：“就得讓那小子牽挂小娟。他在裏面不知道，小娟為了我們一家，受了多大的委屈！”說著，眼淚都掉下來了。
田丹早就動了幫他們的心思，笑道：“你看，你們婆媳處得象親生母女一樣，這才是最大的財富。你們不就愁錢嗎？我這裏有兩千，你們先用着。我知道不夠，等劉姐進醫院的時候，先給我打個電話，我會再送錢過來！”說著，他掏出今天收的兩千多元罰款，硬塞到秦母的手中。他還把自己的手機號碼也寫在紙上，讓劉娟到時候一定打他的電話。
秦母激動得又哭了。劉娟一邊給婆婆擦淚，一邊感謝田丹。秦母抹着眼淚出門，嘴裏嘟噥：“小娟都兩個星期沒有吃肉了，今天一定要給他補一補！”
劉娟請田丹坐下，跟他拉家常。田丹也正想跟劉娟聊聊謝小萌，就問：“劉姐，你跟謝小萌熟悉嗎？”
劉娟有點納悶：“不是太熟悉。我們以前不認識，我跟了秦廣后，有一次，子虛鎮分管計生工作的副鎮長和計生服務站站長請我們吃飯，謝小萌也在場，自那以後才算認識。後來秦廣被抓，好多人勸我離開秦家，我沒有走，他們都笑我傻，不再理我。只有謝小萌對我表示好感，經常到我家來玩。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田丹說：“我跟謝小萌分手了！”接着，他就把自己與謝小萌合合分分的經過講了一遍。
劉娟聽得頗有點動容：“哎呀，我因為快要臨盆，整天窩在家裏，竟然不知道謝小萌家裏出了這麼慘的事！我連她家的喪事都沒有去看看，真該死！”
田丹懊惱地說：“你沒去倒有理由，況且她也沒有跟你通信。我才倒霉哩，主動要去幫她料理喪事，卻被人家罵了出來！”
劉娟安慰他說：“不要喪氣，謝小萌可能只是暫時對你有氣，過一段時間，她還會回來找你的。”
田丹苦笑：“你就別說好聽的了。她連工作都不要了，現在已經被計生服務站除名，你說她還會再回來嗎？”
正聊着，秦母拎着肉從街上回來了。她們婆媳請田丹在家吃飯，田丹也沒有客氣。他可不是那種見了吃就走不動的人，實在是見到秦家太冷清，他在這裏起碼能熱鬧一會兒。
吃飯的時候，他們又聊到田丹的工作問題，田丹更是大倒苦水。劉娟聽完，想了一會，問田丹：“你覺得你們村部的婦女主任葉金麗這個人怎麼樣？”
田丹心中一動：“你認識她？”
劉娟說：“也只是認識而已。前幾次，吳全來要罰款，葉金麗跟着來過。我看她其實跟吳全不是一路人，人品應該不會差。而且，我看得出，吳全的好多成績都是有她幫忙的。你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可以去找葉金麗試試。”
田丹點頭，記在心裏。事不宜遲，吃完飯，田丹就直奔葉金麗的家而去。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葉金麗家亮起了燈，但是不知道還有什麼人在家，田丹小心翼翼地敲門。過了一會兒，葉金麗出來，見是田丹，也鬆了口氣，連忙把田丹讓進門去，笑道：“是你呀，我還以為是吳太沖那個老東西呢！”
田丹問道：“家裏還有什麼人？”
葉金麗把田丹帶到客廳，媚笑道：“你什麼意思？就算家裏沒有什麼別的人，你還有什麼企圖不成？”
田丹忙說：“我哪有那膽子！我是來找你幫忙的，怕你家有老吳的人，聽到對你我不利！”
葉金麗說：“就我的女兒高考在家。你有什麼話儘管說！”
正說著，樓上的卧室里跑下來一個女孩，邊走邊問：“媽，誰來了？”
葉金麗指着田丹，對她女兒說：“雯雯，叫哥哥！”
雯雯很大方地叫了一聲“大哥”。
田丹仔細打量了一下，果然是個美人胚子，怪不得讓吳剛神魂顛倒呢。田丹對葉金麗的介紹很“氣憤”：“葉姐，你怎麼能這樣，她應該叫我叔叔才對！”
葉金麗笑道：“雯雯如果考不上大學，就讓她做你的女朋友。我現在只是先把輩分給你們敘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