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曾姬獻計

第五十章 曾姬獻計

看着無端被送走,衛姬失魂落魄地回到寢宮,呆坐了半日,湯飯不進。過了晌午,曾姬過來瞧她。曾姬自驪姞離了玉蟾宮,宮中沒了主位,她便呼三喝四,發起號施令來,儼然已是夫人的派頭。雖說論位份,她只是個女御,可仗着衛姬是她的姑姑,又加上她時常在蕙姬面前走動,深得蕙姬的信任,蕙姬便在耿姬面前替衛姬說好話,耿姬答應等晉侯回來了,就向晉侯提議,將曾姬提升為嬪女。

雖說玉蟾宮中論資歷,比曾姬年長的大有人在,但曾姬自認是耿夫人和蕙姬的心腹,在除去驪姬姐妹一事上勞苦功高,哪裏把她們放在眼裏,一人把持玉蟾宮的大小事務,全由自己說了算。

曾姬今日在玉蟾宮中,便有人向她告之耿姬到樊雍宮去,且帶走了無端一事。曾姬吃了一驚,忙到寢宮來看衛姬,一連喚了好幾聲,衛姬才轉過神來,見是自己侄女,便“哇”得一聲大哭起來,斷斷續續將耿姬今日與她所談之事說了出來,末了說到無端被帶走一事,更是哭得涕淚橫流,語不成聲。

曾姬拿出帕子,替衛姬拭着淚,心裏卻是暗喜,軟語勸慰道:“姑媽,耿夫人的意思不是明擺着,你若是能把世子和驪姬一齊除掉,她就力保你這個兒子,將他扶上世子位嗎?雖說小公子離開你一時半會的,橫豎也是在這宮裏頭,還能飛到天上去?依我看,這事要成了,少則數月,多則一年,耿夫人還是要把小公子交還給姑媽的,無端是從姑媽肚子裏出來的,你還怕他認別人做娘親不成?”

衛姬一連擤了幾塊帕子,才漸漸止了淚,語帶哽咽道:“耿氏的意思我豈能不知,只是世子早已過而立之年,在宮中羽翼豐滿,在外又有賢德之名,豈是這麼容易對付的?何況就算除掉了世子,重耳和夷吾不是還在嗎,兩人都長無端多年,世子的位子怎麼就輪得到無端呢?”

“世子為了驪姬姐妹,不惜以身犯險,做出如此欺君背父的事,若真出了什麼意外,也是他咎由自取,耿夫人不是讓永巷令過來聽姑媽的號令嗎,姑媽儘管放手去辦,永巷令必定已得了耿夫人的示意。至於重耳和夷吾,姑媽就更不用擔心了,周朝自開國以來,便有儲君立長不立賢,立尊不立卑的規矩,世子位一旦空缺,正夫人的兒子就應立為世子,耿夫人今日不是認了無端作養子嗎?重耳和夷吾雖年長許多,他們的母親大、小狐姬已經死了多年,地位低賤,只是嬪女的位份,怎能和耿夫人相比?”

衛姬默然片刻,才道:“話雖如此,小兒能不能成事,還是要看天意如何,我哪裏敢做這個念想,不過是儘力替耿夫人辦事而已。只是前番刺殺驪姬不成,想必她們已有所警覺,另尋他處躲藏了起來,申生也自然增派人手,多加護衛,我卻是從哪裏下手才好?”

“申生行事謹慎,南郊的莊院自然不會再讓驪姬姐妹住了,說不定世子已經將姐妹倆接到了絳城的世子府,姑媽可派人前往打探,耿夫人既然已決心和世子撕破臉,咱們不妨先探一探世子府的虛實,就算真的鬧出些動靜來,有永巷令和耿夫人撐着腰,姑媽怕什麼呢!”

衛姬道:“我知道你是個機靈的,上次偷拿匕匙,安排刺殺女椒一事上我聽了你的主意,卻還是功虧一簣,最終未能將驪嬙置之死地,還讓我留了這麼個把柄在耿姬手裏,累得我把無端也搭了進去,這次刺殺驪姬,希望不要再出差錯,否則我和無端怕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上次被驪嬙逃出宮去,是她命大,哪有一直這般好運的,姑媽放心,這一次咱們摸清了他們的底細,多派些人手,保管叫驪姬和世子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乾脆讓他們到地下做一對野鴛鴦去。”

