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覆巢之下與亡羊補牢

第407章 覆巢之下與亡羊補牢

不管是葉清還是慕懷義夫妻都沒想到陸默會選擇將一切腌臢都抬上明面來,任由陽光的曝晒。

一時間,氣氛凝滯了,詭異的沉默蔓延着,彷彿要將人給吞噬進去。

“舅舅,我想先去看看外公。”陸默繼續自說自話,雖是詢問,但腳步已然挪開。

意思分明就是,你不帶我去,我便自己去。

對於泉城慕宅,慕家百年前的大本營,陸默卻要比它的主人還要了解。

畢竟,慕家是靠的機關術起家,她當初學習機關術的第一張圖紙就是慕家這座宅子,第一個時間地點也是在這裏。

可以說,沒人比她更了解這裏的一花一草,一磚一瓦。

更甚至,這裏不少的機關陣法她都有所變動改良。

就算修建宅子的人從棺材裏跳出來,在她面前恐怕也得吃些虧。

所謂的青出於藍勝於藍,也就是如此了。

“好,跟我來。”慕懷義沒有思考太久,陸默也沒給他思考太久的機會,在陸默走到他旁邊的時候驀地開了口。

陸默唇角略揚,頓了步子,“有勞舅舅了。”

慕懷義擺擺手,“我是你舅舅嘛!別這麼跟舅舅客氣。”

陸默微笑着,不置可否。

葉清卻是強自繃著臉色不皸裂。

就在剛才,她耳朵里傳來一個聲音。

陸默的聲音。

就在陸默和慕懷義說話的同時。

她腦子裏天雷滾滾的,就算先前在地下城她就知道了,這個世界還有她看不到的神秘一角。

但真是體驗和聽故事絕對是兩碼事。

她聽見陸默對她說,“慕家有問題,U盤裏的內容怕是真的。”

腦子轉了幾轉,才記起來。

U盤,那根秦然一直視之如命戴在身上的項鏈。

秦山留下的唯一遺物。

屬於神跡的一份絕密名單。

哪怕現在陸默站到了神跡的第二巔峰,也參不透的名單。

何為忠誠良將?何為奸佞小人?

這個世界實在太迷亂,事事都濃霧瀰漫著。

兩人各懷心思的跟在慕懷義身後。

慕宅不大,但因為機關密佈的緣故,三人走得很慢。

用了足足一刻鐘才來到慕老爺子的病房外。

隔着玻璃可以看到,慕老爺子躺在病床,戴着的呼吸機遮擋了大半臉龐,卻還是遮掩不住那風燭殘年暮暮老矣。

慕老太太坐在床邊,手裏織着一塊兒大紅色圍巾,看得出來技巧缺乏且生疏。

陸默的眼眶潤了潤。

外婆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出身,不像慕家那幾經沉浮的衰敗又復興。

當年兩人剛結親時,外公只能算個肩上有點軍功的泥腿子,兩人自由戀愛。

外公寵極了外婆,沒捨得讓她的手沾過一滴水,碰過一針一線。

如今情境,若是外公醒來,不知該是感動,還是心疼?

“然兒。”慕懷義手掌覆蓋在陸默的肩膀,臉色也有些感懷。

陸默眨眨眼睛,猝不及防的開口:“聽說張獵首上個月來見過外公。”

葉清怔了怔,不自覺抓緊了陸默的衣角,用盡全身氣力。

慕懷義啞然的看着兩人,他想過很多兩人過來的目的。

想着,許是泉城如今情勢,許是因為他兒慕晟,又許是慕家一直掩蓋的某些事情顯露了一角。

獨獨沒想過,其中有一個原因是那位前葉家夫人。

慕懷義下意識的拿出一支煙點上,煙霧繚繞着。

陸默皺了皺眉毛,看他一眼,終究沒說話。

只聽慕懷義開了口,看着葉清的眼神里彷彿藏了許多情緒,“張姐過來找父親是以葉小姐母親的身份來的,至於她和父親具體談論了一些什麼,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者等父親醒了,你們可以問問他。”

言簡意賅的說完,慕懷義臉色有些朦朧,直直望着病房內安然靜眠的慕老爺子。

陸默直覺事情不止於此,但也知道能問出這些就已然極限。

拍拍葉清的手背,再度傳音,“事情越複雜,你母親反倒越有可能還活着,葉小清,你記着,一切有我。”

