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降獸雨
堆積如山的金屬廢料堆中,一位皮膚黝黑的結實少年正在埋頭快速地選取材料,時不時側頭核對着手邊的資料圖,手中的扳手上下翻飛,幾乎沒有一刻停頓,幾分鐘后,身旁那原本的簡單支架漸漸轉變成某種結構複雜的機械臂。
唐烈的神態專註無比,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手邊設計圖上任何一個材料他早都已經爛熟於心,用最短的時間在廢料堆中選出零件,毫無錯漏的拼裝完畢,整個過程流暢熟練,一堆細小的廢舊零件在那雙靈巧迅捷的手中猶如活物,在狹小的空間裏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恩,還差一個界鐵合金軸承來連接啟動。”唐烈喃喃自語地把機械臂安裝在自己肩膀上,紅色的啟動燈卻沒有亮起,界鐵合金這個稀罕的材質,可不是廢料堆里能隨便找到的。
唐烈轉頭往四周望了一眼后,確定沒有其他人在場,深深吸了一口氣,拾起了一個鐵制軸承,嘟嚷着:“界鐵的硬度是二級,那麼鐵的硬度加強一倍就應該可以代替了…”輕微調整了呼吸后,閉上了眼睛把雙手放在那根鐵制軸承上。
沾滿機油的手掌突然一顫,瞬間散發出無數的光屑,如白霧狀的細微粒子開始滲透進手中的金屬中。
銀白色的軸承毫無徵兆亮起一陣淡光,好像被某種儀器掃描一般,輕微的顫抖后,那陣淡光迅速的黯淡下來,再看過去的時候,本來銹跡斑斑的軸承竟然已經光潔如新了,在陽光反射下映出一抹奇異的金色,一閃即逝。
唐烈臉上難掩興奮之色,滿意地點着頭:“今天運氣不錯,竟然一次就成功了。”把軸承安裝完畢后,再伸展了下半米多長的機械臂,“卡茲”之聲後果然是順利啟動,活動自如。
這種機械臂雖然是最低檔的機械裝置,不過對於流放51號星的流民來說也不是隨便就能弄得到的,有了這玩意,唐烈完全可以販賣給那些挖礦為生的礦工,換一些貝拉幣。
從生下來起,唐烈就已經在流放51號星生活二十年,自從三年前在昌達市唯一一所機械學院-達文科院裏學會一些簡單的機械基礎后,他就每天開始在廢料區收集一些廢舊材料,來拼裝成成品,換取一些貝拉幣作為自己的學費。
這三年來,早上上課,中午來廢料區收集材料拼裝,傍晚去昌達市販賣,這樣簡單且機械的生活,幾乎沒有一天間斷過。
達文機械科院的課程非常之多,不過唐烈卻沒有錢去學習他想要學習所有課程,只是學習了最為便宜的機械理論專業,對他來說,目前最迫切是想從學院拿到畢業文憑,以得到去聯邦軍報道的資格,成為一名聯邦機甲部隊的機師。
在星宇聯邦這個縱跨數百顆星球的龐大國度里,一個人想要脫離貧困線,最基礎的條件是要拿到聯邦居民證,成為一名聯邦的合法居民,只有如此才能得到那些繁華穩定大城市定居權利。
而像是唐烈這樣沒有註冊公民身份的流民,想得到居民證最實際的辦法只能是在軍隊裏成為一名尉官,根據聯邦法,聯邦尉官的所有家屬都能自動升級為聯邦正式公民。
要是賣了這個玩意,應該就能湊足最後一學期拖欠的學費了,正式畢業了~
在唐烈依然沉浸在欣賞自己的作品喜悅中之時,突然蔚藍的天空光色一暗,唐烈抬頭望去,只見西邊一團遮天蔽日烏雲從遠處飄來,神態立時一變,低頭罵了一聲:
“該死~!今天怎麼會有感染獸雨?”拔腿就向貧民窟方向跑去。
雖然所有的流放星球生存環境都好不到哪裏去,不過51號星卻是是其中最為惡劣的之一,在這裏,隨處都可以見到各種的感染獸蹤影,人類隨時都有被他們獵食的危險。
聯邦政府為了安置這裏流民,專門搭建了一個大型貧民窟,用來抵禦感染獸的對於流民的攻擊,不過現在唐烈所在廢料堆離貧民窟還有一段路程,像是感染獸雨這種大規模的襲擊,對於在野外沒有武裝的人員是非常危險的。
一路狂奔回去的路上,唐烈不時地抬頭觀察着天氣,此時本來明亮的天空已經漆黑如墨,那團遮天蔽日的雲狀物籠罩在整個小行星之上,隨着一聲聲低沉的雷鳴,只見一團團大小不一圓形卵狀物,如雨點般從天而降,密集地砸在地面上,貧民窟的方向已經拉響了轟鳴的警報長笛。
看着身邊沾滿了濕漉漉黏液的卵,唐烈捂住了鼻子盡量不去聞周遭惡臭的氣味,趕上感染獸雨這種事,只能自認倒霉了。
要是平時唐烈早就落荒而逃了,不過今天剛好拼裝了機械臂,唐烈內心倒也是難免有些躍躍欲試,這三年來他每天都是赤手空拳的和感染獸搏鬥,好幾次都差點丟了性命,現在終於一個機械臂,也能像機甲戰士一樣打碎這些怪物吧?
