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谷底老巢
皇宮之中的混亂,稍稍平息了些,皇城之外,一場新的騷動,又要開始。
高平鄉,一村屋。
仳離從集市上買了個的布口袋,隨身帶着,自從甩脫了跟蹤者,他終於可以甩開步子,急速前往目的地。
這一路上,為了迷惑跟蹤的士兵,他可謂煞費苦心。
他的老巢就在高平鄉境內,只要進入村子,就能找到。
為了甩掉尾巴,他還在村裏的集市溜達了好長時間,直到跟蹤者分心,他才又繞回到一開始看到的村屋附近。
待到天黑,他趁着夜色,急匆匆的潛入連串的村屋。
他經過一間又一間的村屋,屋裏亮着點點燭火,顯示着有人居住。
仳離是來搞錢的,也不是來鬧事的,對這樣的家庭,當然不會去理會,他們過得好與不好,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想到當年的艱苦歲月,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很多事情,沒有明確的正確與錯誤之分,只有愛與恨之別,他熱愛他的部落,對大唐子民也沒有半點好感。
多年混跡長安城,他看慣了它的繁華富庶,也洞悉了它內里的那些臟污腐臭。
在他看來,大唐子民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不過是仰賴着先輩的勇猛頑強才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如若他的部落能有這樣的家業基礎,生活的一定不比他們差。
大唐的繁榮也擠佔了他們的生活空間,他們一再龜縮,及至於無有,等到他們這一代人逝去,也許這個部落連同它的歷史,都會隨風而逝,再無人記起。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命運,他決定以身為刀,給這輝煌的帝國致命一擊,他要讓朝野上下的人,每每回憶起他,都覺得脊背寒涼。
出了長安城區,再往外走,便有散落的鄉村幾十個,這些鄉村成網狀分佈,並沒有多少規律可循。
與城內的喧囂繁盛不同,這裏的鄉村和其他地方的鄉村,沒有多少不同。一樣的貧窮寂寥。
仳離從那些連串的民居之間走過,並沒有多做停留,天已經黑透,他卻沒有掌燈,他是暗夜裏的惡狼,在濃黑的夜色中,一雙招子放的鋥亮。
他憑着感覺,就可以找到老巢。
腳底開始出現一些碎石子,踩上去濕濕滑滑,讓仳離的行進速度有些減緩。
他並不困擾,相反,感知到這些石子,讓他非常興奮,他們的出現,就證明馬上就要找到地方了。
泥土摻雜着碎石子,前方的路,漸漸有些向上,但還算平坦,走了百餘步,已經可以明顯感覺到地勢的高抬。
仳離縱身一躍,登上了前方的一塊歪倒的木樁。
那木樁粗大,表面平滑,傾倒的樹榦,斜斜的躺在地上,看來應該是被雷電劈斷的。
他站在木樁上極目遠眺,從這個高坡向前延伸,地勢陡然下降,整個地面彎到幾丈之下,形成了一個谷地。
在谷地的中央,還有幾戶人家,他要找的地方就在其中。
他將長衫的下擺拉起,曳進腰帶里,而後縱身一滑,四腳並用的,向谷底溜過去。
鄉民淳樸,也沒有多少夜生活,到了這個時辰,早就都已經回屋安睡,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仳離的詭異行徑,並沒有引起旁人多少注意,即便有那麼一兩個尿急,睡不着覺的鄉民,看到了這個行動怪異的人,他們也只會認為,這是從城裏出來的閑漢而已。
那大長安城裏,什麼妖魔鬼怪沒有,只要自家的錢財沒有受損失,誰去招惹他們。
個個都有門路,絕對不是平頭鄉民惹得起的。
仳離身形矯健,很快就溜到了谷底,幾乎沒有發出多少聲響,更沒有驚擾谷底的鄉民。
谷底這邊的房屋,更加破落一些,有好幾間屋頂的茅草都疏疏落落的,看起來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原來,長安城還有這麼破落的地方。
天堂與地獄,只有一線之隔。
他爬起身子,沒有時間感慨,來到了一間狹小的草屋門前。
草屋門前的空地上,已經開始長出青青的草牙子。他在草甸上摸索一陣,只覺指頭一陣刺痛。
草甸中央,赫然出現一隻向上突起的箭頭,這是此前仳離留的記號,確證無誤。
他終於走進了小屋。
小屋的門前倒也裝模作樣的掛着一枚三簧鎖,上面積滿了灰塵,完全沒有被人動過的跡象。
這也正常,凡是生活在谷底的居民,都是高平鄉境內最窮困的,餬口尚且困難,更別提家裏有餘財了。
就連偷兒,賊帥,都看不上他們,不願光臨。
仳離把老巢放在這裏,也是基於這個原因。就算是長期無人看守,也沒人會注意到這間小屋。
他很快進門,並且把門反鎖住。
而後摸着黑,找到了灶台處。
灶台里,早就沒有任何的吃食,只剩下一些黑黢黢的鍋巴,他將鐵鍋搬開,把剩餘的柴薪,灰末都撿到一邊。
之後,搬動磚塊,黑漆漆的屋內,沒有多少光亮,要不是東西就是仳離藏的,恐怕誰都不會想到,這破灶台里,居然藏着好大一筆錢財。
撥開磚塊,很快灶台的中央就現出了一個方形的孔洞,其間平放着一個木製小箱子。
仳離雙手一托,就把箱子取了出來,箱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仳離知道,寶貝還是安全的。
快速打開箱子,一塊塊金錠發出燦燦的亮光,他心下一喜,這是他這幾天來,唯一一件高興的事。
他解下背後的包袱,打開包袱皮,裏面盛着的幾件女子飾物和幾吊銅錢,這些都是凝香帶出來的家當。
仳離握着這些首飾,若有所思。
一隻纏枝忍冬紋的銀釵子,一對描金梳背,這些東西該如何處理,成為了他的難題。
他有意丟棄,最後還是捨不得,把它們都塞到箱子裏,一併帶走。
就在他關上箱子,即將起身的時候,房頂處傳來一陣窸窣聲,仳離立刻把箱子背在肩上,系好繩扣,躲在陰暗處,觀察房頂上的動靜。
他心中一驚,難道,背後有人?
這不可能,一路上他都小心謹慎,下午跟在他身後的尾巴,也早就被他甩開。難道,那人又找回來了?
真是麻煩!
大唐的人都像粘糖一般,一旦粘上,就甩脫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