葉清唇角一彎,緩緩的放開了自己用力過度而骨節泛白的手。

“謝謝慕伯父告知這些。”她說。

不帶絲毫的情緒。

一時間讓慕懷義都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舅舅,能進去嗎?”陸默打斷他的思路,手已經放在了門把上。

慕懷義面色晦暗的點點頭,“打開門,左邊掛了隔離衣,你穿上。”

陸默頷首,沖葉清一笑,“你在外面等我,外公病情不穩定,進去的人多了不好。”

葉清嘴巴張了張,但還是咽回去了,只道:“好,我就在這兒等你,有情況隨時呼叫我。”

最後一句說得尤其放鬆。

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中緊張與擔憂。

病毒感染,傳播方式未明,這小小一扇門,興許就是一道鬼門關。

她能明白且理解陸默的顧慮。

但她也有同樣顧慮。

何況陸默的身體不同常人,有太多的病毒和藥物注射,誰知道會不會產生什麼不好的異變。

可是眼下,她們身處慕家,面前的慕懷義更是立場不明,難辨敵我。

因此,她不能也不敢露出分毫的馬腳來。

隔離病房內。

陸默換好防護服,一步一步走進去,眼底情緒盡數沉澱。

慕老太太抬眸一看,認出來是陸默,眼睛瞬間一亮。

無意識就開口喚道:“然兒!你來了?”

很驚喜,還隱隱帶着放鬆。

陸默眼神一深,忽然凝住。

她注意到,聽到慕老太太喚她這一聲,慕老爺子的眼皮跳動了一瞬,甚至一旁的心電儀都出現的短暫的異常波動。

唇角扯開,陸默探出舌尖舔了舔唇畔,那消毒水的氣息鋪天蓋地就鑽入了她的鼻翕與唇舌間。

“外婆,是我,我過來了。”她輕聲的說道。

儘可能的不給慕老太太精神負擔。

慕老太太樂呵的笑起來,放了手裏正織着的圍巾,上前抱住了陸默。

“回來了啊,回來好,真好……”慕老太太因為激動,有些語無倫次了。

陸默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外婆,你不該在這裏面待久,若是外公醒來,會內疚心疼的。”

慕老太太又是一笑,“你個小丫頭,倒是學會打趣兒外婆了。”

垂眸看向慕老爺子,眼底的悲傷一霎刺痛了陸默的心臟。

“這臭老頭子啊!強勢了一輩子,到頭來卻這麼虛弱又狼狽的躺這兒,我能為老頭子做的啊,也就是在這兒多陪陪他。”

“他啊,習慣了熱鬧,最害怕孤獨了,我可不能讓他一個人可憐巴巴的躺這兒。”

聽着慕老太太時而溫柔,時而無奈的聲音。

陸默眨眨眼睛,拳頭攥緊了又放鬆,放鬆了又攥緊,“外婆,外公身體一向康健,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近乎於蒼白無力的安慰。

慕老太太卻信了。

此刻的她就是拚命去抓救命稻草,抓住了便不肯撒手的溺水之人。

陸默給她一個希望。

她自我催眠着也就相信了,而且深信不疑。

看着這樣的慕老太太,陸默只感覺心裏針扎一般,泛起來細細密密的疼痛感。

攙扶着慕老太太重新坐下。

陸默伸出小指,搭上慕老爺子的脈搏,臉色一寸寸的沉下去。

她對於中醫談不上精通,僅是接觸過一二。

但就是她所知的這一二,也能瞧出來,此刻慕老爺子的身體何止糟糕,說是命懸一線也不為過。

就這麼拿營養液吊著,怕也撐不過五天了。

進氣多,出氣少,五臟衰竭,脈搏綿軟而無力。

深吸一口氣,“外婆,你知道針管放哪兒的嗎?我給外公抽管血化驗。”

聽到她的話,慕老太太眸子一霎精光閃爍,彷彿看到了希望。

陸默咬咬牙關,不敢去戳破,站着不動。

慕老太太雙手因為激動而顫抖,顫巍巍的打開抽屜,拿了一個未啟封的注射器,遞給陸默。

陸默穩住心神,抽了半管血樣出來,立即放入冰櫃保險。

長舒一口氣,才看見慕老爺子又白下去一個度的臉。

抱抱慕老太太,“外婆,相信我,外公會沒事的,他一定不捨得留你一個人。”

說完,抱上冰櫃就走了出去。

葉清迎上來,問:“情況怎麼樣?”

