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曉居琴
曉寒生咳嗽一聲,說:“你拿我當擋箭牌?太過份了吧?”
何盼瑤也學着曉寒生的口氣說:“有時候,感情需要快刀切亂麻,我這麼做,也許讓他傷心一時,但不會讓他痛苦一世:因為,和一個自己很愛卻不愛自己的女人在一起,會非常累非常累噠。所以我這麼做,對他只會有好處,而不會有一丁點兒的壞處。”
車子圍着達富廣場轉了一圈兒,又停到了原來的地方,沒等盼瑤問,曉寒生說:“我在這裏等人。沒有想到卻等到了你。”
盼瑤“喔”了一聲,看了看廣場上求愛的“儀仗隊”已不見,便說:“那我在這裏下車吧,不耽誤你約會了。”
在她心裏,雖然感激曉寒生,但是對他深有成見,總以為他是一個玩弄感情的“獵人“。
話剛說完,兩個約不到十歲的男孩兒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盼瑤心想:不會吧?連兒童也不放過?還是同性?靠!這麼不是東西!
實在不想在車裏多呆一分鐘,推門要下車。
一個男孩卻拉住了她,說:阿姨阿姨,你要去哪裏啊?為什麼要走啊?
他的手軟軟的,手心有點潮,不等盼瑤說話,接著說:阿姨阿姨,我新學了一首曲子,你一定要聽一下!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
曉寒生:小年,阿姨要下車了,別鬧。
小年:阿姨不會下車噠!阿姨要去聽我新學的曲子,對不對阿姨?
用手搖晃着盼瑤,可憐巴巴的看着她。
盼瑤猶豫了一下,說:好,我不下車。
兩個孩子興奮的在座位上蹦着,拍手笑着。
曉寒生說:“系好安全帶,帶你去看看我們‘約會’的地方。”
一個男孩問:“約會?老師,你是和這位同學在約會么?”
另一個男孩說:“祥子,你好笨呀。哪有這麼老的‘同學’啊,應該是老師和這個阿姨在約會好不好。”
何盼瑤:“......”
曉寒生:“不對,這位老阿姨說,我們三個在約會。”
兩個男孩誇張的“啊”了一聲,然後咯咯笑了起來。
何盼瑤被他們誇張的樣子逗笑了。
何盼瑤知道,這場“求婚鬧劇”媽媽一定是參與了的,如果此時回家,必定少不了一番唇舌之爭,想想頭都痛。
況且,她看着這兩個天真活潑的男孩,嘻嘻哈哈的和自已鬧在了一起,還真有點捨不得離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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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曉居琴室”外下車的時候,兩個男孩的稱呼已從“老阿姨”變成了姐姐。
兩個男孩一邊跑進琴室,一邊大叫:“瑞芸,快來看,我們有新同學了。”
從琴室里跑出來一個約十來歲的女孩,扎着辮子,迎面看到了盼瑤,說:“歡迎!歡迎!”迎着盼瑤進了室內,瑞芸眼睛裏閃着光,開始張羅着:“祥子,快準備凳子,英才,快去倒水呀!小年和小陽,你們不要鬧,老師來了!哎呀,這是誰又把嘟嘟放在鋼琴上了,快抱下來,快抱下來。”
於是,一群“小人物”們,開始忙碌起來,有人端茶倒水,有人吃力的搬來了一個四角凳,又有人從鋼琴上抱下來一隻小小的貓,還有人對着曉寒生鞠躬,說:“老師好。”
這一聲老師好不要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下的動作,對着曉寒生鞠躬,齊聲說:“老師好。”
曉寒生笑了,伸手摸了摸一個孩子的頭,說:“這位阿姨不是來學琴的。”
瑞芸“啊”了一聲,眼睛裏的光芒暗了下去。
曉寒生還在笑,說:“但是大家要招待好呀!”
瑞芸說了聲“是”!就拉着盼瑤坐了下來。
盼瑤把不知道是誰遞到自己手裏的一次性水杯放下,四周打量着“曉居琴室”。
不大,靠窗邊一架鋼琴,牆上掛了結他,還有其它不知名的樂器。室內儼然佈置成了一個教室,七、八個孩子圍在自己身邊,最大的是瑞芸,其它都七、八歲左右,眼裏滿是純真的熱情和笑意。
一個男孩說:“我叫祥子,今天8歲。”
另外一個男孩說:“應該是今年8歲,而不是今天8歲!我叫英才!今年也是8歲。”
祥子說:“我今天是8歲嘛!”一臉委屈。
“我叫小年,今年9歲。”
“我叫小陽,今天7歲。”
“我叫瑞芸,今天11歲。”
“我叫....”