在離貧民窟還有五百米的路程的時候,地上的卵都已經裂開,大的三米多高,小的也有半人高的感染獸,都已經張大的利齒,咆哮着沖向周遭的一些活物…
不遠處,貧民窟門口的幾位駕駛着機甲的壯漢正準備關閉厚重的金屬門,旁邊擁擠着無數驚慌失措的人,一個滿臉皺紋的中年人正苦苦哀求着其中一個人:“螃蟹哥,我的妻子還在外面,你行行好,等等再關門吧。”
全副武裝駕駛着【巨力】機甲的大漢不耐煩地哼了一聲:“你說什麼胡話呢,不關門等大型感染獸衝進來,我們就麻煩了。”這個駕駛【巨力】的大漢叫龐邂,大家都習慣叫他螃蟹哥,手底下聚集了貧民窟里僅有幾台機甲,是這裏說一不二的地頭蛇。
那個跪在地上的中年人猶豫了片刻,慌忙掏出自己懷裏的一塊金色懷錶丟給龐邂,拉着他哀求:“龐邂哥,你行行好,這個孝敬你了,勞煩你把她接回來。”說著指着大門外的不遠處那個嚇到腿軟的中年女人。
端詳着那塊精緻的懷錶,與幾個身穿機甲的同伴對望一眼后,龐邂這才把那塊懷錶收到了懷中,滿意地點了點頭:“兄弟們幹活啦~”
“小四去帶兩個人把她接回來。”
抬手一指,身邊三台機甲一躍而出,在不遠處快速地背起那女人飛奔了回來,沿路上,那幾個機甲戰士被幾隻大型感染獸撞擊着連滾帶爬地,狼狽不以,人群中響起一片驚呼。
還好最後他們還是有驚無險地安全回來了,那幾個機甲師都是長出了一口氣,龐邂過去拍了拍手下肩膀慰勞,一邊看着遠處的密集光束炮不斷轟鳴着擊落獸卵的昌達市區域,咬着牙罵出聲來:
“媽的,還是昌達市那邊舒服,不怕獸雨這樣的鳥事。”
“沒辦法,誰叫我們是沒聯邦公民證呢,流民生下來只能受這種罪。”同伴也呸了一聲,不過說是這麼說,他們幾個眼裏都不免帶着笑意,要是沒有這種天災,他們這幾個地頭蛇哪裏能有機會撈一筆,每次遇到獸雨,想進來人都必須貢給他們些好處,這讓龐邂他們日子可是過得舒坦得很。
眼見門口感染獸越聚越多,一名機甲師不由對着那個越來越近的小黑點搖了搖頭:“這小子是誰?膽子真大,竟然敢跑這麼遠?”
沒有機甲,人類對抗感染獸這種強大的生物是非常艱難的,越遠離城鎮的地域就越危險,這是星宇聯邦里人所共知的常識。
一聲聲低鳴的咆哮中,唐烈已經被幾十隻感染獸包圍了,趴在地上蠕動的感染獸,一個個滴着唾液,張大着猙獰的巨口,朝着唐烈撲了過去。
貧民窟門口龐邂好奇地端起觀察儀一看,好像也認出了遠處的唐烈,自言自語地嘟囔:“怎麼是他。”對身邊的機甲師皺眉問了一句:“能掩護他嗎?”
