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林九歸來
承平七年九月，草原胡人聯軍三十萬南下，最終為大靖所敗，倉皇逃回草原，以修生養息。
靖帝大喜，封賞功臣，又擬改國號為萬安。
草原上幾個部族雖然打了敗仗，不過，靖帝因為作為天朝上國的仁慈與寬厚，饒恕了他們的入侵，在四族一起奉上降書，尊奉大靖為宗主國之後，又送了一批牛羊馬匹，靖帝龍顏大悅，大手一揮，先是釋放了所有俘虜，又賞賜了草原部族大量的糧食，陶瓷，布匹等物資，讓草原上的幾個部族雖然損失了大半青壯，居然還能寬裕地過上幾年！
有識之士未免感慨靖帝此舉乃是養虎為患，可惜的是，朝堂上下都在鼓吹靖帝的仁義，有上國之風。那些反對的聲音就這樣被埋沒了。
北方之地，蝗災已經過去，南下逃荒的災民也開始往回走，可是，仍然有小股流寇隱匿深山，劫掠行人，讓官府大為頭疼。
不過，這隻能算是疥癬之疾了，相當於擊敗胡人的武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值一提。
洛陽這邊已經恢復了原本的繁華，雖然已經到了深秋時節，不過，因為擺脫了天災的威脅還有戰亂的陰影，似乎所有的人都想要將之前的恐慌不安一起發泄出去一般，到處都顯得分外熱鬧。
秦子寧已經十四歲了，長得很是高大，據說等他行了元服禮，便會被從軍，打算試試看能不能爭取一點軍功什麼的。
秦子恆卻不着急，他的父親秦如琢在禮部擔任左侍郎，足以為自己唯一的嫡子恩蔭一個不錯的職位。當然，這也要秦子恆自己爭氣，要不然，以“能者居之”為家訓的秦家不會在乎將這個名額轉給某個庶子或是偏房的出色子弟。
至於蘇珏，如今依舊在跟着徐子安讀書，只不過，徐子安也說了，再過兩年，他也就教無可教了，以後在學問上，也只能靠蘇珏自己了。
拖延了好幾年，正好如今也是好日子，秦子萱終於成親了，嫁的就是楊昀。
這讓很多人把楊昀恨得牙痒痒，不過，楊昀如今也是今非昔比，他在學裏的成績很好，是幾位夫子的得意門生，等到成婚之後，便會前往長安參加科考，有秦家的門路在裏面，也不必擔心中不中的問題。
而且，如今楊昀心思也深沉多了，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做些幼稚的把戲，而秦子萱差不多也承認了這門婚事。
這年頭，世家的女兒既然享受了家族給予的錦衣玉食，自然要為家族做出犧牲，婚姻的事情，就算是家族的男子也是不能自主的，何況是她，她藉著天災的借口，強行拖了這麼多年，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當她發現自己壓根不可能像自己想的那樣，可以一直做個自在的秦家大小姐，不是楊昀，還有別人的時候，她也就很乾脆地答應了。
她一直是個非常聰明的女孩子，起碼嫁給楊昀，婆婆是自己的親姑姑，加上，為了楊昀在楊家的繼承權，他們都不可能薄待自己，也省得嫁個不知根知底的，面對不可預知的未來來得好。
婚禮很盛大，畢竟，這幾年來一連串的事情，大多都不是什麼好消息，看着小輩們成親這樣喜氣洋洋的場面，似乎將所有的晦氣都給沖沒了。
楊家自然也來了人，畢竟，這成親是大事，哪怕心裏頭在不待見楊昀母子，可是，作為世家，哪怕裡子是個爛蘋果，外面也要光鮮亮麗，免得叫人說嘴！
不過，很顯然，楊家的人並不算非常高興。楊昀娶了秦家嫡親的大小姐，如此強勢的妻族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楊家這些年並沒有出什麼非常出色的族人，因此，他們更害怕與秦家聯姻，導致自家變成了秦家的附庸，這是他們很難忍受的一件事。因此，儘管他們強打着笑臉參加了婚事，不過，沒過幾天，就一個個找理由回去了，甚至沒有在洛陽待滿十天，這讓秦夫人非常氣惱，雖然臉上對着自己的公婆笑着，不過，藏在袖子裏的手捏得緊緊得，保養得很好的指甲戳破了手心，滲出殷紅的血珠來。
楊昀對自己這個妻子也算滿意，少年時候的不快並沒有給他留下什麼陰影，說實在的，他一直以來也沒能遇到一個比起秦子萱更加耀眼美麗的女孩子，而且，秦子萱還很能幹。
當然，秦子寧他們兄弟兩個一直非常堅定地認為楊昀配不上自己的大姐，不過，既然如今已經成親了，他們兩個也只在新婚夫妻回門的時候，揚起拳頭狠狠地威脅了楊昀一番，弄得楊昀哭笑不得。
在這對新婚夫妻婚後兩個月之後，楊昀終於收拾東西，啟程前往長安，打算參加科考了。
而這個時候，蘇珏也在家門口看到了當年與林九約定的暗號。
深夜，蘇珏的屋子裏蠟燭早就滅了，藉著糊了輕紗的窗格中透過來的淡淡的月光，隱約可以看到屋內淡淡的影子。
守夜的丫環被點了黑甜穴，這會兒正趴在床沿睡著了，而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蘇珏這會兒正坐在床上，淡淡地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個身影，那個身影正是林九。
林九憑藉著一點模糊的記憶，還有自己的推斷，一直在尋找着自己親人的下落。說實在的，集市近二十年前受災的地方並不算多，不過，也有好幾個州郡，他又記不清楚具體的特徵，因此，只好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查看詢問。
終於，在兩個月前，他找到了自己的家鄉，可是，家裏人已經一個都不在了。
聽村子裏的其他說，他的父親後來只帶着他弟弟回去了，家裏原本祖傳的兩畝地被東家收去抵租子了，他父親不得不一邊租着東家的地，一邊忙着開荒，總算又攢起了一些家底，給他弟弟娶媳婦。
哪知道，原本已經定下了親事，沒多久，對方又嫌他們家裏窮，應是悔了婚，將女兒用五畝地的價錢嫁給了鎮上的張大戶做小妾。
他父親一時氣不過，找上門去理論，卻被對方羞辱了一番，又糾結了一幫人打了他一頓，將他父親打成了重傷，加上心中氣怒，他父親很快卧床不起了。
為了給他父親治病，他弟弟差不多賣光了家裏所有的東西，最終他父親還是死了。
他弟弟用家裏最後的一點家當買了一口薄棺葬了他父親之後，直接找上門去，要給他父親報仇。或許他本身就存了死志，因為他死咬着一個人不放，結果被活活打死了，而打死他的人最終不過判了個失手傷人，只需要在牢裏關個兩三年就行了。
林九聽了這個消息之後，當天晚上，就去滅了那戶人家的滿門，一直以來的目標就這麼消失了，林九渾渾噩噩地過了一陣子，終於想起了蘇珏當初對他說過的話，便再次往洛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