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姜月奴

第十一章 姜月奴

“哈哈哈!”沒等燕青回話,另一桌卻有人開口:“你這小小家丁,也敢說月奴對錯。”

秦牧轉頭去看,就見那桌坐了倆人,說話的人滿臉漆黑,一張嘴兩排白牙,很是怪異。

秦牧也有點不明所以。自己是做過家丁,但是那都是以前了。現在他可是標準的大宋書生打扮,怎麼還被人叫家丁?而且這小黑鬼自己也不認識呀。

那桌坐的是兄妹兩個,哥哥叫方毫,妹妹叫方好音,在這裏報個假名方白。這倆人不是常人,他們的爹是江南方臘。

因為花石綱的壓迫,富裕的江南如今遍地飢荒,民不聊生,方臘已經扯旗造反了。所以才有的討賊捐。

方氏兄妹被派來京城打探情況。這年頭沒有照片沒有網絡,誰知道他倆爹是誰。也就沒什麼危險。

市井巷陌自然各種流言,可是層次太低,也不知真假虛實。方氏兄妹想要更確定的朝廷消息,自然要向高層發展。

樊樓無疑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只是他們也和任英一樣,有錢沒身份,只能混個二樓。

來的是歡場,方好音自然不能女裝示人,所以換了一身男裝,再把自己臉塗黑。

眼前有了這麼一出好戲,方氏兄妹都是伶俐之人,馬上明白機會來了。

示好姜月奴自然就可能接近李師師。接近李師師就有可能接近皇上。甚至搞不好還有機會殺了皇上,那樣老爹的造反大業更是多了幾分把握。

至於踩秦牧一腳兩腳,方氏兄妹自然毫無愧疚。方好音甚至還有點開心。她那日在韓城縣碼頭打尖,秦牧慌不擇路跑到她的船上。身為家丁,臨陣逃跑,丟下主家,這樣的人簡直是渣滓。

方臘正在扯旗造反,如果手下全這樣的東西,那還造什麼反!方好音尤其痛恨秦牧。所以一腳就把他踢回去了。幸虧她知道自己任務重,不敢惹事,因此秦牧只是打個滾沒有受傷。

若非如此,秦牧腿骨就保不住了。

轉眼之間,人盡敵國。

秦牧真是覺得流年不利。

不過逛個會所,還惹了眾怒了。可是自己什麼也沒做錯。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秦牧只有四十歲的壽命,自然活的與眾不同。珍惜的,無比珍惜,敵對的,毫不畏懼,性格非常極端。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何況還談不到打生打死。

就算燕青再厲害,可這裏是樊樓,還能出人命不成?

他也不理會為什麼這個小黑鬼叫自己家丁,轉頭面向月奴。

“月奴大家,這個曲子,怕不是師師大家傳授的吧?”秦牧也明白了一些這裏的稱呼,說的還算得體。

“這曲子是奴偶然聽到的,連名兒都不知道呢,只是覺得好聽,一時技癢,還望秦少爺包涵。”姜月奴大方的承認了。她不知道名字。

燕青和方氏兄妹多少有點尷尬。

任英來勁了,正要說話,卻被秦牧攔住。

“月奴大家,今日聽到這曲兒,卻是有緣。”秦牧說著,向月奴身後伺候的丫鬟吩咐道:“取牙板來。”

小丫鬟看了看月奴,月奴點點頭。

不多時,牙板到手,秦牧輕輕一敲,說道:“實不相瞞,這曲子正是我做的。月奴大家唱的動人,只是卻非曲子原味。”

大宋的曲兒多半都是詞牌。燈紅酒綠這麼多年,整體偏艷偏溫柔,比如“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又或者如柳永,凄凄慘慘。再加上樂器的不合適,完全唱不出《探清水河》的神韻。

畢竟這個東西根本不是詞牌,姜月奴用酒瓶裝新酒,完全不是味道。

這曲子是小桃回到任府和姐妹唱過的,然後姐妹傳給家丁,家丁隨着貨船進京,有送貨到樊樓的,恰好樊樓有個丫鬟和家丁是親戚,兩人見面時候就知道了這曲子。

姜月奴從丫鬟嘴裏聽到的曲子,不知道轉了幾道手了,大概旋律還在,歌詞倒也全,只是她硬要用詞牌的韻律去演繹後世評書大鼓的表現,那當然錯的離譜。

“這曲子竟然是秦少爺做的?”姜月奴大吃一驚。怎麼看也不可能呀。

自己的曲兒他一句也沒正經聽過,還以為他根本不懂得曲子妙處,難不成是身負大才,看不上自己嗎?

