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妄之災

第九章 無妄之災

秦牧站在城門之前,只覺得門洞幽深,城牆高大,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無能為力的感覺。

這和他在二十一世紀逛古城的感受截然不同。當時,不止是秦牧,包括所有的遊人,沒有一個對古城牆表現出敬畏之心。實際也沒辦法敬畏。那時候城門前站的是檢票員,他們手裏可沒提着槍握着刀死盯着遊客。而且後世的城牆純粹就是風景,你想上就上,沒人攔你,只要肯掏錢。

容易得到的,很少有人會珍惜。就好像餓了就買個饅頭吃,你會珍惜饅頭嗎。但是如果三天沒吃飯了,眼前只有一個饅頭,需要用全部身家去換,而且換完以後還就再沒有吃的了。你看會不會珍惜這個饅頭。

但是到了宋朝,一樣的城門,一樣的城牆,意義完全不同。這可不是給錢就讓上的地方。城牆不是風景,而是禦敵的防線,是保命的手段。看看城門前的兵丁,還有城頭飄揚的旗幟,自然泛起肅殺蕭瑟之意。

小桃繳了入城稅,一行三人穿過城門,再穿過瓮城,來到了城內。

按照秦牧的估計,從吳家莊到縣城,大概不到十公里。

任小娘子這架馬車製作很精巧,從車轅到車身到車軲轆,每個部分都很細緻。就連馬鞭子都有一個對應的孔,停車時候,可以把鞭子握把插在裏面,非常方便。

鞭子插入孔里的部分近乎垂直,於是出發之前,秦牧用指甲在鞭桿的影子位置做了個標記。進城之後,再把鞭子插入孔里,現在的影子和之前的標記有個夾角,大概三十度左右,按照經驗,應該有兩個小時。秦牧雖然趕着馬車,但是他和小桃都是步行,步速略快於平時速度。秦牧知道自己快速行走時候,大概四十五分鐘五公里;從吳家莊一路行來,比自己穿越前快走的速度要慢一些,估計五十到六十分鐘五公里。所以吳家莊到縣城,大概齊十公里左右。

老馬識途。進城之後,不用秦牧驅趕,那馬拉着車子走走拐拐,穿過熙攘的大街,很快就來到一處宅邸前。門前有一排條石做的台階,台階上大門敞開,門上是一副匾,寫着任府兩個大字。

到任七娘子家了。

小桃讓秦牧把韁繩交給出來迎客的家丁,然後挑起車簾,攙扶着小娘子下來。

任瀟瀟心裏着急,也不多說,只招手讓秦牧跟上,當先進了任府。

秦牧跟在主僕二人身後,一路四處觀瞧。青石板的路,乾淨整潔,兩邊有幾株丁香,正開的茂盛,庭院裏面充滿恬淡的香味。

任瀟瀟轉身進了一個院門。小桃落後幾步,攔住秦牧說道:“秦郎君,裏面是內宅了,你不得進去。”說著伸手向旁邊一勾,立刻跑來一個家丁:“小桃姐有何吩咐?”

“帶這位兄弟到廂房歇着,茶水點心伺候。”說完,小桃輕輕捏了捏秦牧的衣袖,小聲囑咐:“任員外規矩大,你切莫亂走動,乖乖聽話。”

任員外就是任瀟瀟的爹,任若虛。韓城縣的任員外,人到中年,早已經家財萬貫,妻妾成群兒女成行,按說應該沒什麼煩心事,可今天的任員外卻臉色不虞,坐在客廳裏面,半晌都沒有言語,只靜靜的望着窗外。

又過了一會,任員外的大少爺匆忙走了進來。

“爹,我回來了。”

“伯淵,事情辦的如何?”仁家大少爺,名:文,字:伯淵。是任員外正妻生的長子,很得員外看重。

“朱家還是不肯通融。”大少爺臉色沮喪,隱隱有一股怨氣。

任員外點點頭,說道:“不急。這事成與不成,也不在你。正好小七剛回來,一起見見。”

“什麼,七妹今天回來了?”大少爺有點吃驚。昨天這個妹妹可才出閣,怎麼今天就回來了。任文知道這樁婚事妹妹不同意,也私下替妹妹向老爹求過情。吳家莊那個傻子,哪有半點配的上任家小娘子的鞋跟,爹爹怎麼會把妹妹許配給這樣一個人呢。可任員外態度堅決,家裏人誰都不敢反對,儘管小七一路哭鬧着,婚事還是成了。可昨天出嫁今天就回門,大宋朝也沒這個道理呀。莫不是出了事端?

