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天海閣

第八回 天海閣

莫桓扛着我走進船艙。

烏鱘幫的糊塗蟲又開始絞盡腦汁欲置我於死地,不斷往莫桓耳邊吹着風。

一個道:“莫大俠,這女子蛇蠍心腸,連我們那瘋傻的幫主夫人都不肯放過,若不是我們幫主垂死之際用自己鮮血寫下‘善水劍’三個字,鐵證如山!只怕她還要繼續為非作歹。這樣的妖女,留她作甚?”

另一個又道:“是啊莫大俠,讓我用鱷嚙鉗將她腦袋連皮帶肉剪下來,帶去幫主與夫人墓前,以慰他們在天之靈!否則,他們死不瞑目啊!”

原來洪幫主屍身旁還有三個鮮血寫下的“善水劍”,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處心積慮要辱我逍遙。

莫桓道:“現在還不能殺。”他的聲音依舊好聽。

“為何現在不能殺?可是秦閣主有什麼指示?”烏鱘幫的人聲音就難聽得很,許是嗓子在水裏泡久了,很是沙啞,且帶着股魚腥味兒。

“秦閣主沒有指示,她是你們烏鱘幫的罪人,閣主並不會插手。暫不能殺,只因她是古墨少主要的人。”

烏鱘幫人撫掌大笑:“這妖女當日壞了古墨少主的寄歸令,少主定然不會輕饒!”

莫桓冷冷道:“她是為了貴幫才壞了寄歸令,古墨少主若要追究,只怕你們也未必會有好日子過。”

我聽見古墨少主的名號,心幾乎要僵死。我破了他的寄歸令,又得罪了他那使者店小二,只怕我落在他手裏也未必能留個全屍。不過托他的福,我似是還能多活幾日。

這船原來是山海閣閣主的船,押了我停在此處便是為了等候古墨少主大駕光臨。山海閣究竟是個什麼幫派我尚未鬧清楚,卻也懶得去鬧清楚了,反正也沒幾日好活,還要弄清這許多做什麼。

他們將我從袋子裏放了出來,關在一間沒有窗戶的船艙里。

門關上之前,我看見莫桓手中握着我的善水劍,眸子裏的水墨丹青全然變了模樣,影影綽綽,儘是殺機。

沒有窗戶的船艙里無日月之分,我也因此變得十分嗜睡,每天醒來剛一睜開眼便又困了,運功療傷片刻,又要沉沉睡去。內傷大好,可背上的皮外傷卻遲遲無法癒合,想是泡了海水,又未得草藥醫治,因而常常痛癢。

這間艙室里空空如也,既無杯盞也無桌椅,像一隻盒子,我是裝在盒子裏的一份薄禮,要被送予古墨少主去。

這一日,門忽地開了,我被鋪天蓋地的日光刺得眼睛生疼。原來此時正是白晝,原來今日是個日頭正盛的好天氣。

一行人押着我往上走。這船當真是大,我爬上船頂朝下看去,但覺由此摔落甲板未必還有命在。

船頂是一間寬敞的艙室,四面都是窗戶,屋內一片通明。這通明一半是因為窗外的日光,一般是因為屋內的珠光寶氣。那窗框上鑲滿了各色寶石,桌几上陳着金碟玉盤,碟盤裏裝了幾顆杏兒大的夜明珠,另有無數瑪瑙翡翠金鐲銀釧陪襯在旁。

我先看見了這些寶貝,后才發現莫桓戴着面具立在一旁。他似笑非笑的眼緊緊盯住我,我卻看不明白那究竟是副什麼神情。

我還穿着那日他擲給我的墨藍色披風,他卻已換了套黛綠色衣衫。

他身旁有張貼了金、嵌了玉的榻子,榻上斜卧了一男子,身着錦緞,頭戴玉冠,面容俊秀,正眯眼打着團扇哼小曲。那男子身旁還站着一位頗有風韻的婦人,一對飛揚的鳳眼毫無善意地瞪向我。

屋裏自是還立侍着許多婢子小廝,他們分列在六張太師椅旁。太師椅只空了為首一張,其餘五張坐了五位凶神惡煞的大漢,瞧他們的穿着便知道是烏鱘幫的人。

那男子睜開眼,看了看我,惺忪的睡眼忽地油亮了起來,“你就是一畫?”

遇上這等油膩之人,我的舌尖難免也要打些滑,“我不是一畫,我是兩畫,我孿生姐姐一畫逃走了,留我在這兒替她。”

烏鱘幫的人怒不可遏地拍響了桌子,“小妮子胡說八道!明明就是妖女一畫,哪有什麼孿生姐姐!”

榻上的男子嬉笑着朝他們擺擺手,“一畫姑娘說笑呢,你們也太不解風情了。一畫姑娘,他們不懂你,我懂你,你的玩笑開得甚好,甚好!”他從榻上躍起,划起團扇繞着我直轉圈圈,“瞧這小臉兒美的,小鼻尖兒嫩的。喲,怎的衣衫這樣臟?你背上可是有傷?誰傷了你,告訴秦哥哥,哥哥替你出頭!”

我已有些難以忍受,強耐着性子道:“不勞煩秦閣主了,還請您將那善水劍還予我,我自有辦法替自己出頭。”

“哦?你如何知道我便是秦閣主?”

我咬緊牙,從牙縫裏擠出句:“您自己說您是秦……哥……”最後那個“哥”字,卡在了我牙縫中,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

莫桓饒有興緻地背手,遠遠地看眼前這場好戲。

秦閣主繞我又轉了幾圈,將團扇往我腰間一戳,尖聲大笑道:“我說的‘情哥哥’,那‘情’是兩情相悅的情,不是我秦尚的秦。”

我右手一抖,脆生生賞了這輕浮小人一記巴掌。

他身旁那美貌俏婦拔出腰間閃着寒光的雙環刀便朝我撲來。我手邊雖無劍,但一雙專擅逃跑的雙腳還是無比靈巧的,那婦人獷悍地砍了幾刀,卻連我衣袂也碰不着。

秦尚擋在她面前,反手一牽,奪過她手裏的刀,怒斥道:“夫人你做什麼?”

原來這美悍婦是他夫人。

秦夫人被夫君奪了刀,身子一震,顫聲道:“她……她竟敢打你,我替你教訓她,不對嗎?”

“輪不着你來教訓她。”秦尚拂袖轉身,看也不看她一眼。

秦夫人乞憐地望向他,默默退回了榻邊。

我瞧着她,很是心酸,這世間情愛之事總是有失公允,但往往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便也無人喊冤。誰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是否正盤算着要如何來奪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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