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千個曾經擁有
南桑的小酒館在一片轟轟烈烈中,總算是迎來了開業的日子,酒館是販賣機式的門,一進去就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供前來的顧客拍照打卡,酒館裏還未喜歡拍照的人士準備了手機補光燈,照片可以即時在酒館裏打印出來,酒館裏是星空的棚頂,讓人好像是置身於宇宙。凹凸有致的大酒櫃排滿了各種品牌、各種度數的酒。
南桑一改往日的嬉笑,一臉冷峻,目光在整間酒吧掃過,壓根沒人敢跟她對視。領着池墨直接到了吧枱,南桑開口:“給我一杯赤富山,給他一杯威士忌。”說著,朝池墨指了指。
吧枱後面的酒保一臉討好:“好的,桑姐您稍等。”南桑要的赤富山,酒精度數很低,但是顏值很高,上面是一層奶油,喝起來類似奶茶又不缺酒精味道的刺激,只不過這種味道並不讓人討厭,甚至讓人隱隱有點想要嘗試一下的感覺。
南桑端起暗紅色的赤富山輕輕品了一口,從喉管里傳出一聲享受的哈氣聲,顯然十分滿意。
池墨見她已經一杯酒下肚,皺了皺眉頭,“心情還不是普通的糟糕。”
南桑呷了口酒,斜他一眼,“誰說我心情糟糕?是不是木子那丫頭又給你告密了?”
池墨的話語已經有了涼意,說:“你雖然人在國內,可是你做的事情,父親都是知道的。”
“怎麼兒?他這會兒知道管我了?是不是嫌我丟人了,你大可以告訴他,我做什麼事情,我不怕他。”南桑戴着紫色的隱形眼鏡,在吧枱的暗光下,暗紫色的光幽幽的,有種邪魅的美,“對了,趁你這次回國,還不趕緊把木子那丫頭搞定?”
南桑從池墨擱在面前的煙盒裏抽了一根煙出來,沒忙着點,眼睛盯着煙盒上漂亮的花紋,又瞅瞅池墨,對自己的回答,他沒有什麼反應。“嗯?”她追了一問。
池墨“噗”的一下,手指一彈,南桑手裏的煙“噌”的一下飛出去老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瞎操心。”
南桑沉默片刻,說:“怎麼兒?只許你們男人抽煙喝酒,我們女人就理應相夫教子嗎?”
池墨喝了一大口酒。後來,他匆匆地接了一個電話,給南桑打了一個手勢就離開了。
開業的日子,來往的都是貴客,南桑一直待在小酒館裏,就靜靜地坐在高腳椅上,看着舞池裏隨着動感的音樂舞動的人群,層層疊疊變幻的幽暗燈光,午夜的音樂不再震懾人心,漸漸變得舒緩柔軟。
季懷遠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衣服外套隨意被他搭在手臂上,溫和的目光緊緊盯着那個墨綠色的背影,南桑被酒保叫了一聲,才回頭看到他,很快地換上標準的“老闆笑”,“季總,歡迎光臨。”
季懷遠跟隨她的腳步,來到了位於二樓的包間,這裏視野開闊,位於落地窗前還能看到酒池舞動的人群,南桑低聲對着那個侍應生說了句話,很快侍應生就躬身退走,很快就拿來了數量不菲的酒。
南桑站在眾人面前,笑了笑,說:“季總是我的朋友,朋友的朋友,自然也是朋友,這些酒權當是我的禮物,還望各位能多多關照。”
其中的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略帶油膩的老闆,爽朗地笑了起來,說:“這好辦,難得有南老闆這麼爽快的人。”
南桑也跟着陪笑了一會兒,隨即,就要離開,就在她要打開門的那一剎那,被季懷遠拽住了手腕,南桑抬起頭,看着他,不笑也不怒。
他湊近她的耳邊,說:“囡囡,聽說最近你和江城來的人有生意來往?”
可是這裏實在太吵。
南桑只好拉住他襯衫的衣襟,湊在他耳邊,說給他聽。
“季懷遠,你若是再敢派人跟蹤我,我一定不會手軟。”
徹夜不眠的疲倦,在酒精的誘發下,她連眼神都迷離其來。季懷遠始終看着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甚至是閉着眼睛困頓的樣子。
季懷遠把她拉到門外,樓下舞池的音樂還在持續不停地播放着,音樂聲悄然轉換,是一首她很熟悉的曲調。
她忽然笑起來,輕聲問他:“你還記得嗎?”