“爹,大哥,我回來了。”任瀟瀟人還沒進門,清脆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七妹,回來啦。”任文很喜歡這個最小的妹妹,連忙招呼道:“來,這裏坐。”

任文拉過一張椅子,讓妹妹坐下,正猶豫着怎麼開口詢問,卻聽任瀟瀟說道:“爹,大哥,吳家莊鬧強盜了。”

“什麼?”任員外本來還拿捏着長輩姿態,聽得這話也有點吃驚:“鬧了強盜,那小七你沒有被強人傷到吧?”

“沒事,爹爹放心。”任瀟瀟快人快語。

任家父子看着她全須全尾,臉色紅潤,想來也沒什麼問題,不由鬆了口氣。可接下來,被任瀟瀟一句話,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官人,我公公,全死了。”

“什麼?”任員外還勉強坐得住,任文卻忍不住跳了起來:“你男人你公公全死了?”

“是啊,都死了。”

“怎麼死的?”任文焦急的問道。

“誰幹的?”任員外也問道。

任文略有點尷尬。這是爹在不動聲色的教育自己。人死了,什麼事最重要?顯然怎麼死的不重要,管他掉井裏還是被驢踢。重要的是其中是否關乎自家。所以弄清楚是誰幹的才關鍵。可別是妹妹殺的吧?任文想到此處,望向妹妹的眼神都變了。他可是知道小七多敢幹。

“不是我,是吳家莊本庄的佃戶。窮的造反。半夜殺進來,宰了吳家父子,然後都跑了。”任瀟瀟一句話就讓父子倆定了心。

不是小七乾的就行。只是這吳家莊的治安也太差了點,雖然小七現在毫髮未損的坐在眼前,但是肯定昨夜一晚的擔驚受怕,吃了不少的苦。

“幸虧七妹你沒事。快給哥哥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

任瀟瀟口才便利,一講起來,滔滔不絕。

任瀟瀟和小桃一去不回頭,秦牧在儀門外的廂房等的無聊,心想昨天的事情那麼詭異刺激,估計任瀟瀟和長輩要敘說許久,自己也不好在任府裏面到處亂轉,乾等着又浪費時間,不如出門去街頭瞅瞅。大宋的縣城,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於是和那個家丁招呼一聲,就出了府門。那家丁也不敢阻攔。一來是秦牧看起來眼生,他不認識,也許是七娘子在婆家新招的家丁,自己不好約束;二來小桃姐挺看重此人,他更不能得罪。反正秦牧要出門,也不是在府里閑逛,犯不了府里的規矩那就無妨。

秦牧一個人溜溜達達的來到街上,哪熱鬧向哪走。穿過擁擠的人群,走過一間又一間的店鋪,看着吃的喝的買的賣的,打把勢賣藝的,挑擔子賣花的。人聲鼎沸,雜亂中透出繁華。真實的大宋,就這麼綻放在秦牧的眼前。

他不知不覺來到了河邊碼頭。

韓城縣在五丈河畔,五丈河在城前分出一個支流,穿城而過,再匯入五丈河。如此一來,韓城縣的碼頭就顯得得天獨厚了。除了京城這樣的一些大城市,一般的碼頭都依着河畔天然設立。客人和貨物下了船,離城裏還有多多少少的一段距離,顯得很是不便。

韓城縣碼頭就不同了。因為有一段支流穿城而過,碼頭就在城內,人和貨上船下船都不出城,快捷便利的不是一點半點。所以韓城縣碼頭在五丈河上大大的有名。

從這裏到京師,只有一天的船程,大部分船隻都會在韓城縣停留,或者打尖住店,略作休息,或者裝貨卸貨做進京前最後的準備。因此韓城碼頭從早到晚都是忙碌擁擠不堪。

秦牧自然要上前看看。在想不到辦法回自己時代之前,自己還要在大宋活下去。既然來了這個時代,總不能一直在外圍轉悠。他現在已經從兩個姑娘那裏了解了一些當前情況。現在的宋朝,京師還是開封,沒到臨安。以秦牧貧瘠的歷史知識他也知道,現在的京城,也就是大宋開封府,正站立在全世界的巔峰,被人稱作天上的城市。繁華熱鬧冠絕全球。他當然要去看一看。現在沒有高鐵也沒高速公路和汽車,人員流動最快捷的是走河運。即使現在不能去京師,也要了解一下船運。

在秦牧看來,韓城碼頭有點狹小。順着河岸只能能依次停泊四五條船,更多船隻只能排隊在河裏等候。密密麻麻的搬運工走上踏板,來到船上,搬起各色貨物,再顫悠悠的踩着踏板上岸,把貨物放到各種車輛裏面。裝滿貨物的車輛,或者人推或者牛馬拉着,離開碼頭奔向城裏各處。

繁忙卻不混亂,看起來到還是秩序井然。

然而秩序馬上就將給秦牧展示全新的一面。

在碼頭西邊,有一個小棚子,棚子離突然爆發出激烈的爭吵。

“朱儉,直娘賊!”一個高大的漢子指着對面人的鼻子罵道:“老子的船排了這麼久,憑什麼讓別家船先卸貨?”

