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剝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江無風那邊接回了父母之後,沒日沒夜得待在實驗室里。
心裏擔憂小墨的情況,他覺得以現有的設備條件還有自己的能力,應該能比眼鏡發現更多的東西,所以他把研發防禦單元的帕妮薇爾拉了過來,一起研究小墨的情況。
江無風的腦袋裏裝着土靈的記憶,記載了地球上米德拉夫所在大陸演變的所有,其中科技在其中佔據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的學識涵養比起帕妮薇爾高了許多,主要在廣博方面。
而帕妮薇爾幾年時間泡在實驗室研習各種超出地球原本科技水平的技術,幾年積累下來,也算是宇宙里難得的科研天才了,倆倆聯手,這些日子倒是真發現了一些東西。
科研區內里一間,燈火通明,隔着如冰棺一般的容器,江無風和帕妮薇爾分立兩旁,彼此看了一眼,都有些無奈。
“開始抽濕吧。”
江無風吩咐了一句,帕妮薇爾點點頭,按下了身邊一個開關,不大不小的房間中颳起一股溫和的旋風,風旋席捲每個角落,將略有些涼意的空氣抽個乾淨,又注入了乾燥的部分,如此循環往複,冰棺也有了消解的趨勢,沒有多久就揮發得乾淨。
那是小墨體表外層空間結出的冰晶,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都要清理一次,江無風能鎖住呼吸中的水汽,但是帕妮薇爾不能,她的呼吸,她本身毛孔釋放的熱其都會被處於中央的小墨所牽引。
如今,沒有了隔閡,江無風伸出觸摸了下小墨的臉蛋,第一感覺便是熟悉的冰冷,那種絕對零度下,連自身的粒子運轉都會受到影響產生滯澀,不過稍許適應便足夠了。
房間內沒有什麼儀器,儀器對於他們的研究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便說是尋常的射線,激光,便是江無風的粒子也無法透過體表,探查嬰兒狀態的小墨身軀內部是個什麼情況。
是的,沒有東西能夠探查,因為感知中處於她身體內朦朧的力量。
這股力量很隱晦,江無風也只能憑着血脈的聯繫模糊感知到一點,但不清楚那是什麼。
應該不是粒子,也不是生命能量,畢竟小墨本身依舊處於較低的進化層次,就像一個沒有縫補好的網兜,根本不可能捕獲粒子。
生命能量也不可能,畢竟江無風本身就具有龐大的力量,對於生命能量擁有遠超尋常生物的敏感直覺。
只能是特性,也只會是特性。
在小墨的身軀內,可能藏着一股非同尋常的特性。
如果說他的特性是漂浮於水面上細小的浮萍,會因為一絲風吹魚動就會產生各種不曾預料的變化,那麼小墨的特性就是觸摸不到的虛無。
好像沒有東西能對她產生影響,跟他們根本不處於一個次元,任何的強硬攻克只會摧毀她整個個體。
這些日子以來江無風和帕妮薇爾進行過各種研究,嘗試通過外界層面的力量去影響小墨的存在狀態,冰霜,風蝕,烈焰,毒素,乃至岩漿泡澡…
即便是這樣,小墨依舊是這般沉眠,如萬載星空般死寂。
“簡直就像是你們華爾特小說里常說的那個詞,萬法不侵。”
看着露出身軀的嬰兒,帕妮薇爾不由感嘆,比起這個她更好奇江無風要做的事情:“這樣的情況,我根本不知道你能用什麼方式去改變。”
江無風淡淡一笑,手指點了點小墨的臉:“其實很簡單,一開始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答案了。”
帕妮薇爾一愣,有些覺得莫名其妙,畢竟他們這段日子的研究便是為了找出改變這種狀態的方法,可現在江無風卻說找到了。
要不是江無風是自己的頂頭大boss,她這會兒多半是一句“有病”奉上。
舌尖狠狠卷了卷嘴中的牛油果棒棒糖,帕妮薇爾拔了出來,陡然想到了什麼:“你是說,塞回去?”