秦牧也不答話,牙板敲擊,開口唱了起來。

桃葉那尖上尖。

柳葉兒就遮滿了天。

在其位的這個明啊公。

細聽我來言吶。

秦牧嗓音本來就好,又是唱的一首完全新奇的曲子,頓時吸引住了姜月奴。

“太陽它落了山。

秋蟲兒鬧聲喧,

日思夜想的六哥哥,

來到了我的面前吶,

約下了今晚那三更來相會啊,

大蓮我那個羞答答,

是低頭無話言吶。”

原來曲子是這樣唱的呀。自己真的是差的很遠很遠,完全沒表現出曲子的意境。

姜月奴師從李師師,在本時空已經算是音律大家。她一聽就知道這曲子是全新的形式,絕不是又一個新的詞牌。

這種形式,在樊樓這樣的高端歡場從未有過。

歡場求的是什麼?新鮮的感覺!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一首曲子再好,天天唱日日唱也總有聽厭的時候。

為什麼柳三變特別受歡場女人歡迎,甚至他死後也是這些女人集資葬的他,就因為他扎在女人堆里,還總有新詞。說白了他就是後世音樂界填詞的。

李師師為什麼總能佔在樊樓頂端,除了她自身是絕色,又有皇帝捧場之外,那些文人喜歡她,願意為她寫詞,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這就好像後世歌手,一個總有新歌唱,一個只能唱別人唱過的老歌,哪個受歡迎還用問嗎?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周邦彥都為她寫詞,她想不紅都難。

姜月奴也想有這樣的資源。可是這時空,歡場女人和成名詞人的比例太誇張。一萬比一都擋不住。她哪有這麼好的命,等到一個肯為她作詞的男人。

今天,眼前,突然就出現了這麼一個人,不但自己作詞,連曲子也是自己的,這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

姜月奴頓時就動了心了。

適才她還被燕青一身刺繡驚的芳心一顫,如今早忘了燕青是誰了,眼睛裏只有秦牧。好大一坨黃金。

一走神,才發現秦牧停了下來。

她恍惚知道秦牧唱到了二更天,明顯沒有唱完,這怎麼可以。

她連忙問道:“秦少爺,下面呢?怎麼沒了?”

秦牧頓時被噎的夠嗆。哪能問男人下面,還沒了。明明有的嗎,我又不是太監。

只是接下來的三更四更略帶香艷,在樊樓這個所在,他不知道該不該唱。可是姜月奴說他下面沒了,這不能忍。下面必須得有!

“三更鼓兒喧,

月亮它照在中天吶,

六哥哥來到,

姑娘喜心間吶,

鴛鴦吶戲水我們說說心裏話呀,

一把手抱住了冤家我的心肝兒。

一口氣唱完,姜月奴已經聽呆了。

一來這個曲調是劃時代的,不管好壞,它是全新的。而且,這個小曲好像一個短劇,可是短劇是幾個人在台上來來往往演繹的,不適合樊樓這樣場合。

這曲子不然,一首下來,從頭到尾,完整的講了一個故事。非常適合在樊樓演繹。

二來,秦牧唱的很好聽。樊樓可沒有男人唱曲兒。男人都是來聽姑娘唱曲兒的。姜月奴是頭一次聽男人唱,還這麼好聽。

三來,姜月奴早已經放飛了自我,腦袋裏想着日後,秦牧給她作曲填詞,從此名揚天下。

“下**賤!”姜月奴不說話,可有人說話。

方好音忍不住站起來指着秦牧鼻子喝到:“你這小小家丁,怎生如此不知廉恥。”

方好音是個姑娘,來樊樓本身就不得已,好在樊樓是高端會所,諸位姑娘唱的也都是“曉風殘月”,還算勉強可以接受。

突然間秦牧一通“口對口,腮貼腮”怎麼能不讓她憤怒。

其實她更憤怒的是自己,為什麼明明心裏反抗,不想聽他的淫聲艷曲,身子卻那麼老實,不肯開口打斷,直到聽他唱完了才反應過來。

方好音對秦牧的痛斥,反倒更多是對自己的掩飾。

哥哥就在身邊,若是自己一句不說,豈不是讓哥哥以為自己也是個不知廉恥的姑娘。

秦牧這個生氣!

這是什麼地方?樊樓,你要不愛聽就不該來。

再說我都停了,是月奴要我繼續,你們聽的時候不反對,聽完了還罵我,簡直神經病一群。

秦牧正要反駁,姜月奴卻搶到他的身旁,攥住秦牧的手說道:“下**賤,不過是個人心中所想,秦少爺清風明月,何懼人言。”

秦牧一怔。這句話說的有水平,就好像魯迅說紅樓夢“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又好像佛印說蘇軾,心中有佛,所見皆佛。心中狗屎,自然看什麼都是狗屎。

姜月奴的水平真的很高,拐彎抹角替自己解了圍,還沒得罪別的客人。

她意思是,方好音自己心中有淫,所以才從曲子裏聽到淫,若是秦少爺嗎,那自然是朗朗如明月,磊落如清風,格調高雅了。

秦牧給誇的都不好意思了。

其實他沒那麼高尚的,雖然自己現在還是童男子,但那是因為顧慮自己的家族宿命。既然活不過四十歲,秦牧真不想招惹任何一個女人。

不能陪她終老,何必誤人青春!

秦牧突然感覺眼前的姜月奴竟然是難得的知音,不知不覺雙手握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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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混世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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