曾姬在衛姬耳邊一通私語,兩人便商議下了對策,曾姬離開后,衛姬將永巷令找來,一一安排妥當了,永巷令自去操辦。

申生自收到晉侯和士蒍的來信后,只得將陪同驪姬姐妹前往魏國一事擱置下來,當務之急,先按士蒍所說處理國中事宜。申生將里克找來,將士蒍在密信中的內容透露些許給里克,讓他在城內加派人手巡查,密切注意朝中的動向,又讓其發文書到邊關,加強邊防,嚴密監視戎狄人的動向。

申生和里克商議了半日,里克知此事重大,不敢怠慢,隨即着手去辦。里克離開后,申生才覺略微放下心來。申生坐在席上,摸出藏於懷中的那枚玉蟬,托於掌中,只見盈盈一方碧色,如含煙的秋波,又似美人脈脈含情的眼眸,一縷紅色的流蘇靜落在申生柔滑的白衫上,一如在南槐庄時的美好和靜謐。

申生輕嘆口氣,按他和驪嬙的約定,此時他原應料理完府中事務,騎馬趕到絳城五十里開外了。申生找來筆墨,攤開書箋,一番躊躇,反覆措詞,擱筆了數次,才勉強成文,最後將書箋裝在木盒裏,封上蠟泥,叫來猛足道:“這封信交給別人我放心不下,還是有勞伯父親自跑一趟吧,務必要親手交到驪娘娘的手上。”

猛足接了信,卻並不動身,申生抬頭見猛足神情悲涼,不覺一愣,猛足語聲蒼老道:“世子,老奴從前侍候齊姜夫人時,看着長公主和世子長大成人,夫人這一生沒少受委屈,為的就是長公主和世子能在晉國更好地存身立世。夫人雖然走得早,但相信看到世子能肩挑重擔,為晉候治國分憂,在九泉下也應含笑了。世子能有今日的地位實屬不易,但所謂百丈高閣,潰於蟻穴,世子已為兩位娘娘做了太多份外之事,不如從此打住,讓她們去了吧。”

猛足是申生最為信任的家臣,是母親從齊國嫁到晉國時帶來的滕人,自申生孩提時候起就陪伴左右。母親去世后,猛足就是世子府的總管,而申生更是視其為尊長,平日以伯叔之禮對待,並不當猛足為家奴。自己與驪姬的種種,雖未對猛足明言,但一應事務都交由猛足經手,猛足又豈能不知申生和姐妹倆的關係。

此時申生聽猛足如此說,只得鄭重起身,將木盒雙手奉上,斂容道:“伯父對申兒的一片愛護之心,申兒自然明白。還請伯父放心,申生行事自有分寸,斷不讓先母在地下為兒擔憂。”

猛足嘆了口氣,接了木盒轉身而去。

申生簡單用了些晚膳,便到書房去看奏章。天色將暗,有人輕輕推門進來,將屋內的油燈一一點亮了,申生這才發覺有人進來,一抬頭,見來人正是隗姒。隗姒對着申生婉然一笑,學着中原女子的樣子,挽起長袖,姿態翩然地往熏籠里添香。

申生看見隗姒,便想起驪姬姐妹,心中存了愧疚,道:“我不是說晚間不用人侍候了嗎,你也歇着去吧。”

“世子前日沒有回來,我擔心了一夜,今日好不容易見着世子,世子怎麼又要趕我走呢?若是世子嫌我礙事,我站在一邊,不出聲就是了。”

“我不過一日沒有回府,你就擔心成這樣,我要離開晉國個三年五載的,你又該如何呢?”

“世子若真要離開晉國,必是有萬不得已的事情,別說三年五載,就是三十年五十載,我等着世子回來就是。”

申生啞然失笑,“就算你能等個三五十載的,只怕我也沒有福氣活到那個壽數。”

正說著,門人進來道:“世子,剛才公主差人到府上傳話,讓世子火速進宮一趟。”

“這麼晚了,什麼事情這麼急?”

“那人說完就走了,沒說是什麼事。”

申生略感詫異,長漪雖然有時也會差人來喚自己進宮,但沒有隻留個話就走的,何況此時天色已晚,宮門也應關閉,自己雖有世子令牌,出入無礙,但終是不甚妥當,難道宮中發生了什麼急事?

申生不及多想,便讓僕人去備車馬,隗姒也不敢耽擱,忙為申生收了簡冊,拿來狐裘為申生披上,還不及多交待一句,申生已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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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之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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