那被罵的人,正是朱儉,韓城富豪朱家的四少爺。他陰陰笑着,也不睜眼看對方,歪着頭回道:“任老三,碼頭是我朱家的,我說讓哪個先,就是哪個先,你算什麼東西,來老子地頭吵吵。”

“直娘賊。”高大漢子是任員外三少爺,任英,他負責任家船隊貨運管理,今天收到下人通報,說自家的貨船被耽誤在碼頭沒法卸貨,立刻就從家裏跑了過來:“你那點子小心眼,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不就是春滿樓的花大姐那點屁事嗎。”

“你說是,那就是吧。”朱儉也不怎麼反駁。

“二十貫,老子也就和花大姐喝了頓酒,還沒梳攏她。我今天給你個面子,花大姐讓你先了,你別給我的船找麻煩。”

“花大姐腦袋上寫着任字嗎?她又不是你任家家養的,我朱四需要你任三讓?老子有的是錢。”

“好,算你狠。我任英也撂下句話,春滿樓老子從今天起不去了。你馬上給我安排卸貨。”任家的生意做的很大,但是主業是各色果品。五丈河沿岸,方圓幾百里地的出產從鄉間山裡逐漸彙集到河邊,再整理裝船,一路運到韓城。

這個時代,鄉間根本沒有再加工深加工能力,果實摘下來之後,必須儘快運到大城市,發放到市場,否則很快就破損敗壞賣不出去了。但是一路運輸,又是在河上漂泊,總有磕磕碰碰,所以大宗果品都要在韓城集中處理一下。品相好的,直接發送京師,只一日路程,不用太過擔心,至於次一等的,可以發往周邊小一些的城鎮,再等而下之,那就需要製成各色乾果蜜餞了。

正因為如此趕時間,任老三才會在朱老四面前舍了麵皮。實在是果子耽誤不起時間。按慣例昨天這幾船貨就應該運到任家庫房了,可誰知道硬被朱老四卡着,到現在船還靠不了岸。青樓倌人重要,還是任家的貨重要,任老三還是分的清楚。

“啊呸!你這撮鳥。你去不去春滿樓干老子何事。老子的規矩,就是你的家船靠後站。別說你個潑才,就是你老子來了,我朱四也是這句話,靠邊涼快去吧。”朱儉鳥都不鳥任英。

任英肺都氣炸了。他可是任家老三,韓城縣響噹噹的**人物。本來就趾高氣揚,目中無人,若非為了家裏生意,怎麼肯對着朱老四低頭。可眼見自己低頭了對方還不罷休,甚至連他爹都給連帶辱罵了。這哪還壓得住火氣,頓時捏緊拳頭,一拳就砸在朱老四臉上。

朱儉被砸的一個跟頭,鼻血長流。

“混蛋,你們都是死人,看戲的?”朱儉捂着鼻子罵道:“給老子打!”

他身邊一群朱家的家丁立刻挽着袖子沖了上來。

任英也不是吃素的。他回手一招叫道:“乾死他們。”

於是一群任家的家丁也呼嘯而上。

碼頭上頓時亂作一團。兩撥人拳頭棍棒起飛,頓時雞飛狗跳,慘叫一片。

秦牧一看大事不好,趕緊腳底抹油就想溜。

這場面太刺激了。在二十一世紀,尤其在首都,哪有機會看到這麼大規模的群架。兩邊各自幾十條漢子,喝罵著拳拳到肉,棍棍生風。趕緊有多遠跑多遠吧。

“那小子別跑。”

秦牧還沒弄明白,就被人一拳砸在腦袋後面,只打的他眼冒金星。

“任家的狗腿,哪裏走。”兩個同樣青衣小帽的家丁張牙舞爪就要給秦牧一頓暴打。

秦牧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他可不是外人,衣服上正大大縫着一個“任”字,就好像對方衣服上一個“朱”字,同樣明顯。

壞了菜了。他被當作任家的家丁被揍了。可是去哪說理呢?自己這身衣服擺明就是任府的出身。

朱家碼頭是朱家的重中之重,向來維持秩序的家丁不少。三四個朱家的打一兩個任家的,還有富裕。這群人打慣了的,場面門清。一看秦牧這樣的小白臉,就是菜鳥中的菜鳥,柿子要撿軟的捏,立刻又衝過來倆人,都提着棍棒。

秦牧很想說:“我新來的,不干我事,我就是一看熱鬧的。”但是誰會理他。

大棍子帶着風聲,就向秦牧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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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混世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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