江無風點點頭:“那個我說了,觀察到我的存在後,他便知道,小墨體內那股力量便是為了鎮壓他體內那部分“害”而存在的,而造成這種狀態,就是因為那部分“害”因為處置不完備重歸那個我體內,進而造成了這股力量鎮壓住了小墨本身。”
“如果我能把那部分“害”割離,重新放入小墨的身軀,那應該就可以轉移這股力量的關注,讓小墨本身從中解脫出來。”
“有把握么?”
江無風點點頭,又搖搖頭:“如果是最早些的時候,應該可以,不過現在就有些困難了。”
當年,如果他沒有出手干預那個“老祖宗”進行這些實驗,或許可以憑藉那些自己看不懂的儀器就完成這一步。
但十幾年時間,這股力量已經壯大,以前需要完成的工作量或許就像是撿起一顆石子那般輕鬆寫意,那現在,不亞於硬扛一座大山。
但就算再困難,他也要去做。
“把他帶上來。”
江無風吩咐了一句,很快,研究室的門開了,兩名健壯的獸神教會信徒抓着眼鏡走了進來,眼鏡一邊走,一邊試圖掙脫,他的身材也確實魁梧高大,堪稱人類身體素質的頂峰,但是在江無風同化后的部下面前,卻翻不起一點小風浪。
“你想幹什麼?”
看見了室內的江無風,眼鏡眉頭一皺。
他並不喜歡這個平日在父母面前嬉笑無常,弔兒郎當的傢伙,顯得很幼稚也很傻,而且還很花心,每次看到他,眼鏡就像看到了自己最厭惡的一面,或者說他最討厭自己會變成的樣子。
所以,他不想江無風出現在視野里,每一次,他都會避開,以免自己感到厭惡或者被他強加上某些東西。
但是看到研究室中央高台上的女嬰,他的臉色還是沉了下來。
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他有這種感覺。
“你們還在研究?”
眼鏡沉聲:“放棄吧,外界的力量根本沒辦法對她產生影響,你們喚不醒的。”
江無風看着他,眼神平靜,就好像是真的在照鏡子:“是的,我們喚不醒,但是你和我,卻可以。”
“你和我?”
眼鏡面色一變,他之所以喜歡躲着江無風,就是怕這個實力強大的自己會因為持有的觀念,將某些東西強加到他的身上,而現在來看,似乎避免不了?
“不,這是不明智的選擇,你該知道,我們共同的敵人,是那個老祖宗,他將我們當成某項目的的執行者,如果你這樣做了,就會讓他得逞!”
江無風不置可否:“會讓他得逞,但除此之外,我別無選擇,我既然能將他留在身邊的東西剔除乾淨,就算這次遂了他的意思,那也不是沒有再次解決的方法。”
小墨本身的存在,便是以血脈為聯繫,轉移鎮壓他體內的那股存在於特性中的“害”,這種行為後的目的,江無風雖然猜不到,但從現有層面而言,對他沒有什麼壞處,對於眼鏡也沒有壞處。
“不!你不能這麼做!”
眼鏡有些慌亂了,他意識到了江無風的決心:“聽着,你這樣做了,很可能會產生一些不可控制的變化,你現在的解決方法歸根到底只是基於我的感覺和猜測,要是錯了呢,要是因此影響到你自己了呢?”
“退一萬步,萬一小墨因此犧牲了性命怎麼辦!”
他指着中央試驗台上的嬰兒:“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
江無風看了眼嬰兒狀態的小墨,又看了眼平行身,淡淡道:“這就是我深思熟慮的後果。”
說罷,不待眼鏡再做辯解,他便上前一步,食指點在了他的額上。
嗡!
一瞬間,恍若天地震顫,眼鏡的身子陡然僵硬,漆黑的瞳孔瞬間被無法直視的白光所佔據,兩道射線激射而出,穿過江無風兩頰洞穿了遠處的牆壁。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被光波及的牆壁陡然盪開光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着變化,瑩白色的外表頓時變得黯淡無光,漸漸剝落外殼,露出內里的金屬框架,金屬框架暴露出來沒多久又變成了液體,沒一會兒又成了塑形方正的金屬塊,又化作了灰撲撲的礦石模樣。
從成品到原料的轉瞬變化!
“這是!”
