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世上總無不散宴

第23章 世上總無不散宴

第二天一早,當庄元打完一套太極拳,正準備回房洗漱的時侯,他看見柳夫人慢步而來,手裏還捧着一些東西。庄元連忙迎了上去,“夫人,您這是?”“我來是給庄公子送一些換洗的乾淨衣服,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穿的上。”

庄元聽后連忙擺手,“這怎麼好意思呢?”柳夫人微笑着搖了搖頭,“這本是買給似緣父親的衣服,但他沒有穿過,當然如果庄公子嫌棄的話,我可以幫你找些其他人的。”

庄元摸了下鼻子,“自然是沒有嫌棄這回事的,只是…只是我有換洗的衣服,不需勞煩您費心。”聽到這,柳夫人又笑了起來,“我昨日初見庄公子,身上衣物已經破爛不堪,而出門遊歷,不說穿些什麼絲綢帛錦,可是總是要穿戴的乾淨利落吧,你說是吧?”

“這個…”庄元陷入沉默之中,不知該怎麼解釋。“好了,既然庄公子不嫌棄,那就接下來吧,不然我再拿回去多費事啊!”說著,柳夫人將捧着的衣服遞了過去。

被柳夫人看穿的庄元,只得老老實實的把衣服接了過來,是一件湖藍色、一件月白色的長衫以及兩套中衣,“好了,你先回去試下大小,然後去我家吃早飯吧。”柳夫人捋了一下頭髮,笑道。

說完,柳夫人便轉身離去了,沒有給庄元說話的機會。庄元回屋試了下衣服,衣服料子很好,摸上去十分柔滑,只是有一點大,然後他把衣服脫了下來,換上了他行囊中最乾淨的一套走了出去。

“庄公子,衣服呢?”柳夫人看見依舊穿着道袍的庄元走進門來,“那個,衣服料子太好了,我不敢穿,再說我馬上就走了,衣服還是還給您吧。”說著,庄元指了下抱着衣服的溫似緣。

“唉!”柳夫人用手拍了下額頭,一臉無奈地看着面前的兩個人“好了,先吃飯,一會在說。”柳夫人擺了擺手,招呼他們入座。

飯吃完后,庄元便起身向柳夫人和溫似緣告別,然後向村外走去。柳夫人看着庄元的背影,神秘一笑,走進了廚房。

“轟隆、轟隆”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柳夫人遞給溫似緣一把傘,只是溫似緣似乎不願接過來。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柳夫人撐着傘打開了大門,門前站着兩個人,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全身上下都在滴水。另一個則只是在褲腿處有些泥土,身上卻是十分乾燥。

“柳妹子,這小道士是我在路上碰到的,他說認識你,我就帶他過來看看,你認識他嗎?”“認識、認識,白大哥真是謝謝你了,要不要進屋坐一會?”“不了,回去還有事呢。”

柳夫人又跟這個姓白的大哥寒暄了一會,送走他后,扭過頭笑眯眯的看着庄元,什麼也沒說。庄元似乎也感到了一些不好意思,摸摸了濕漉漉的頭,乾咳了一聲。

而一向冷漠的溫似緣看到庄元的這個囧樣,卻破天荒的笑了起來,正是“皓齒信難開,沉吟碧雲間”,一時之間讓庄元覺得彷彿天晴日現一般,他連忙低下頭沒敢繼續看下去。

“好了,我正好燒了熱水,庄公子趕緊去泡一泡,要不然感了風寒就不好了。”說完,柳夫人拽着庄元走進屋中。

泡了一會澡,庄元穿着柳夫人先前準備的衣物走了出來,“庄公子,你這鬍子?”柳夫人看着庄元原本鬍子拉碴的下巴,此時變得十分潔凈。

“這個,我剛才洗完澡,就順手颳了一下。”庄元摸了一下下巴,“有什麼問題嗎?”“沒有,只是覺得庄公子颳了鬍子后變得年輕英俊了許多”“這個……”庄元撓了撓頭,不知怎麼回答。

“一夕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這場已經下了半個月的雨還在繼續的下着,只是沒有之前那麼大了,“柳姨,這雨還能下多長時間啊?”坐在屋檐下,庄元翻着從溫似緣那裏借的書問道。

“如果按照往年來說,不出意料的話,這雨應該最多在下幾天就該停了,怎麼,你要走了?”“嗯,我想在不惑之年前遊歷凡塵,遍訪天下道觀名師,所以要珍惜每一點時間。”

柳夫人看着庄元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你說你一個大小夥子,老老實實娶個媳婦結婚生子,為你們莊家開枝散葉不好嗎?非要天天想成仙、長生這些虛無縹緲的事,你說說你這樣子對得起你爹娘嗎?”

