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的那個他
南桑在樽城長大,對她而言,季懷遠的生活全部都是他,和他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長相廝守的日日夜夜,偶爾一個人的日日夜夜,以及滿心滿腦全是他的日日夜夜,有他陪伴着的日日夜夜,寧願時間停止的日日夜夜,還有—永遠失去他的日日夜夜。
南桑氣定神閑地坐在瑜伽墊上,跟着老師的動作轉換着動作,她本來不喜歡這些運動,但木流嵐瞞着她幫她報了名,說是讓她強身健體,她本來就抱着南郭先生吹簫的心態,所以她坐在了離教室門口最近的地方,準備隨時開溜。
南桑卷了卷她帶來的瑜伽墊,悄悄把門開了一個縫,然後看準時機,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她走到對面教室的玻璃窗前,看着跆拳道教室的盛況。
隨着裁判大喝一聲:“開始。”
站在台上的兩人都做了個右腳蹬地髖關節向左旋轉,雙手握拳置於體側的預備動作。
“哈!”那個帶着藍色的頭盔的人,突然做了個前踢,右腿以髖關節為軸屈膝上提,向前頂,小腿以膝關節為軸快速向前上方踢出,沒想到紅色頭盔的人身子一偏,右腳蹬地右腿以髖關節為軸屈膝提起,左腳以前腳掌為軸外旋180度,髖關節向左旋轉,右腿以膝關節為軸向前蹬伸,右腳快速向右前上方直線踢出,狠狠地還了藍色頭盔的人一個側踢。
藍色頭盔捂着被踢到的膝部,痛苦的呻吟一聲,南桑看到這裏,不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很快,藍色頭盔很快地就又站了起來。
藍色頭盔轉身後腿後撤背對對方。重心后移至左腳右腳蹬地后屈膝提起,右腳貼近左大腿,兩手握拳置於胸前;隨即左腳蹬地伸直,右腳自左大腿內側向後方直線踢出,力達腳跟。踢擊后右腳沿原路線快速收回,成實戰姿勢,同樣的側踢還給紅色頭盔。
藍色頭盔的人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手,他解開了頭盔,跳下了擂台,向著門口走來。
“嗨,桑桑,我們又見面了。”
南桑看着左江一臉欠揍的表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沒有回答他。
“桑桑,”他看着對面,醺醺然的南桑,是極美極美的——小麥色的肌膚,眉眼明麗,一對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對着他眨眼的時候,像是星星在閃爍……他心隨着她眨眼的頻率,一跳、一跳。南桑今天來練瑜伽,頭髮松塌塌地綁在頭頂,從左江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她細膩白皙的脖頸以及她額頭上的細小的汗珠,他轉開眼,說:“要不要來練跆拳道?”
南桑心裏早就痒痒了,加上左江的一個建議,她更是全然忘我了。
南桑和左江先站在墊子上互相鞠躬行禮,然後握緊雙拳,擺好架勢,同時大喊一聲,向對方展開攻擊!
“呀——!”
“嗨——!”
兩個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
光影重疊中。
騰空而起的左江,雙腿如閃電般向還未來得及出腳的南桑踢去,南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接受迎面而來的疼痛,但是半晌她也沒有感受到那份疼痛,她睜開了一條縫,卻發現左江只是保持着進攻的姿勢,雙腿卻並未落下,他好笑地看着南桑,說:“桑桑,我怎麼捨得讓你受傷呢。”
南桑訕訕地把手套扔掉,走下了台,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氣鼓鼓地看着左江,說:“我只是黃帶,你卻是黑帶,你這是勝之不武。”
左江聽了,嗤嗤地笑起來。笑聲一斷一續,“要不要我教你練?等到你也拿到了黑帶,我們再一較高下,怎麼樣?”他把礦泉水遞給她。
歪打正着,南桑正想找教練的時候,他就自己送上門來了,不要白不要。
南桑帶着左江來到了她的“解憂”小酒館,看着左江一臉震驚的樣子,嗤嗤地笑了,左江在一張木梯子上坐了下來,他看着她,走過來,將酒瓶放在木梯上,一時間,兩人只是看着這個漂亮的酒瓶那圓潤的水滴形狀的瓶身,都沒有說話。
左江在吧枱取了一個啟瓶器,慢慢的,將軟木塞拔出來,動作很輕。他把酒往醒酒器里倒。
“留着點兒……”南桑叫道。
他沒聽,一瓶酒,通通的倒了出來。紅褐色的液體,帶着一股葡萄的香氣,混着些許木香,還有一點初開瓶時的酸澀感……
“我的小酒館,還不錯吧。”南桑滿臉得意地說,“不過,可惜了,下次你應該晚上來,不像現在這樣冷清清的。”
南桑挽了一下襯衫袖子,露出纖長的手臂。手裏的酒杯舉起來,她大口的喝着。漂亮的酒液,隨着她的吞咽,進了她漂亮的喉。“哎……我啊……我以前,要是和他吵架,我……就一招兒。”她的臉,呈緋紅色。
左江不知道是哪個“他”。她心裏,還有哪個“他”。
“哪一招?”
“砸他的酒啊……他最心疼什麼,我就毀什麼。”她笑。迷迷糊糊的。似乎聽得到那清脆的聲響。專門往地板上丟,堅硬的岩石,有尖角的,對準了,狠狠的砸過去,沒有不碎的……他會氣的跳腳。”
“桑桑……忘了他吧!雖然我並不知道你的那個他是怎樣的,但是他能讓你痛苦,就說明他還不夠愛你。”他看着。
“忘了……”她低低的說,嘴角的笑在加深,眼裏的淚不斷湧出,她看不清眼前……這究竟是誰?她不知道……迷糊了。“是啊,你說的對,他不愛我,從來沒有……”
他只是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耳邊是酒館裏悅耳的音樂,輕靈舞動的聲音……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一節一節的綿軟下去,熱度卻在一節一節的升高。
鬼使神差的,她的手臂伸過來,繞到了他的頸上,將他拉近。
“你喜歡我的,是不是?那你愛我嗎?”