帕妮薇爾驚呆了,她對於江無風的特性也有所了解,知道他的能力可以回溯一個事物發展的狀態,只是知道歸知道,實際應用上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直觀的一幕。
她忍不住想去觸碰,只是江無風先一步提醒了她。
“別碰!”
話音剛落原本灰撲撲的礦石陡然炸開,好像一個金屬刺球洞穿了周圍的牆壁,距離剛要邁步的帕妮薇爾只差一根小指的距離。
帕妮薇爾愣在原地,額頭生出冷汗,雖然生命層次擺在那裏,這樣的攻擊不至於讓她產生致命傷,但該有的疼痛可是一點兒也不會少的。
那金屬尖刺炸裂只是一瞬間,下一刻又變化了形狀,好像要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將從宇宙誕生初到現在所有的存在形態都展現出來。
江無風的心思已經全部灌注到了眼鏡身軀內。
身為平行身,他對於眼鏡的身軀結構熟悉的不能在熟悉,很快就找到了靈魂深處的變化特性所在。
沒有預想中那般大的體量,但棘手程度絲毫不能小覷,這股力量中有和他特性相近的一部分,同時也有一部分稍顯陌生。
看來眼鏡的感覺是正確的,他的體內,有着一股不同於他的變化部分,一股相對於自身能掌控的力量而言,難以掌控的“害”。
捋開表面,露出內里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切割變化,將“害”和他能掌控的“益”相區分開。
這是最關鍵的一步,所謂變化,便是宇宙因為其玄奇奧妙賦予生物體本身的印記,而這般得天獨厚的印記無論強大與否,都與宇宙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對於特性的操作,每一步都因其本身蘊含的奧妙而無比艱難。
江無風早就想到了這一步,但真正試圖用自身特性去包容分割的時候,他還是感受到了無法形容的困難。
變化的“害”和“益”本是一體,也只有這般江無風才能去利用自身“益”的一部分去接觸“害”,只是這股害卻極為難以操控,如果說,江無風所能掌控的“益”是一條溫順近人的美人魚,那麼這股“害”就是翻江倒海的興浪巨龍,無法遏制,同樣擁有強大的破壞力!
而江無風要做的很簡單。
吞噬其“益”,遏制其“害”!
多年掌控“益”的部分,讓江無風對於這部分的掌控力強大無比,親和力亦是不用多說,幾乎在他自身靠近的瞬間,平行身中所蘊含的特性中“益”的部分就自主向他靠攏,沒有猶豫,竭盡全力吸收這股力量,強化自身的特性,同時用不斷龐大的體量打破“益”和“害”平衡,趁勢壓迫逼出“惡”的部分!
轟!
蓬勃的黑芒從眼鏡瞳孔中散播出,充滿了難言的變數,這是江無風始料未及的,他一記迴旋踢,將帕妮薇爾從金屬球破壞的地方踢了出去,同時堵住了出口。
這黑芒來得快,充斥着“害”的難馴,如同毒霧一般彌散在空氣中,近處的兩個獸神教會招攬的部下根本來不及撤離,轉瞬間就撲到在地,掙扎哀嚎,周身皮肉長出肉芽,表皮被頂出一個個密集的窟窿,肉芽飛躥,飛快化作各種噁心的瘤狀物體,甚至有部分肢體化作了組織一樣的薄薄肉層。
這是“害”,幾十億年人類進化過程中存活至今的物種,躲過了不知多少的劣變進化成果,在短短的時間內盡數爆發!
“污染,得趕快從這裏出去!”
江無風面色沉着,毫不慌亂,對於他而言,這是一次救治,同樣是一次試驗,既然是嘗試,註定會有失敗和死亡的風險,便是他自己也不例外,黑霧狂亂,已經充斥在整個房間中,合金牆壁受到影響崩潰只是短時間內的事情,在這之前,他需要轉移。
粒子包裹實驗室,沖飛出科研單元,徑直擊破艦船天花,離開了星艦內部,江無風舒了一口氣,正要繼續逼出那部分“害”,腦海里卻是想起了戲謔的聲音。
“看來,你有麻煩啊~”
江無風循着訊念望去,在幾光年外,看到了一尊帶着笑容的六臂頭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