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大小姐的等待
臨街的窗外,行人不算多,畢竟這個夏天還沒有過去。
雖然這幾天裏發生了不少事情,但這裏無疑還是一個平和的城。
街上偶爾有人走過,萎靡的人們在這樣的天氣里就像路邊焉了的野草一樣。
陽光很毒辣,但這城裏依然有陰涼的地方,每一處的屋檐下豈非就是這樣的地方。
但這樣邋遢且矮小的地方早已被貓狗所佔據,況且無論是誰也不會和這些牲畜搶這樣的地方。
但白雲碧很快就看見了一個不尋常的人,一個縮在矮小的陰涼處,一個和貓狗蜷在一起的人。
這人極臟,遠遠的看不見面目,臟到頭上的發都打成了結,他身上也只是披着一件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蓑衣。
或許是貓狗也早已將他當成了同類,又或許他身上早已沒了人味,一眾貓狗竟很老實的蜷在他的身旁。
貓狗們閉着眼睡着,邋遢的人卻一直睡不着,他的一雙手一直在身前摸索着。
邋遢的人一邊摸索,一邊往嘴裏送着什麼,他的確是個潦倒至極的人,他竟在撿食吃,只是他好像還不太適應這樣的生活,多數撿的都是些一進嘴又立刻得吐出來的東西。
如今,坐在樓里的白雲碧已經站了起來,一拂袖就下了樓,連後面白不殺的問話都沒有聽的全。
很快,這兩個年輕人就出現在了街尾,站在了那個邋遢人的不遠處。
邋遢的人還在那片小小的陰涼下自顧自的忙活着,就好像身邊喧囂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一樣。
看着這個如野狗如螻蟻一般的人,如今連白不殺也明白了,這人好像就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大茶壺,只不過區區數天沒見,大茶壺已經瘦的不成人形。
白不殺怔怔的望着白雲碧,他的眼神好像是在求證,但白雲碧卻沒有看他,他只是將手裏的一隻油雞輕輕的擺在邋遢人的面前。
很快,邋遢人的手就摸到了這隻油雞,剛接手的那一刻他很興奮,但很快他也就意識到這隻油雞不可能是誰丟棄在這裏的。
但他不敢抬頭,他已經習慣了低頭,他好像生怕自己的面相嚇着別人,於是他只能將油雞高高的舉過頭頂拜謝着。
然而他不是個天生的瞎子,他還的耳朵還沒有那麼靈敏,他還聽不出陌生人在什麼方位,所以他自然也無法很準確的拜謝這隻油雞的主人。
白雲碧一直不說話,他嘆氣,輕輕的嘆,他好像也怕自己嘆出來的氣會沖淡大茶壺此刻僅有的一點心情。
大茶壺沒有多想,他開始吃東西,但他的吃香很難看,簡直就是在吞,不算大的一隻油雞在他的手裏很快就剩下了一些骨架,很快這些骨架又變成了旁邊這些貓狗的嘴中食。
難得吃飽的大茶壺已經來不及想別的,當然他更加不可能聽得出身邊的人有沒有走,他已開始垂着頭休息,就像走累的野狗一樣休息。
看着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大茶壺,白雲碧的嘴裏很苦,他向來都不太會安慰人,更加不會安慰受了如此巨大變故的人,他可憐他,他想幫助他,但他能拿的出手的也不過是一隻油雞而已,而且下一頓他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上的油雞。
人生總有無奈,現在無疑正是白雲碧最無奈的時候,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碰見如此可憐的人,他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過去拍拍他的肩。
但歷經變故的大茶壺早已警覺的像條狗,所以當白雲碧的手剛在他的肩頭落下時,大茶壺就陡然驚醒並握住了白雲碧的手。
“無需驚慌,我並沒有惡意的。”
大茶壺不說話,他還是低着頭,不過他的身子卻顫的厲害。
“謝謝,無論你是誰,總之謝謝你???”
他終於說話,只是說出來的話卻很小聲,小的像只蚊子在煽動翅膀。
他還在握着他的手,他好像不知道該不該鬆手。
但很快,他突然就鬆了手,他也突然縮回了身子。
此刻的大茶壺竟然全身都在顫抖,他的頭在抖,腳也在亂蹬。
這一刻白雲碧突然也意識到了什麼,在這一刻他甚至懷疑那隻油雞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然而油雞並沒有毒,大茶壺也沒有中什麼毒,他只是突然很害怕,他只是想要逃走而已。
“你??你這雙手,你??你的聲音,我記得你,你??你和她是一夥的,不要??不要在來害我了???我??我沒有負她,沒有??”
他還是走了,跌跌撞撞的走了,臨走之前又胡亂說了些誰也無法理解的話。
如今這裏只剩下白雲碧兩人和那些依舊閉着眼的野貓野狗。
“不用太在意的,畢竟他已經遭了非人的待遇,像他這樣的人難免會得了失心瘋的。”
沒想到白不殺居然也有安慰別人的這一天,只是他好像也不太會安慰人,因為他的話總是說的太直接。
外面的日頭還是很大,白玉碧又回到了掬水樓里,酒菜還在,但他已經無心在動筷,他又在嘆氣,莫名的嘆。
與此同時,城外,出城唯一的道路上。
正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站在這裏,年輕的女孩子好像很焦急,她一邊伸着頭眺望着道路的盡頭,一邊又不停的在原地徘徊。
很快,有人來,來的是一個同樣年輕的男子。
只是這個男子好像並不是女孩子要等的人,因為看見這個男子的時候,女孩子的目光並不溫柔。
“你不該再逃的,你應該聽你父親的話。”
顯然他們是認識的,男子一上來就直直的說了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但年輕的女孩子卻好像滿不在乎,她斜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這個男子說道:“怎麼?你也開始管教起我來了?”
“小人不敢!”
如今,這後來的男子已經低下了頭並彎下了腰。
不過他雖然很恭敬,但他好像還是有話要說:“大小姐,跟我回去吧,趁莊主還沒動怒,現在還來得及。”
然而他面前的大小姐卻揚着嘴角說道:“是的,趁我母親還沒有動怒,你最好趕緊回去,而我是不可能回去的,因為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和他一起仗劍天涯去了。”
“和誰???”
年輕的大小姐傲然道:“當然是白雲碧,普天之下能和我一起仗劍天涯的除了他還有誰能有這個資格?”
“是他?你在這裏等他?你還是要和他走?”
下人的話已經有點急,他的嘴角也開始發顫。
“廢話,我玉玲瓏是什麼人?是那種隨便什麼男人都看得上的人嗎?”
終於,年輕的大小姐開始驕傲的自報家門,而他面前站着的下人自然也是許久不見但一直很忠心的岳中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