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放血

暗紫色的血液汩汩地從手腕上那道狹長的刀口流出，妖異的顏色與蒼白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不僅比正常人的血液顯得要黏稠，而且還散發出一種隱隱的異香。

血越放越多，香氣也越來越明顯。

葯大師抽了抽鼻子，看着已經過半的白玉盞，露出一種隱秘激動的目光。

這種異香可是耗費了無數天材地寶，經過幾年的煉製才有的。而這種帶了異香的血，只要加不同的藥引，就能制出效果完全不同的丹藥。可以救人，亦可以殺人。對於鑽研煉藥的人來說，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而這世上，他知道的也唯有他成功地煉出了一個。

更重要的是，這是按《毒步天下》秘籍里記載的方法煉製出來的。只要找全裏面的藥材，配合葯人的血，更可以煉製出令功力大增、突破瓶頸的破壁丹。

只要突破了瓶頸，自己的功力大成，放眼天下，誰又能奈何得了他？以前那些跟他過不去的人，以後就算再遇到，他也可以渾然不懼。反而是他不放過他們。只要被他抓住，他統統都要將他們煉成藥丸，一個也不放過。

眼看只要這葯人血到位，很快就能實現他多年的夢想。這麼多年所做的努力，便全是為了這個。如今終於趕在大劫之前將藥材搜集齊，讓他如何不激動？雖然葯人難得，但只要能夠成功，就算賠上也沒關係。

煉瑤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咬着牙，忍住想要為自己止血的衝動，盡量讓臉上保持平靜。

“血放的時間長了會失效。不如先放一次的量，以後要用再取？”第一隻白玉盞將滿的時候，煉瑤終於輕輕開口。

葯大師性格執拗，但凡他的話，都不喜歡有人違背。但真按葯老頭的話做，她估計今天很難逃過一劫。不過，她不想死。這些年多少次在生死門外徘徊，如果不是她求生的慾望極強，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因此，不管怎樣，她也得為自己爭取一下。

她不知道是什麼給了葯大師壓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急躁，甚至有些急功近利。以往每次取血最多不過一盞，也是為了細水長流，不想傷了煉瑤的根本。這次的作法明顯過於激進。

葯人不是那麼容易煉的，煉瑤的全陰體質萬人中難尋一個。就算找到了，煉製不僅要好幾年的功夫，更要花費無數天材地寶，而且中間一點小小的閃失都會導致前功盡棄。

不然葯大師很早以前就有煉製葯人的想法，但也是直到幾年前，也才成功地煉出了一個。這麼珍貴的資源，就是葯大師也捨不得輕易折損。除了被煉成藥人和時不時取次血，煉瑤在生活上幾乎沒吃過苦。只要她不想着逃跑，其他的事情葯大師都會盡量滿足。

可是這一次卻明顯不對。能讓葯大師不顧惜自己多年的心血，以殺雞取卵的方式逼煉瑤放血，這讓煉瑤之前的疑惑更重了。一定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甚至會威脅到葯大師本身。

葯大師聽了煉瑤的話有一瞬間的動搖，一次煉藥的時間肯定不短，雖然他有一定的辦法保存，但總不如新鮮的血液來得更好。但他回頭往儲葯室看了一眼，目光立刻又變得灼熱，那一點點動搖馬上被拋棄。

“別廢話，繼續！放滿后我會讓你多休息一段時間。”

聽出葯大師語氣里毫無誠意的敷衍，煉瑤黯然地低下頭，心裏為自己默哀，嘴角卻勾起一個嘲諷的冷笑。真放這麼多血，就算不讓她休息也不成，能不能留下一條小命也很難說。

白玉盞已滿，在葯大師陰鷙的目光下，白玉盞被換成了白玉碗。煉瑤心裏有點急，她不能就這麼認命，她必須得為自己的命抗爭一把。

白玉碗裏才淺淺的一層，煉瑤已經有點支持不下去了，臉色一片灰敗。她突然一把扼住上端的血管，止住血液的大量流失。然後鼓起勇氣，直視着葯大師陰沉的眼睛，堅定地說道：“我不想死！”

葯大師意外地眯了眯眼睛，再看向煉瑤的目光里，已經隱隱有了殺氣。

一股寒氣從煉瑤的腳底升起直衝後腦，全身的寒毛不自覺都立了起來，每一寸肌膚如臨大敵般綳得緊緊的。煉瑤卻強迫自己不許後退，眼睛倔強地瞪着葯大師，半步不讓。

半晌，在葯大師眼中的殺氣幾近實質的時候，她示弱地鬆開了右手，讓血液重新流淌起來。她虛弱地靠在桌邊，右手不着痕迹地將之前放置在桌上的柳葉刀握在手中。

她知道自己不是葯大師的對手。可就算打不過，她也不會完全放棄反抗。拼了這條命，她也不會讓這個殘忍的老頭好過。至少打翻這個白玉碗，殺了自己，看他拿什麼來煉藥！

目光在桌上少見的藥材上一一掃過，煉瑤試圖再次講理：“我不知道你要煉什麼葯，但是花了這麼長時間準備肯定不簡單，你真有那麼大的把握一次煉成？我只是不想死。況且我死了，你這麼多年心血不是白費了？萬一你煉藥失敗，你又打算到哪去弄這麼珍貴的葯人血？”

白玉碗裏已經裝滿將近三分之一了，煉瑤不過低頭看了一眼，立刻感覺到天旋地轉，身體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煉瑤的話並不是假的，葯大師知道自己心急了。可是大劫的壓力，還有多年準備終於看到希望的喜悅，讓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靜，變得焦慮急進。

只是她憑什麼說自己不能一次成功？他必須一次成功，有些藥材不是那麼好找的，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葯大師有些焦躁地踱了幾步，鼻腔里發出粗重的呼氣聲，顯然心裏極為不平靜。

煉瑤心裏微微升起一絲希望，如果真能說動就好了。只是到了最後，葯大師卻拿了把椅子讓煉瑤坐下，看樣子還是沒打算放棄。煉瑤心裏暗嘆一聲，難道真的躲不過這一劫？

心裏想着，手已經扶上了白玉碗。只是不到最後一刻，她還不想跟葯大師斗個魚死網破。

偏偏這時儲葯室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緊接着是一聲充滿憤怒的虎嘯。

煉瑤被嚇得一個激靈，身體往旁邊一歪，手腕流出的血頓時灑到了桌上，連帶着白玉碗都差點傾倒。

聽到虎嘯聲正準備進去的葯大師雙目一厲，身影如電飛射到煉瑤身邊，如鷹一般枯瘦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牢牢地禁錮在白玉碗上方。

看着灑到桌面的血，葯大師眼中流露出一些心疼。葯人不易煉，煉成的葯人血每一滴都很珍貴。結果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這麼多足夠你這次用了，再多用不完就會浪費掉。你就非要逼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我不想死，你要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

細瘦的手腕被抓在手裏，雖然力氣小到不值一提，但那倔強地掙扎卻清清楚楚地向他傳遞了煉瑤堅定反抗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