他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
她還沒有來得及意識到,也根本沒有能力再意識到,他兇狠的吻,便襲了過來……
……
凱旋門大酒店的大堂,林華遠遠就看見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正站在酒店門口東張西望的,此人正是齊東。
林華停好車走上前去,沖齊東打了個招呼。“這麼快就到了,夠爽快!”齊東拍了拍林華的肩膀,“走,到三樓,我已經定好包間了。”
林華淡淡一笑,隨着齊東進酒店向著樓上走去。
林華隨齊東進入包間,包間裏卻沒有他想像中的那個身影,齊東自然能猜到林華心中的顧慮,他又笑着說道:“遠哥本來要親自登門去請季總的,但又怕太唐突了,所以才委託了。季總不會見怪吧?”
見對方如此淡然,林華便也穩穩地回道:“齊老闆言重了。你做東,我吃飯,有什麼唐突不唐突的?剛好季總在美國出差,得意交代我,要我照顧你周到,只要有緣坐在一起,大家都是兄弟。”
齊東哈哈一笑:“我就說了吧,季總是個爽快人,他的手下肯定也是個爽快人!來來來,快進屋坐下聊。”說話間他已攬住林華的肩頭,引着後者往餐桌走去,儼然像是半個主人一般。
那包間奢華氣派自不用說,房間的中心位置擺了張直徑足足有四米的大圓桌,但桌面上卻只陳着兩副餐具。
幾個精幹的小弟早已在包間內候伺着,見到二人進來,便齊刷刷地鞠躬高呼一聲:“大哥好!”
齊東對那些小弟瞧也不瞧,一指餐桌中間的貴賓席位:“阿華兄弟,請上座。”
林華淡淡回了句:“齊老闆客氣了。”走上前泰然坐好。齊東自己則坐在了林華左手邊的主陪位置。
齊東又沖小弟們招招手:“把菜單拿來給阿華兄弟看看。”
一個領頭的小弟連忙湊過來,恭恭敬敬地把菜單遞到了桌前。林華卻不伸手去接,只說了句:“不用看了,客隨主便。”
小弟的動作僵在了半途,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求助似地看着齊東。齊東倒也不再謙辭,一擺手道:“那就由我來安排吧。”小弟便收了菜單,轉而把自己手裏拿着的點菜用的紙筆交給了齊東。
齊東對林華解釋道:“他們都知道我的習慣。我點菜從來不看菜單,只是寫幾個想吃的菜,交給后廚去做就行。”一邊說一邊拿起筆刷刷刷地寫了起來。
他寫得很快,不一會就把下好的單子交還給小弟,囑咐道:“讓后廚抓緊做,快點上菜。”
小弟利落地回了句:“明白。”
片刻后便有服務生把四碟冷菜擺了上來,另有小弟給兩人斟上美酒。
齊東率先端起了酒杯:“感謝阿華兄弟光臨,別的先不說,這杯酒我敬二位,幹了!”言罷便一飲而盡。
林華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雖然沒說什麼話,但是酒倒也喝得爽快。立刻便有小弟上前續了酒,齊東毫不停歇,緊接着又舉起了第二杯。按照酒場慣例,這第二杯酒主人就該提起些話題了。
“這些年我和遠哥都在江城,所以和季總還有阿華兄弟走動的不多。所以今天我特意擺下這桌酒,請阿華兄弟過來聚聚。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兄弟之間多聯繫聯繫,以後相互間好有個照應。”說完這番話之後,他一仰脖子,將這第二杯酒又倒入了腹中。
林華依舊跟着喝酒,卻依舊沉默不語,齊東見氣氛有些冷,便放下酒杯,乾脆直愣愣地把話向著對方拋了過去:“阿華兄弟,你覺得呢?”
林華把空杯子捏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終於開口道:“相互照應當然是好。遠哥在江湖上待的時間比季總我們都大,可得好好提攜提攜我們這兩個小兄弟。”
齊東聽出林華話裏有話,他只是例行公事般微微一笑,等待對方的下文。果然,林華便又繼續說道:“今天上半年季氏集團會拍下江城的那塊地皮。等地皮到手之後,在工程運作方面,還請遠哥和齊老闆多多指教。畢竟我們季氏集團一直在樽城,不能在江城如魚得水,好多事情都還缺些經驗。”
齊東舔了舔嘴唇,陷入了沉默之中,本來這次他們約季懷遠,正是要洽談那塊地皮的事宜。沒想到林華不等他們提出來,便搶先一步展現出對那塊地皮志在必得的氣勢。這一下就反客為主,反倒讓齊東不好開口了。
齊東不愧是跟在遠哥身邊的人,很快他就恢復了臉色,精神為之一振,趁熱打鐵拋出了自己的算盤:“如果我們兩家聯手起來,局面就大不一樣了。”
林華微微眯起眼睛:“怎麼個聯手法?”
齊東迎着林華的目光,說:“不瞞你說,本來這塊地皮,遠哥就是可要不要的,如果遠哥助你們季氏集團贏得了這塊地,還望你們能幫我們順利開展在樽城的業務。”
這番話終於徹底暴露了齊東和遠哥的野心:他竟是要通過這個聯合去挖季氏集團在樽城的牆角,最終實現將季氏集團一口吞併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