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三、吃鼎食
崔灃聽了裴琿的話,如釋重負地點點頭,本能地抬頭對裴琿笑了一下,留下二人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裴琿一副在自己家的口氣,又見崔灃對他的感激,盧振臉上幾乎掛不住笑容,心道:“小爺我忙活一場最後怎麼有給他人做嫁衣的意味?”
他不動聲色地看着二人,總覺得二人的關係非常不同尋常,似乎過於親密了。他一向聽說山下的女子潔身自好,非常重視閨譽,這二人卻毫不避嫌?他為自己的想法有些氣悶,卻不知道為何氣悶。
盧振常年生活在盧嶺,又千嬌百寵,什麼事情都由別人分擔,盧天明似乎真的只拿他當孩子養,並未過多要求他執掌事務,其實他人很單純。他很少有這種憋悶的感覺,現在一旦有了肯定是想想辦法擺脫,於是道:“小娘子初來盧嶺,我備了鼎食來為你接風。”
崔灃眼前一亮,久未進食,她早就餓的不能自已。卻聽頭頂傳來一聲“哼”,崔灃暗暗唱衰,怎麼還忘了旁邊有位無事也能興起三分浪的裴公子。
盧振看着崔灃由高興轉為平淡,不知怎地福至心靈,對着裴琿道:“裴公子要不要一起?”
他問是問了,只是在場之人都能聽出來這是一句多麼敷衍的邀請。
崔灃心道,遭了,裴琿這廝越來越剛,被人這麼沒誠意地邀請,只怕又要引起他情緒的反彈。沒想到裴琿輕笑:“好啊,一起。”
見崔灃詫異地望向自己,他繼續大尾巴狼一樣微微眯眼笑:“走吧,你不是想吃鼎食嗎,想必盧嶺大弟子準備的鼎食一定是一品卓絕的。”
崔灃:“……”
明明靈氣充沛,怎麼感覺雞皮疙瘩反而起來了。
見盧振有些氣悶,裴琿繼續笑道:“沒想到掌門這麼客氣,竟然還想着為我們接風,不知道掌門自己去不去啊?”
盧振心裏一凜,他一向不管庶務,最多就是別人將事情做好了求他點個頭,邀請崔灃只是一廂私願,聽裴琿這麼一問,忽然記起自己的不合禮數,心思一轉,正色道:“家父身體抱恙,特命我為二位洗塵,請。”
裴琿心裏輕“哼”一聲,和崔灃一起跟着盧振走了。
大弟子的鼎食確實不凡。他將夜宴設在山上的涼亭里。盧嶺多山,這片小山頭錯落有致地排着多個涼亭,每個涼亭內均設有案幾,與幽州不同的是,案幾中心放着架火的鍋鼎,看來這是一座鼎食山。
他們到時鼎山裡已經有許多三五成群的弟子似乎在開懷吃着,見乘雲攆的他們過去都遙遙向盧振行禮。盧振一改之前的憋悶,特別矜持傲嬌。
盧振將他們帶到最高的一處涼亭,與下面的涼亭相隔甚遠,那些歡聲笑語幾乎不聞,涼亭內比下面的還要豪華,案上的水已經開始滾沸,有幾名女僕端着一盤一盤生鮮在案上擺開。
兩位平原來的真是長了見識,遠看煙波浩渺,近有香味奔騰,置身於蒼翠之中,與天地都相隔甚遠又彷彿切實與之融為一體,真是一種說不出的玄妙享受。
崔灃低聲對裴琿感慨:“怪道三哥愛鼎食,蜀中弟子真有福啊。”
裴琿去了剛剛的陰陽怪氣,很是認真溫柔地問:“又看上這裏了嗎?”
崔灃沒意識到他的意思,眼睛還在欣賞周圍景色,點頭道:“能在這裏長住估計會很長壽吧!”
裴琿隨她看了一眼,他其實覺得這裏景色固然算好,但並不是非常好。他想起鳳族靈山,想起虛境,本來應該是眼前滿眼新奇的她應該自小生長的地方,如今卻為一座稍微有點縹緲之氣的普通山峰感慨,一時說不出什麼心情。
轉頭看盧振用一種溫柔的目光注視着崔灃,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道:“這小子需要敲打,如若不是今日我碰巧在,他豈不是要邀約崔灃獨自在這種地方就餐,真是司馬昭之心。”
裴琿自從恢復記憶之後,記起自己在神界的日子,不僅沒有重新內斂,反而更加放飛自我,尤其在確認了對崔灃的感情之後,更是處處要宣示主權。他看着盧振道:“盧掌門義子又是大弟子,想必掌門非常器重吧?”
盧振聞言下意識地看了崔灃一眼道:“不敢當,義父愛護罷了。”
這麼說著,臉上的表情卻恨不得世人皆知自己的貴重,尤其是眼前新奇地注視着侍女布菜的小娘子。
裴琿輕笑,話鋒一轉道:“作為內嶺弟子,修真之人應該忌人慾吧,想必盧掌門對盧公子寄予厚望,一定不希望您走上歧途。不知盧公子現在進益如何?”
盧振終於知道這人怎麼這麼討厭了,他就是愛往人的心肺上戳,怎麼疼怎麼來。
盧振不傻,他剛剛已經反省了自己的一腔感情,隱約明白自己是動了什麼心思。但是一來他沒想真做什麼,只是順應本心。二來,義父一向管的很嚴,他有賊心也沒賊膽。但是現在被這麼裴公子如此挑釁又有所不同了,他梗着脖子道:“裴公子未入仙門,想必不懂。修真向來講究順應天法,也並非一味苦修,自古道侶結緣雙休成仙的也不在少數。”
崔灃咳了起來,她剛剛因為和侍女學習探討怎麼吃鼎食,沒想到剛一回神就被這二位的話題嗆到。
她難以置信地問道:“難道鼎食不好吃,堵不住二位的嘴?”
暗潮洶湧的二人都看向她,崔灃的嘴角沾了醬汁,滾燙燙拿出來的菜色令她的唇色很是鮮艷透亮。裴琿一時忘記要扳回一城,不顧周邊人的詫異,直直地站起來用手將她嘴邊的醬汁擦掉,並笑道:“小心燙。”
盧振很認真地在和崔灃思考同一個問題,要不要將這廝從涼亭里扔下山去。
吃鼎食的樂趣在於聚眾,因某事來找盧振的雲海,在崔灃的堅持下也留了下來。涼亭內的氣氛終於轉為一種令人愜意的平衡,崔灃偷偷鬆了口氣,偷眼看向雲海,對他充滿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