陸默臉色難看無比,“只有五天了,就算找到抗體藥物,估計以後也只能病榻纏綿。”

“怎麼會?”葉清抿住嘴唇,雖然早知慕老爺子情況糟糕,但也還懷抱有一絲希望。

陸默端着冰櫃的手收緊,“讓實驗室把數據傳給江中舟,他會明白該怎麼辦。”

葉清瞭然,確實,要說病毒研究這一塊,世界上恐怕沒有第二個地方可以比得上神跡的黑獄了。

“那,接下來,我們……”顧忌這慕懷義在場,葉清含糊不清的發問。

陸默眼珠微轉,“我們去南美,我不相信這東西是意外,有機物小顆粒到草履蟲都經歷了億萬年進化,何況這種……”

葉清頷首,深以為然,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猜測和顧慮。

陸默轉向慕懷義,“舅舅,有句話我深以為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希望舅舅好生琢磨,我盡量五天內趕回,先走了。”

慕懷義張開嘴,要說什麼,卻見兩人頭也沒回就走了,比來時走得快許多。

一時間心驚不已,額頭浸滿汗珠。

就算是熟記那張機關陣法圖的他,尚且沒辦法如此輕車熟路的走在庭院。

可這兩人——

“安伯!”他喚道。

不遠處的管家急急趕過來。

“家主,什麼事情?”安伯不明所以的詢問。

慕懷義眼神驟然一深,涼意透骨,“你帶幾個信得過的人,去把那幾塊地給燒乾凈,連灰燼都別留下!”

安伯眼睛猛然睜大,失聲,“家主……”

慕懷義眼中一霎狠辣,“亡羊補牢,時尤未晚,去!”

慕家家業,決不可毀於他手!

是他了悟太晚,若是早些聽從慕晟的勸告,慕家走不到今天,泉城也不會有這場浩劫的降臨。

而父親也可以安度晚年,四世同堂,含飴弄孫。

正如陸默所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慕家,從來不是能夠獨善其身的存在。

當年,真是作孽啊!

南美,茵港。

社區醫院,急救室外。

“手術中”三個紅字亮着尤其刺眼。

“怎麼回事?”風塵僕僕而來,不論是陸默還是葉清都裹挾着室外的寒涼。

驟然走近這既溫暖且冰涼之地,臉色都是不期然的紅撲撲。

看見兩人,四方是少見的沉默,誰都沒說話。

陸默冷笑一聲,帶着硝煙味的槍口就對上了那指示牌。

手指毫不猶豫就扣動扳機。

“砰——”

一聲巨響,醫院裏的最不安寧。

葉清攥攥拳頭,按住她的手,“然然,這裏是醫院,你別這樣。”

陸默眼眸微動,放下了手,任由葉清將手槍收走。

“三個小時前,他和我說,一切盡在掌握,不會有事,我們過來,他就開個接風宴。”一字一頓的,陸默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冰涼。

葉清嘴唇翕動,裏面生死未卜的,是她的親哥哥,她打小最依賴的那一個。

“秦隊,清兒。”魏楠站了出來,神色亦是緊繃,拳頭狠狠一松,按在牆壁上。

“到底怎麼回事?”葉清開口。

魏楠深吸一口氣,“zf那邊的獵人……把我們賣了……”

本是他們離開前的最後一場戰事。

本想着完美落幕後就可以回家。

誰也沒料到,意外的到來從來猝不及防。

陸默扯動一半的唇,抬手摸到耳後,“隱風。”

“幫我調查一下一個小時前納斯九號街上發生的交火。”

“嗯,我要名單。”

“知道了,轉告他,我會儘快抽空去見他一面。”

“還活着?跳樑小丑罷了,不會讓他接着蹦躂太久。”

說完,陸默深深往那緊閉的門看了一眼,“清美人,你繼續守着,我去笛安家走一趟,蒙恩沒死,瑞恩陣腳有點亂,會耽誤事兒。”

三言兩語交待好了,陸默只拍拍葉清的肩膀,餘光沒多餘留下就走了。

魏楠看着她,終究沒開口。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不管裏面多少的彎彎繞繞是不得已而為之。

也是不可能再變回最初模樣了。

互不干涉就是對於現狀最好的維持。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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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烽火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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