旁邊一人本能抬手用光束槍瞄準那邊,卻被同伴抬手攔了下來提醒:
“不能射擊,太遠了,會誤傷他的。”
話音未落,再看那邊唐烈的方向,已經完全被十多隻聚集的感染獸淹沒了,龐邂放下了觀察儀搖了搖頭,眾人也輕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在貧民窟在正常不過了,就算沒有獸雨,人們也會偶爾被流竄的感染獸襲擊斃命,流民性命從來就如此卑賤。
正在機甲師們正準備關閉上金屬大門的時候,突然有人驚喜指着不遠處叫了一聲:“咦~是那小子,他還死呢!”
眾人齊望去,只見右手安裝着一隻機械臂的結實少年,正在感染獸群中如入無人之境,一人從數百隻感染獸的包圍中飛馳而過,不少小型的感染獸,被他機械臂打得哀嚎不以,而那些大型的感染獸卻好像行動困難一般,都在外圍蹣跚觀察,就是無法繞過自己的同類接近他。
此時如果有人從陽能戰艦從天空俯視的話,就能夠發現,唐烈選擇的行動路線非常的奇特,並不一般人習慣的最短直線前進,而是一種複雜迂迴路線,而正是憑藉他這種詭異的路線,才得以完美巧妙的避過了那些大型感染獸的阻擊。
飛馳唐烈的動作猶如一隻奔跑的獵豹,迅捷流暢,沒有絲毫的脫離帶水,與一些小型感染獸錯身而過的時候,隨手幾擊,就能攻擊到感染獸最脆弱的地方,打得它們腦漿迸裂。
幾分鐘后,帶着一身綠血的唐烈終於衝進了貧民窟的金屬大門,進來的一剎龐邂的手下就趕緊“哐當”關上了大門。
聽着感染獸們撞擊大門“嘣!嘣!”的聲音。大家都長出了一口氣,唐烈倒在地上氣喘吁吁不以。
龐邂手下的一個機甲師哼了一聲對唐烈一伸手:“小子,進門費,50貝拉…”還沒說完龐邂就對他使了一個眼色,阻止了他的勒索,反而上去親熱的拍了拍唐烈的肩膀:“阿烈,好小子~有你的,還幹掉了幾個,比一般機甲師還猛。”
唐烈面色從容點了點頭,擦了擦機械臂上的鮮艷的綠血,不想和龐邂這種人多打交道。
幾個機甲師都湊過來,發覺唐烈幾乎毫髮無傷,心裏均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小子的運氣簡直好到讓人匪夷所思,跑回來沿路竟然沒有遭遇到任何大型感染獸?
更讓人驚訝的是他身上的那些綠色的感染獸血液,他這個機械臂不過是最普通的挖礦用途的“挖掘者”而已吧,感染獸的身體強度之高連一般的光束都很難給予它們致命傷,這種基礎型機械臂是怎麼能把它們砸的腸穿肚裂?
看着唐烈走遠的背影,龐邂身邊的一個同伴忍不住好奇心作祟地問:“螃蟹哥,你怎麼對這個小子特別的好,我記得我們每次去他們那條街收錢的時候,你也總是跳過他們家的。”
龐邂抬手拍了一下那人的腦袋,罵了一聲:“老子自有理由,你問這麼多做什麼?”把那人吼得一愣,旁邊的人也是不明所以,這位連自己親戚都要敲詐的螃蟹哥,怎麼會對一個陌生人大發善心?這實在是有些不合邏輯。
根本沒人清楚,龐邂內心對於唐烈有多麼的忌憚,他還記得那是十八年前夜晚,也是遇到了一場感染獸雨,龐邂當時在野外躲在了一個小山洞裏才逃過一劫,親眼看到那艘巨大無比的陽能戰艦,悄無聲息停在了野外,把唐家一家三口放下流放星的野外。
51號星平時也不乏有身份顯赫的人被流放到這裏,但是龐邂見過最大的流放艦也絕沒有那個的三分之一體積…
一想到那個浩大的陽能戰艦,龐邂手心不自覺地冒出一把冷汗,再一次狠狠提醒自己,絕對不要和唐家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