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新官上任三道坎
早上,田丹跟着第一村民小組長(村民小組以前也叫生產隊,組長因此也叫隊長,直到現在好多村民還這樣叫),去一組走訪育齡婦女。(手機閱讀本章節請登陸wap.shouda8.com)從今天起,他就算正式接手了無憂村的計生工作。以後,他將每天走訪一個村民小組。因為無憂村共有十五個村民小組,那麼光這走訪的工作,就夠他忙的了。吳全在的時候,還兼任第十五組的組長,現在,這個組長也由田丹兼職了。
走訪雖然忙卻不累,但是對於第一次接觸這事的田丹,跟一班婦女面對面探討生育問題,讓他十分尷尬。而那些婦女好象非常樂於看到田丹尷尬,她們總是故意提一些敏感話題,一看到田丹臉紅,她們就樂得前仰後合。還有些少婦,一見到田丹,就雙眼放電,弄得田丹都不敢跟她們對視。
好多婦女反應,吳全在的時候,曾經向她們許諾,允許他們生二胎。而這些婦女也不傻,知道吳全的意思,要麼往吳全家送禮,要麼偷偷塞錢,甚至有的不想出錢,就直接陪吳全睡了。現在這些婦女都已經懷孕了,讓田丹措手不及。
田丹這才意識到,他接手了一個爛攤子。可是,現在再追究吳全已經晚了。這傢伙已經不幹了,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就算找到,也有吳太沖保他。上面分管計生工作的副鎮長說得更氣人:“你找吳全有什麼用,難道想讓接着幹嗎?”
田丹只好自己想辦法。他沒事把吳全辦公室里的一些資料拿出來翻,看到卻更讓他生氣。原來,這傢伙很早就這麼幹了。這幾年村裡超生的孩子太多,新出生人口比率已經遠遠超出全鎮的平均水平。
田丹把吳全的數據拿給陳湧泉看。不料,陳湧泉看罷卻哈哈一笑:“我早就知道了?”
田丹簡直氣糊塗了:“你知道怎麼不制止?”
陳湧泉笑道:“計生專干,專人專責。而且,這些事吳太沖也知道,他都不管,我才懶得多事呢!”
田丹問道:“那我怎麼辦?”
陳湧泉神秘一笑:“吳全怎麼辦,你就怎麼辦!”接着他面授機宜:“凡是不符合生二胎條件卻已經生了的,你什麼也別說,只管到超生戶家裏要罰款就行了,反正吳全當時也沒有給他們開具社會撫養費清單。而那些準備生還沒有生出來的,你要麼照章辦事杜絕超生,要麼學着吳全的方法辦。”
田丹不明白:“你說細點!”
陳湧泉笑道:“照章辦事,下次人口普查時,你可以減輕壓力。如果跟吳全學着,就相當於你開闢新的財源,以後接着罰款就行了。”
田丹還有點不放心:“現在已經超生了的,數量非常大,如果下次人口普查,在數據上就能顯示出來我的工作不力。雖然這些孩子是在我到無憂村之前出生的,但是我沒有及時向上彙報,也難辭其咎。”
陳湧泉說:“你現在唯一正確的做法,就是裝作不知道。超生的事兒,可以慢慢改進,一點一點地控制。剛才我說了,吳全這麼做,不光是吳太沖知道,計生服務站也知道,鎮裏分管的領導更知道。只是這已經成了事實,誰也改變不了,你現在拿出來說事,就等於往大家的臉上打耳光,會讓大家都恨你。”
田丹說:“我手中的數據只不過是吳全自己的記錄,怎麼人口普查時卻沒有顯示出來。”
陳湧泉說:“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報戶口。上次人口普查工作還沒有開展,吳全就到那些超生戶家裏嚇唬,說如果她們敢報戶口,就要對她們重罰。害得那些女人都把孩子抱到外面租房子住,直到人口普查結束她們才回來。現在村裏的很多孩子還沒有戶口呢,連入托、上學都成問題。我們這裏管沒有戶口的人叫黑戶。不信,你下去問問,有些孩子的小名就叫‘黑戶’或者‘黑孩’。”
田丹點頭,他知道怎麼做了。上述的情況,只要瞞上欺下就可以了,他一學就會。接下來,他還有一些硬性指標要完成。
按照龍城市人口和計劃生育管理局(以後簡稱計生局)的文件,基層的計生服務站每年要完成人流若干,結紮(就是把育齡婦女的輸卵管繫上)婦女若干,超生罰款若干。指標經層層分解到無憂村后,他每個季度需要完成人流九人,結紮三人,超生罰款一萬五千元。也就是說,他每月要帶三個育齡婦女去做人流,另外再說服一個人去結紮,這個人就不限男女了。有時候夫妻雙方商議,也可以把丈夫的輸精管給紮上。當然,以上這兩項都要去計生服務站才能完成,其間關於手續和證明之類的都很繁瑣,唯恐有人弄虛作假。至於超生罰款,則是每月上交計生服務站五千元,如果收多了,可以自由支配。
這三個硬性指標讓田丹腦袋都大了。現在的農村婦女,都覺得一個孩子少,兩個不嫌多,三個也能養活,要不是計劃生育這條基本國策在卡着,基本上農村哪家都能生三個五個的。這根本不是覺悟高低的問題,主要還是農民的家族意識太強了。都怕自己一個孩子將來受欺負,連個幫手也沒有。用他們的話說,孩子就是羊,一個是牽,兩個也是放,既然費事了,那就費到底吧。而且因為好多婦女都上了節育環,懷孕的幾率大大降低,所以但凡能懷上,都不想放棄,讓她們主動做人流,可能性很小。
至於結紮,那就更不好辦了。之所以不好辦,是因為這一程序太可怕,就是在人的小肚子上割一刀,把男人的輸精管或者女人的輸卵管拉出來繫上。有些人可能一輩子也沒有挨過刀,你讓她為了國家政策挨一次,她會罵你八輩兒祖宗。給再多的錢也不做。
相對來說,罰款這一項比上兩件事要容易一點,只要你多跑幾趟,順便帶幾個**嚇唬,多少能給點,七拼八湊,每個月都能湊個上萬塊,除了請**們吃飯和上交計生服務站的任務,剩下多少都是自己的。這也是吳全最喜歡做的事之一。如果有的婦女不想出錢,好啊,我們談談!怎麼談?到床上談!“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這種事談多了,被人家丈夫知道了,把吳全給“談”到醫院裏去了。
但是,凡事都要看什麼人來做。對於田丹來說,罰款這件事正應了那句話:“人之蜜糖,我之砒霜。”田丹連這件事也做不來。她到超生戶家裏要罰款,如果這家男人在場還好辦,多少能給點。要是只有女人在,那個女人瞅着田丹肌肉虯結的胳膊,兩眼放光。一雙碩大的**硬往田丹身上蹭,嚇得他趕緊走人。
這就是田丹面臨的新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