“我的記性始終很好,尤其是,對於你的事情。”她無聲笑着,用臉摩挲着他的俊臉,因為徹夜不眠的疲倦,竟然覺得神志有些恍惚。不得不承認,某些時候,季懷遠是個絕對溫柔的男人。
第一次聽這首歌。
是某年農曆新年,他們在墨爾本的泰坦尼克餐廳,南桑一人在墨爾本窮游,古老的甲板,浪漫的氣氛,遇到了他,餐廳有三四桌中國人。
後來都湊在了一起,笑着鬧着輕易就到了午夜。
在打烊時,餐廳老闆就是放着這個曲子。甚至還非常有感覺地哼唱着,她穿上黑色的禮服裙,聽着這首墨西哥風情濃郁的打烊曲子。
離開的時候,只剩下的十多個中國人,可是那麼多的同胞,她只記得他。後來,她回到酒店的時候,再次遇到了他,一晚上的相處,南桑覺得他總會多少記得自己一點,她勇敢地上前去,給他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她看着他臉上的茫然,她可以肯定,這個男人根本就不記得她。
但季懷遠是個十足的紳士的男人,他給足了她面子,他回以微笑,並且紳士地把西裝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
南桑回憶着他當時的話,“這麼美麗的小姐,可不要把你凍壞了,該有多少人該心疼了。”
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也不知道她當時怎麼會那麼大膽,她笑着問他:“這裏面也包括你嗎?”
他笑:“樂意之至。”
……
一般審訊的時候,都是看上去不大正經的左江扮紅臉,外表純良無害的阮歸扮白臉,兩人一唱一和地詐嫌疑人的話。
兩人走進審訊室,坐在丁振面前。
阮歸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嚴肅一點凶一點,便提高一點音量問道:“3月15日,也就是前天,晚上10到12點之間,你在哪裏?”
丁振:“我在家,我父母可以證明。”
左江拿出物證科的手機,說:“你和死者曾雨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有那麼多次的通話記錄?”
丁振有些緊張,哆哆嗦嗦地擦了擦額頭的汗,說:“我和曾雨是在一個銀行工作的,我……”
丁振話還沒說完,就被左江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嚇了一跳,左江黑着一張臉,說:“說些我們不知道的。”
扮白臉的阮歸看着嚇得說不出話的丁振,忙安慰道:“只要你實話實說,我們會還你公道的。”
“我和曾雨是情侶關係,我們交往了一個月了,但是她的死真的和我沒有關係。”丁振說著情緒更有些激動了,阮歸把他按下去。
左江抬頭看着丁振,繼續說:“你認識齊聲和蔡天嗎?”
丁振搖了搖頭,左江卻從他眼底里看出了一絲波動,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問:“你和曾雨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
“3月15號,我休班,我下午曾給曾雨打過電話,約她在銀行的附近的佳樂便利店見面,送給了她一個禮物。”
阮歸問:“什麼禮物?”
“是一個品牌的口紅,曾雨喜歡好久了,我為了讓她開心,給她買的。”丁振說道。
過了大半個小時,審訊才結束,左江伸了個懶腰從審訊室里走出來,一邊暗自整理着思路,其實他早就知道丁振不是兇手,因為昨天他拿着證物袋的時候,卻接到了丁振的來電,如果丁振是兇手的時候,他在此時給曾雨打電話,根本就是挑釁警方的權威,所以,他在很大程度上排除了丁振的嫌隙。
半個小時之後,便利店方將監控錄像發了過來。甄誠坐在電腦前,握着他的粉色鼠標,點開丁振說的時間段內的監控。
丁振確實跟死者曾雨有過接觸,加上超市的攝像頭是高清的,每根頭髮絲都拍得很清楚,畫面上丁振確實是送給了曾雨一支口紅,並且曾雨也是笑容滿面。
左江站在丁振背後,仔細地監控畫面,一遍又一遍,地,突然,他拍了下腦門,說:“曾雨的遺物里有沒有找到這支口紅?”
甄誠想了想,說:“確實有這支口紅,當時也拿去化驗了,沒有發現異常。”
“齊聲以前吸毒是哪種毒品?”左江一邊咬着饅頭一邊翻案情分析,在屍檢結果那幾頁停下了。
“鼻吸加靜脈注射,老油條了。怎麼?”阮歸停下吃飯,問道。
左江指着分析報告上的一行說明:“那我們怎麼能確定他車裏那半顆藥片里是他給自己吃的?”
阮歸饒有興趣地道:“那也有可能是齊聲毒死了蔡天和曾雨?”
“靜脈注射一般都是用白粉狀的海洛英,對神經遊走細胞釋放多巴胺的刺激是非常驚人的,只要注射過一段時間,大腦內多巴胺受體的數量會急速減少;所以為了達到已有的刺激水平,所有重度癮君子都會不停加大注射量。而曾雨和蔡天體內的東莨菪鹼和苯丙胺的混合物,屬於勾引新手入門的級別,齊聲難道自己不知道這種新型毒品是致命的嗎?他自己服用的可能性不大吧。”
阮歸上下打量左江,目光微微閃動,然後有點古怪地笑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或許他就是看這藥片好看,就吃了一兩顆呢,再說了,他是從別人手裏買來的,他自己不大可能會知道這個能致死吧?”
左江一邊翻報告一邊漫不經心道,“海洛英賣得貴是糊弄外行人,實際市場貨里不知道摻雜了多少葡萄糖和滑石粉,價格不見得比那些普通的苯丙胺合成物高。況且嗎啡的勁沒過,混着其他的抽會讓人很不舒服,而且,齊聲是毒品圈裏的老手了,市面上的毒品情況他不會不知道,越是處的水越深,他越謹慎。”
所以,齊聲死的太容易了,也太蹊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