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氣氣她
雪姬轉回了身，確信自己並非是看到了幻覺，那孩子的確便在她平日裏休息的軟床上。不僅如此，那被他如同纏繞一般抱在懷裏的棉被，可不就是平日裏她貼身使用的嗎？
一瞬間，雪姬只覺得自己的皮膚表面有種被螞蟻爬過的不適感。那就像是他正碰觸着的，其實是她這個真人一般。
她掩口的那隻手放了下來，與另一隻手一樣握緊了粉拳。一雙海藍色的杏仁眼眯縫着，釋放出來的絕對是與舞蹈時的嫵媚截然不同的銳利光芒。
然而她沒有動。
妃雪閣的周邊還有不少燕國士卒，若是鬧出些聲響來，豈不是會將他們都引過來？被人看到他這個‘兇惡罪犯’在她的房間裏，她是怎麼也無法說清楚的。雖然，對於那臭小子的死活，她並不是那麼在意，也不會刻意地去給自己惹上麻煩。
就這樣子，她凝視着晶宇的臉頰，思索着如何解除這樣的狀態，過去了整整一分鐘。
“哈哈哈……”
她突然掩着口輕笑了起來。那有些像是氣極反笑，也如同自嘲一般，她無力地搖了搖頭……這剛剛，她都在想些什麼啊？那躺在床上的臭小子，再怎麼看，也僅僅是個八歲的孩童……還不是男人。
這麼想着，雪姬似乎覺得好受了一些。
注意到那支在床沿上的黑劍，厚刃無鋒，她的臉上出現了好奇的神色。起腳朝着床邊走去，沒有刻意消除水晶舞鞋踩踏地面的聲響，也沒有取下身上隨着走動搖擺發出悅耳聲音的銀鈴。那床上躺着的絕對是一隻‘凶獸’，但這是她的房間，她才沒有必要因為他而做些什麼改變。
伸手握向那黑劍的劍柄，要拿起來時，即使心有所料，她還是被它的重量驚到。看了一眼那床上容顏尚顯稚嫩的孩子，越發地吃驚了起來。到底，他那小小的身體，是怎麼擁有揮舞它的力氣的？而且，這劍在他的手中，分明有種鋒利無比的感覺……就劍刃來說，完全不可能啊。
雪姬想了想，雙手握劍側身將之舉起。那在晶宇手中平穩無波的劍刃，到了她的手上便抖動不已，顯然是握得不夠穩……她有些臉紅，那讓她雪白的肌膚看起來更加的明艷了許多。
雪姬揮動了下去，劍刃划空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她本身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就是如此，在劍刃將要接觸地面時仍然有種無法停下的錯覺……與晶宇用劍時的隨意，真真是差了天南海北。
雪姬勉強將劍刃停下，緩緩降低劍的高度，讓劍尖輕輕地碰觸在地面上，她鬆懈了雙手的力氣。
對這一過程，床上的晶宇便像是毫無所覺。那被子含着香噴噴的女子體香，正如他以往睡覺時總有女人相伴一般，他睡得很安心。
雪姬將劍又朝着床沿支去。便在此時，晶宇無意識地哼哼了兩聲，用臉頰也蹭了蹭那被子。近距離之下，雪姬將他臉上那不似普通孩童的淫笑看在眼中，皮膚上那種蟻爬的麻癢不適感再度出現。
雪姬鬆開了手中已經傾斜的劍柄，咚一聲，它砸在了那床沿上。
晶宇從側身躺睡的狀態，立刻伸臂支起身體，警惕地看了眼身周。
“呃……”
他看到了雪姬那似笑非笑的注視眼神。略歪着頭想了想，才回憶起自己現在睡得是哪裏。咳咳乾咳兩聲，他對着雪姬天真地笑了笑，問道：
“你要一起睡嗎？”
雪姬似有些沒站穩，不太明顯地踉蹌了一下。白了一眼晶宇，畫著灰藍色的眼影的眼瞼微微閉合了些，使得她的眼縫變得狹長。配合著眼角那鑲着的三顆寶石，就像是一隻化為人形的妖狐女。
“已經早上了，你該起床了。”她的貝齒上下闔動，發出悅耳的聲音。那眼神頗有些深意，配合著她此時表現出的魄力，那明顯就是在表達‘臭小子，快點從老娘的床上滾下去’的意思。
“哦，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你開口說話。”晶宇的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毫不在意地盤着腿坐在了床沿，抬頭打量着她的臉，“你的表情也與舞蹈的時候很像，更自然了一些，我覺得很好看。”
雪姬的眉頭一挑，仔細地看了看晶宇，嘴唇牽動一下。然後，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得意俏皮的笑容……她又進入到讓晶宇覺得有些假的表情狀態。
“想不到，連你這樣的孩子也能吸引，我……是不是該自豪？”
她也不等晶宇回答，便又不緊不慢地踩踏着木製地板，搖晃着滿身的銀鈴走向了那梳妝枱。跪坐在銅鏡的面前，她拿出一個木梳子，輕輕地梳理着頭髮。
“果然，天下的男子都一樣。”
她做出這一句的評價，透過銅鏡反射到晶宇視線中的表情，帶着一股滿是嘲諷的冷笑。
“你要卸妝了嗎？”晶宇沒有理她那句話，而是如此問道。
雪姬不答，不過動作上卻的確有這樣的打算。
“先等等。”晶宇說著，從床上跳了下來。
