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緬甸之旅(六)
泰國。
窗外的雨有規律地下着，落在透明地玻璃窗上，啪嗒啪嗒地，透明的水滴禁不住玻璃窗的撞擊力度，散成一片水漬，倒是有些飛蛾撲火的架勢。
木流嵐就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看着窗外的雨景，不遠處，雨霧裏行駛的車輛練成一排，隨之而來的是鳴笛聲–嘀……嘀……
在這樣陰沉的雨天裏，人是最容易疲倦的，坐在小房子裏，左手一杯香茗，右手一捧小書，又或是躺在溫暖的被窩，睡個天荒地老，那是最舒適不過的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木流嵐聽到家裏的阿姨在樓下喊她。
木流嵐想起來，晚飯時是她說過，想要吃花生餡的湯圓。
下去的時候，家裏的阿姨正從湯鍋里一顆一顆的將白白胖胖的湯圓舀出來，盛在碧色的碗裏。
木流嵐拿了小匙從糖罐里取兩勺糖。
其實沒什麼胃口，但是，已經煮好了的東西，秉承不要浪費的原則還是要把它吃了。
聽到腳步聲，她回頭，池墨一身外出的衣服，正在扣着大衣的扣子。
木流嵐捏緊了手中的小勺。本來想問他要不要來碗湯圓，話到嘴邊兜了個圈，沒出口。
“桑姐說，她馬上就要和楚何回緬甸了，所以江沅的事情，我們得儘快處理。”木流嵐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果然聽到這句話，池墨的腳步頓了一頓，說：“我知道了，我會儘快的。”
“我出去一下。”池墨說完，走到門廳里，換了鞋子。
木流嵐默默的走出來，看着他。
池墨抬頭，看了木流嵐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麼。
木流嵐卻已經回身。
池墨站了一會兒，開門出去了。
木流嵐坐在高腳凳上，兩個瓷碗並排擱在面前——裊裊的白汽浮上來，糊住了她的眼鏡片，眼前朦朧了，氤氳了她眼底的霧氣，不知道是霧氣，還是別的……
聽得到外面車子發動起來，在這樣靜的夜裏，發動機的聲音輕捷而有力，她對這樣的聲音幾乎是又愛又恨的，這樣的聲音，是他回家的宣告，但是多少個夜裏，伴隨着轟鳴的汽車聲，輪胎摩擦石子路的聲音漸漸的遠了……遠了。
並且，今夜不會再響起了。
她知道的，多少個一樣的時間、地點、留言，然後就不知道他下一次什麼回來了。
木流嵐坐直了。
鏡片上的水汽消失，眼前又亮了。
她在想，這車發動機的聲音不熟，是那輛新買的邁巴赫嗎？
他最近很少自己開車出去，她也快忘了車庫裏還有這麼個東西了……也幾乎要忘了，他的夜生活其實很精彩，又或者可以說他的行程他也不需要給她報備。
甜糯的湯圓在她的舌尖上散發著奇異的香。
那團至極的香慢慢的梗在喉間，堵的她難以下咽。
她倔強的一顆一顆往嘴巴里填，吃完了一碗，再吃另一碗……
……
破舊生鏽的防盜門被推開，帶着濃重灰霉味道的空氣迎面撲來。
“小心點，咱們不是警察。”池墨拉了木流嵐一把，“多猜守在外面，回頭要是搜出來什麼，咱們再說，但是一定不能被人發現。”
這是一套典型的老式佈局住宅，進門左側便是堆滿雜物的廚房，穿過小小的玄關，進入低矮的飯廳，再穿過一道木門才是一個窄窄的單人床。
那個煩人床差不多可供成年人蜷縮側卧，可想而知是江沅以前睡覺的地方；客廳的東面連接着一個大一點的卧室，書桌、席夢思床、油漆剝落的大衣櫃，牆上的牆皮向外翻着，隨處都瀰漫著塵土的氣息，還有一個個的蜘蛛網。
“這地方……應該是江沅小時候她父母的家吧，好像已經很長時間沒人住過了。”木流嵐低頭小心穿過卧室門，眯着眼睛左右張望着：“奇怪，為什麼我們從來都不知道江沅住在這裏過呢？我記得咱們也算上和江沅認識了挺長時間了。可是我們為什麼突然就能得到這個房子的信息呢？”
池墨的聲音從客廳里響起：“因為她最近回來過。”
“哎？”木流嵐覓聲出屋，只見池墨蹲在客廳中的錄像放映機前。
這屋裏所有東西都矇著一層灰，只有放映機稍微新一些，且有明顯被擦拭過的痕迹。
池墨打開電源，屏幕驀然閃現出熒光，緊接着光碟匣嗡地一聲，自動把上次斷電前沒取出的碟片退了出來。
“這是什麼？”木流嵐好奇道。
池墨沒有回答，而是把光碟插進放映機，帶着手套按下了播放鍵。
這所房子的採光不好，屋裏陳舊陰暗，只有屏幕上幽幽熒光將池墨的臉映得晦澀不清，木流嵐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她相信他此刻臉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首先出來的是光碟在數字量化時產生的雪花、色綵帶，隨即畫面閃現，倏而一清，被放大到整個屏幕的手指出現在了池墨和木流嵐的眼前。
“可以了嗎？”屏幕里有人說。
“等一下，馬上就可以了，一生只有一次呢，別著急。”
“扣子別不住，忒費勁了……”
畫面不斷搖動，緊接着聚焦拉遠。
背景竟然是某個校園的宿舍里，一個身穿黑色學士服的年輕人，正站在試衣鏡前，在鏡頭掃過來時敏銳地抬起頭，緊接着伸手擋住了自己半邊的側臉。
“走了，快走了！”
畫面後有人喊道：“她們在樓下等咱們！”
年輕人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拎過椅背上的外套。經過鏡頭前時她微微皺了下眉頭；那瞬間潔凈的臉頰，烏黑的頭髮，甚至連藏在眉毛里的一顆痣都在屏幕上清清楚楚：“先關上，一會兒再開始拍。”
木流嵐幾乎是張着嘴，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踉蹌跌坐在沙發里。
而池墨直勾勾盯着屏幕，緊咬牙關，只要稍微開口劇烈搏動的心臟就便會從喉嚨里跳出來——這是南桑當年大學畢業時的錄像。
江沅曾躲在這破舊的老房子裏，一遍遍觀看模仿更年輕時候的，各種動作和神態的南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