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借你書桌一用
眾人都是一怔,望向庄溫書的目光中就不由得帶了幾分鄙夷之色。
唐書生突然笑道:“庄掌柜,那你說這幅畫是誰所作呢?”
庄溫書的臉色赤紅,他哼哧了半晌,道:“不知是誰,但蒲秀才絕沒有這等畫功。或許,這是他偷來的畫呢!”
周圍頓時一片響起了一片喧嘩聲,就連蒲秀才的臉色也是頗為難看了。
庄溫書質疑他的畫功也就罷了,因為這幅畫中他到底出了幾分力確實不好說。但是,質疑他的人品,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了。這種質疑,甚至於可以用生死大仇來形容了。
王承平臉色微變,沉聲道:“庄掌柜,慎言。”
庄溫書話剛出口,就已經有些後悔了。但是到了這一步,看看四周眾人的議論,他反而是豁了出去。
“蒲秀才,你說這幅畫是你的嘔心瀝血之作,那麼就請你當場再畫一幅出來。呵呵,只要你的畫有這幅荷塘月色圖的一半功力,我老莊就服氣了。”
禾得勝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道:”庄兄,話不能亂說,就算這幅畫並非出於蒲秀才之手,但也有可能是他家學淵源,祖上流傳下來的名畫呢。”
他表面上為蒲秀才分辨,但稍微有點兒頭腦的人卻都已經聽出,他似乎也不相信,這幅畫是出於蒲秀才之手。
王承平猶豫了一下,並沒有開口,因為他在心中已經做了比較。
蒲秀才先前的那十二幅畫,確實都稱得上是精品了。在這小小的偏僻的千機城內,竟然有這種水平的畫師,已經是殊為不易。但是,蒲秀才最後拿出來的荷塘月色圖,與那十二幅畫絕對不在同一水準之上。
如果說荷塘月色圖是傳世名畫,那麼先前的十二幅精品就只能算是小兒塗鴉了。
要說這十三幅畫是出於一人之手……王承平捫心自問,似乎也是不相信的。
唐書生哼了一聲,道:“庄掌柜,你說讓蒲秀才重新畫一幅,那麼你何不請出畫這八駿圖的畫師,也在現場畫一幅呢?這畫師既然是你畫館中人,總不至於不敢露面吧?”
庄溫書一怔,臉皮子抽搐了幾下,卻是無言以對。
他能夠求得這幾幅畫,也是高價買進,打算當做鎮館之寶的。至於這畫師嘛,遠不是他的身家可以請得動的。
唐書生哈哈一笑,道:“庄掌柜,既然你找不出畫師,又憑什麼讓蒲秀才當場給你作畫啊?”
人人心中有桿秤,孰是孰非,在場之人大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那些以為蒲秀才畫不出荷塘月色圖的,此時也是默不作聲了。
王承平啞然失笑,道:“各位,不管這荷塘月色圖是何人所作,鄙人都是要買的。如今這畫既然是蒲秀才拿出來的,自然要和秀才交易,大家說對不對?”
“對,沒錯。”
眾人轟然應是,看向庄溫書的眼神中都帶了點戲謔。
這位畫館老闆千方百計地想要貶低蒲秀才,但最終卻無人買賬,王承平哪怕明知道這幅畫不是蒲秀才所作,也沒有半點嫌棄,依舊願意出高價求購。
“蒲秀才,鄙人對此畫甚是喜愛,三百兩銀子不知可否割愛?”王承平向蒲秀才深深地一躬到地。
蒲秀才深吸了一口氣,他深深地看了眼庄溫書,眼中閃過了一抹堅定之色。
他的生活雖然清貧,但卻熟讀史書,對名聲極為看重。如果庄溫書是在無人處污衊,他也就忍氣吞聲了,但是當著如此眾多的街坊鄰居面前說他偷竊,若是不分辨個明白,日後流言蜚語何時能止。
向著王承平拱了拱手,蒲秀才道:“王掌柜,抱歉,這幅畫不能賣給您。”
“啊?”王承平一臉的失望,目光在畫紙上留戀不去,時有精芒閃動。
周圍眾人則是一片驚呼,面對三百兩紋銀還不動心的,這蒲秀才是不是傻了?
然而,蒲秀才接下來卻做了一件所有人都不曾想像的事情。他上前,抓住了那荷塘月色圖的中間,雙手猛然用力,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將這副畫卷撕成了兩半。
“你幹什麼?”王承平暴吼一聲,他不顧一切地搶上前去,將這兩半畫從蒲秀才的手中奪了過來。
看着這樣好好的一幅名畫毀在自己的面前,王承平心痛如絞,他怒喝道:“蒲秀才,你這是什麼意思?就算不想賣給我,也不至於當場毀畫啊!”
禾得勝的臉色也是變得極為難看,三百兩銀子,在千機城內確實是天價了。但是,在他這種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商賈眼中,這幅畫的價值何止三百兩,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若是將此畫進獻……他的心頓時就是一片火熱。
這樣有資格讓人名揚天下的畫卷,又豈是區區紋銀可以衡量的?
王承平在被拒絕之時,那眼眸中閃動的寒芒他也是看在眼中,所以他已然猜到了這位王掌柜的打算。
蒲秀才執意不賣,他們也是無可奈何。但以後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他們財力雄厚,自然是有着無數手段,或竊或盜或強奪什麼的,都可以暗中籌謀。
但是,蒲秀才當場將畫撕了,那就是釜底抽薪,讓所有人都沒有了想念。
這一刻,他深深地理解王承平的暴怒,這幅畫就算再傳神,但已經被撕成兩半,就算是找高手修補,也難免會留下痕迹,就好比完好無暇的古董上多了一個缺口,再也沒有了那種厚實珍貴的感覺了。
庄溫書瞠目結舌,眾人也是靜默無語,不明白蒲秀才究竟在發什麼瘋。
蒲秀才再度拱了拱手,道:“王掌柜,您……信我么?”
王承平一怔,看着突然間仿若變了一個人似的蒲秀才,他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目光在手中已經撕裂兩半的畫和蒲秀才臉上一掃,他銀牙咬緊,道:“信!”
“好。”蒲秀才站直了身體,轉身道:“唐兄,可否借你扇鋪書桌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