在雪姬透過銅鏡反射的注視下，他將房間裏的很多擺設都推向了角落。雪姬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向他，又朝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小聲斥道：
“你到底打算怎樣？既然醒了，為何還不離開？”
這樣子隨便移動房間的東西，若是有人來看到，豈不是就暴露了他在這裏？雖然，平時沒有她的允許不會有人進來。
晶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說什麼傻話？我先前掏了近百兩黃金看你的表演，結果你跳了個開始就停下了……我很吃虧呢。”
“……所以……”
雪姬的嘴唇半張了開來。瞅了瞅房間裏面越發空曠起來的中央地帶，她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
“你……想讓我在這裏跳給你看？”
“不然你以為我來這裏找你做什麼？”晶宇戲謔地看向她的眼睛。
雪姬臉上的表情此刻極為的精彩……她知道這是晶宇對她剛才那句話的反擊。
按照她先前的想法……他肯花錢來看她的舞蹈，殺死衝著她而去的雁春君，再在這樣應該被通緝的當口大膽地來到她的房間睡覺……這一切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衝著她這個人而來。他想要接近她，便使出了這樣的手段。
雪姬對此極為的不屑，認為他與天下間的男人都一樣，只是看中了她的姿色。
然而，晶宇這樣子一弄，便將她的一系列假設都給推翻了。花錢是為了看她的舞蹈，殺人是因為舞蹈被打斷了，來這裏是為了看接下來的舞蹈。一切都只是為了她的舞蹈，而不是她這個人……更兼說什麼‘花了百兩黃金’，有心疼錢的成分在內，而不是在意她這個人。
從他的表情上，雪姬知道自己剛剛心頭所想被他完全洞察了去。此刻，應他的話之後，那簡直就是在說‘你太自大了，我偏偏就可以不是為了你而來’。
雖然知道他是在故意氣她，但她還是被氣到了。
“哼，我現在沒有心情跳舞。”她扭回頭，繼續對着鏡子卸掉身上戴着的首飾。
晶宇攤了攤手，有些‘可惜’地說道：“那沒辦法了，我就等你幾天好了。”
“你說什麼？”剛剛取下一隻水晶耳環，雪姬再度忍不住回頭瞪向他，“你是說，你要一直留在這裏？”
“不是一直，我可不想‘一直’留在你這裏。”晶宇笑了起來，特意強調了某兩個字，讓那女子的臉氣得通紅時，再度聳了聳肩說道：“你老老實實地跳了舞，我不就可以離開了嗎？先說好哦，你可別為了故意將我留下來，而‘一直’不跳。”
真真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無賴的小子，雪姬的眼睛又眯了眯，牙齒都咬在了一起。若是應了他的話，在此為他跳上一隻舞，也許真的能夠讓他立刻離開。但她總有種會就此輸掉什麼的感覺。因此，這舞是一定不能跳的。
想了想，她的嘴角又翹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像只小狐狸一般露出狡猾的笑意。
“打斷我的舞蹈的是雁春君，你要是想要找人陪給你那百兩黃金，就去找他好了。”她又像是剛剛想到了什麼，眼睛越發地笑彎了起來，“哎呀，我忘記了，雁春君可是被某人給殺了呢，呵呵呵……”她掩嘴笑出了聲音來。
這樣的雪姬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從開始與晶宇慪氣到現在，表情是那麼的真實自然。
晶宇也笑了。他抄着雙臂，看着此刻的雪姬，並沒有立刻搭話。雪姬起初還以為他是無話可說，正有些得意，卻突然注意到他眼中的欣賞光芒……那讓她表情僵滯住，有些小慌張地扭開了頭。
這樣，晶宇才說道：“你似乎有什麼地方弄錯了。既然雁春君是打斷了‘你’的舞，那你就有責任將‘你’的舞跳完了。當然，他打斷了我的‘看’，我還是給了他懲罰的。”
“哼，你說的再有理，我也不會單獨給你跳。”雪姬的聲音轉冷了不少，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否定。對於他剛才那麼明顯的表情，她哪裏還不知道，他是故意讓她意識到自己在面對他的時候做了什麼。他的那種淡定自若，真是讓她覺得討厭。
“那沒關係，我會等你。”晶宇來到她的梳妝枱邊坐下，搖了搖她的手臂，“吶，給我叫些吃得吧，我餓了。”
“你！”
剛才那能夠將她也壓制住的伶牙俐齒彷彿是從另一個人口中說出，面前的就是一個可憐兮兮的小男孩……雪姬心頭哼了一聲，她才不會真將他當成一個小孩子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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