庄元看了眼柳夫人,欲言又止。這時院中的雨聲突然大了起來,將柳夫人的話語聲蓋了下去,但柳夫人之前的話語卻一直縈繞在庄元心頭,“對得起爹娘嗎?”

雨停了,路也快乾了,雖然有些坑坑窪窪的地方還有些積水,不過已經不影響人們的出行了。“似緣,錢一定要裝好,不要弄丟了啊!”騾車旁,柳夫人對着溫似緣囑咐道。

溫似緣乖巧的點了點頭,在庄元的攙扶下上了車。“路上小心!”柳夫人對着漸漸遠去的騾車喊道。

按照往年來說,柳夫人和溫似緣兩人在這大半個月的春雨結束之後,應該還剩下點餘糧,畢竟兩個女子,胃口沒有那麼大,吃不了多少。只是今年多了一個庄元,糧食不僅不夠吃的,中間還向鄰居借了一點,才勉強撐到現在。

恰巧今天是開集之日,柳夫人得知村裏有人要去鎮上,便去詢問是否可以捎帶上溫似緣和庄元,得到同意便連忙給溫似緣準備東西,免得耽擱別人的時間。

“庄元哥,你今天怎麼沒帶念儒出來。”騾車上,一個流着鼻涕的小孩抓着庄元的衣袖問道,庄元用衣服替他擦了下鼻涕,裝作傷心的樣子說道:“念儒它衣服穿少了,感了風寒,所以不能出來。”

“可是我也感了風寒啊,為什麼我娘還帶我出來?”小男孩用手擦了下鼻涕,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庄元歪着頭想了想,“念儒感冒了,所以我準備把它賣了,那你也感冒了,是不是你娘要把你……”

庄元刻意拉着長腔,嚇得小男孩連忙跑到溫似緣的身邊,“好了,你把衣服穿上,庄元哥哥騙你的,你娘怎麼會賣你呢。”溫似緣摸着小男孩的頭笑着說道

“那……那他會不會把念儒賣掉啊!”小男孩偷偷瞅了庄元一眼,小聲說道。“你可以在回去的時候去救他啊!到時候說不定念儒就會跟着你了,還能讓白貓佩服你,你說這樣好不好。”

聽了溫似緣的一番話,小男孩覺得很有道理,連忙去母親身邊把剛才脫掉的衣服要了回來,穿好后還指着庄元彷彿在說“你等着”,庄元見狀裝作起身的樣子,小男孩連忙轉過頭抱着母親,遲遲不敢回頭。

在經過一陣漫長的顛簸后,一行人終於到達了鎮上,因為集市上人太多,所以男孩的父親也就是當初送庄元回家的白大哥,將車子寄放在了鎮上的親戚家中。

“好了,你們兩個要買什麼就去吧,我要帶白樹去看病了。”段成看了看在妻子懷中熟睡的孩子,對着庄元說道。庄元點點頭,跟在溫似緣身後向集市的方向走去。

“嗯,米買了,油鹽醬醋也買了,都買好了。”溫似緣拿着柳夫人寫給她的字條,一一比對着庄元懷中的東西。“那我們接下來就在這等着?”庄元把東西慢慢放到車上,扭過頭對溫似緣問道。

溫似緣想了下,點了點頭,這時,庄元就好像想起了什麼,跑到了這家主人身旁,跟他耳語了幾句,然後便拉着溫似緣又向集市上跑了過去。

庄元停下腳步,指了指前面。那是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因為那個小販小時候喜歡吃糖,掉了三顆牙,後來就被人家起了一個叫劉三牙的外號,而他長大后,拜了這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師父,學習怎麼做好吃的糖葫蘆,那種能讓別人也吃掉牙的美味糖葫蘆。

“小夥子,你要什麼味道的糖葫蘆啊?”劉三牙張着嘴,笑眯眯的看着庄元問道,“老伯,你這都是什麼樣的糖葫蘆啊?包不包甜啊?”庄元抬着頭打量着面前這堆五顏六色的糖葫蘆。

“一聽你這話,就知道你不是我們本地人,你去打聽打聽,我劉三牙的糖葫蘆是這十里八鄉最有名的,還包不包甜?我跟你說,吃了我的糖葫蘆,你以後就只有三顆牙了!”

劉三牙的這番話,讓庄元很是尷尬,他撓了撓頭,對他道了個歉。“老伯,是我的不對,可是您說這五顏六色的冰糖葫蘆我也沒見過啊!”

“那你是肯定沒見過,這五顏六色的糖葫蘆可是我獨創的絕活,怎麼做的不能跟你說,就算跟你說了你也不會,不過你放心,這些!都是甜的,沒有一個酸的。”

“那我拿兩個,多少錢?”庄元伸手拿了一個紅的,一個紫的,然後把手裏的銅板遞了過去,只是劉三牙擺了擺手,沒有接住。

正當庄元疑惑不解的時候,劉三牙扭過頭,對溫似緣笑了笑,露出來他那標誌的“三顆牙”,“小姑娘,幾年沒看見你了,沒想到現在你都長這麼大了。”

“以前你爹每次來集市上都來買我的糖葫蘆,有次我起來晚了,他就跑我家去把我喊起來,讓我給他做糖葫蘆,你說我這也算閑雲野鶴的生活了,被他一叫,我到像是欠了他什麼一樣,有時候吧!我懶,做到不好看,嘿!他還不給我錢,真是把我氣死了!”

“後來,他帶着你來集市上,每次讓我給你捏糖人吃,還說一定要照着你的樣子,要不然還不給錢,你說怎麼會有這樣不要臉的人!”

“只是往後這幾年,我天天還這擺攤,但是再沒看見他來,我知道他應該走了,是吧?”三顆牙笑着說到這,然後停下來看了看溫似緣。

見溫似緣點了點頭,劉三牙笑得更燦爛了,“溫紅果啊!溫紅果,叫你不給我錢,該,哎!真是老天開眼啊!”劉三牙捂着嘴咳嗽了兩聲,看了一眼立在邊上的糖葫蘆。

“好了,不提你爹那個壞東西了。自從他不來了以後,你也不來光顧我的生意了,有時候看見你,急匆匆的,是不是他臨走的時候,說我什麼壞話了?”溫似緣連連擺手,想說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劉三牙見狀,也沒有在為難溫似緣,他把一直放在攤子下的手拿了上來,是一個糖人。接着他又從放糖葫蘆的架子上取了三個紅色的糖葫蘆,是那種正宗的冰糖葫蘆,有點酸的糖葫蘆,然後和糖人一起塞到了溫似緣手中。

然後他走到庄元身邊,輕輕踢了他一腳,“當相公的,不知道媳婦喜歡吃什麼?真是個廢物!”庄元本想解釋一番,可是看着劉三牙那惡狠狠的眼神,心中的話只好憋在嘴邊。

告別了劉三牙,溫似緣和庄元返回了騾車那裏,恰好白家三口人也從藥鋪走了回來,一行人便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從白家出來,庄元把在集市上買的東西按照柳夫人的要求放到了各自的地方,然後又幫柳夫人準備了一下晚飯,吃完晚飯,庄元便準備返回自己暫住的蘑菇小屋準備歇息了。

“好了,似緣姑娘,你可以回去了。”庄元對送他出門的溫似緣說道。只是溫似緣並沒有要轉身的意思,反而兩步走到了庄元的面前,抱住了他。

“似緣姑娘,你這是?”手足無措的庄元看着懷中的溫似緣不知該如何是好。所幸,溫似緣抱了庄元一下便鬆開了,她看着滿臉通紅的庄元,露出了臉上的酒窩,“謝謝你,庄元!”

今天是新涼村的節日,也是給庄元的送行宴。因為庄元在新涼村的這些天,和村民們混的很熟,所以村民們也是很捨不得庄元的離去,可是天下總歸是沒有不散的宴席,為了擺脫這種傷感的氣息,村民想到一個好主意。

“來,庄元喝!”白書的父親白誠舉着瓷碗走到了庄元身邊,搖搖晃晃的庄元拿起桌上的碗跟白誠碰了一下。為什麼白誠要找庄元喝酒呢?這就要從宴會開始講起,剛開始,眾人來找庄元喝酒,庄元以自己修道為由拒絕了大家,眾人自是不願。可是後來一碗甜湯端了上來,庄元嘗了兩口,發現味道不錯,就又多喝了兩口。

而一旁的白誠看見后,計上心頭,把米酒兌到了甜湯中,然後單獨給庄元盛了了一碗,說是以湯代酒,因為米酒的味道本來就不重,所以沒有發現這個變化的庄元,自然就這樣落入了白誠的圈套中。

“這樣干喝沒什麼意思,不如這樣,庄元你書讀得多,肚子裏的墨水也多,你來給大家念首詩,助助興!”被歡快氣氛帶動的滿臉通紅的庄元,聽到這個要求,也沒有推辭,很快就站了起來。

“亭亭畫舸系春潭,直到行人酒半酣。不管煙波與風雨,載將離恨過江南”,“什麼玩意,這席還沒怎麼開始呢,怎麼就離啊!恨啊!我還荔枝呢!換一個!”

被大家噓了一遍的庄元,這次想了很長時間,“恩……”庄元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庄元背完這首《將進酒》后,感覺嗓子十分難受,沒有在意旁邊人的視線,端起面前的瓷碗就是“哐、哐”兩口,“味道還不錯”

“朱老五,你行不行,人家莊元小兄弟背了那麼好的詩,結果你這一碗還沒動,你要是不能喝,哎!你就回家,不要在這丟人現眼!”“白老二,你長沒長眼,我都喝了三碗了,再說了,你在旁邊挑事,你怎麼不喝!”

“我?我碗裏的都喝完了,你看大傢伙的也都喝完了,這桌上就剩你自己了!”“放、放屁,你段老二就是獨眼龍進京,一眼難盡,那李大哥、劉大哥碗裏不是還有呢?在說了,你兒子剛才偷偷幫你把酒倒了,別以為我沒看見!”

“我沒有,別瞎說!啊”“我是不是瞎說,大傢伙都看着呢!你別想逃掉”……

明明喝的是甜湯,可是自己卻有點頭暈,庄元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好在溫似緣把他扶到一旁讓他休息了一下,不然庄元怕是要吐在宴席上了,那時臉可就丟大了。

“來,喝口水。”溫似緣倒了杯水遞給了庄元,理了下衣服,坐到了一旁。“庄元,你以後就願意一直做那山上清修的道士嗎?你不覺得那樣很無聊嗎?

庄元把茶水咽了下去,然後擦了擦嘴,“誰說我會修道是為了清修的,我是為了學法術,然後帶着念儒去降妖除魔,這樣才不算荒度我這一生。”

“降妖除魔?聽上去還不錯。”“是吧!等我降伏了那些大妖,朝廷到時候會封我為天師,到時后我就來把村裡人都接到京城去,那裏可比鎮上繁華多了。”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庄天師。”“嗯,一定”……

“庄元,假如你不去當道士,你以後會怎麼過呢?”“這個我倒是沒想過,難道溫姑娘你想過?”

“我也是閑着無聊,偶然想想的。不出意料的話,再過幾年,柳姨就要給我說婆家了,我想找一個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的人嫁過去,然後生幾個孩子,看着他們慢慢長大。”

“這樣的生活好無趣啊,要是我,就去找劉三牙,讓他教我怎麼做糖葫蘆,然後在找一個和我一樣喜歡吃糖葫蘆的人,我們倆一邊賣着糖葫蘆,一邊遊歷天下。”

“可是這樣,她的牙不會掉光嗎?”“掉就掉唄,到時候我喂她吃。”

“這樣,可就沒人願意嫁給你了。”“可是,會有好多人願意娶你啊!”“你說什麼?”“我說那我就打光棍算了,反正我爹娘又管不到我!”

“白書,你怎麼又跟朱茂打架啊!”“朱茂說庄元哥哥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我說他一定會回來的,然後、然後我們就打起來了。”

“…,那你希不希望庄元哥哥回來呢?”“嗯…只要他不把我賣了,我就希望他回來,我還想和念儒一起玩呢!”“哈哈,那你就不用理朱茂,等庄元哥哥回來,讓他教訓朱茂。”

“呸,你的庄元哥哥就是個慫貨,他連喜歡似緣姐姐都不敢說…”“朱茂,庄元哥哥說了不讓你說,你還說!”“白書,你不要捂我的嘴,我今天就要說,庄元是個大慫蛋,摟着藥瓶當金蛋。一天到晚不停看,就是不想怎麼辦!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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