“我叫....”
“我叫....”
一時間,盼瑤的腦袋是懵的,她看着一張張年輕熱情的臉,臉上都是相同的笑和天真,除了瑞芸印像深一點外,其它人,她早就搞不清誰是誰了。
而曉寒生,臉上掛着寵溺的笑容,看着這群瘋狂的孩子們。
然後這群孩子異口同聲的說:“我們都是曉老師的學生。”
“我是學鋼琴的。”
“我也是學鋼琴的。”
“我也是!”
“我學結他。”
“對,我們一起學結他!”
盼瑤不但目不暇接,“耳”也不暇接了。
曉寒生敲敲桌子,說:“好啦,都各就各位吧!你們再鬧下去,就要把這位阿姨嚇跑啦!”
“不是阿姨,是姐姐!”祥子大聲說。其它同學都笑了起來。
盼瑤也笑了。
孩子們真可愛,不是么。
小年此時抱了自己小小的結他,煞有介事的坐在中間,大聲說:“都別嚷都別嚷,都聽我學的新曲子。這位姐姐就是要聽我的新曲子才來的。”
也不管有沒有人聽,自顧自的彈了起來。
剛彈了幾下,就卡住了,忘記指法了,其它同學都哈哈的笑他,他也不臉紅,說:“都是你們亂叫,害我忘了曲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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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瑞芸把手指豎在嘴上,做了個“噓”的動作,說:“曉雨姐姐來啦!”
大家聽了這句話,都乖乖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筆直。
馬曉雨像往常一樣,把背包掛在牆上,走進琴室,看到盼瑤時,步子突然停了下來。
曉寒生說:“曉雨,盼瑤今天是我們的客人。”
曉雨喔了一聲,這才對着盼瑤笑了一下,但盼瑤能感覺到她深深的“敵意。”
看來,曉雨是這裏的鋼琴老師,而曉寒生則是這裏的老闆外加鋼琴老師和結他老師,她們的關係,似乎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是“新歡”的戀人。
此時,兩個人忙碌的穿梭於孩子們中間,指導他們指法,不一會兒,同學們就開始合彈曲子,彈幾個音符,停下來,曉寒生指出不足,又重新開始。
看得出,教的用心,學的認真。
陽光從窗里照射在曉寒生身上,鍍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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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孩子們練習的時候,曉雨走到盼瑤身邊。
盼瑤扭頭看她,眼裏全是笑意。
曉雨:“那天,我的態度不好,抱歉。”
盼瑤隨着孩子們的音樂輕輕晃動着身體,說:“我沒覺得不好呀。”
曉雨:“叔叔身體好了,去上班了,謝謝你呀。”
盼瑤仍然搖擺,大大咧咧的說:“謝什麼。哎,沒看出來呀,你的琴彈的真好。”
曉雨鬆了口氣,說:“彈的好的,不是我,而是他。”她看了一眼坐在小年邊上的曉寒生,而那隻名為嘟嘟的小貓,則趴在小年邊上,打起瞌睡。
曉雨眼裏有了奇異的漣漪,說:“這些孩子,都是喜歡音樂的孩子,他們家庭條件都不好,根本沒有辦法負擔音樂學校的學費,老師在這一行,也算有名氣吧,有不少人慕名而來,繳得起學費的就收學費,繳不起學費的就不收學費,從一開始的1個2個,到現在9個......”
說到這裏,曉雨停了一下,又說:“不管怎麼樣,叔叔的事,謝謝你了。”
盼瑤:“又來!強子哥好么?”顧左右而言其它。
曉雨聽她問起,嘆了口氣,說:“強子哥呀。”見盼瑤認真的看着她,索性打開了話匣子:“一天無所事事,四處亂竄,要是他能上進一點兒,叔叔也沒有必要這麼累了!”
說著,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盼瑤,說:“如果你有朋友要學鋼琴的,或者有人要買結他的,可以介紹到這裏來么?老師的琴很好的!”
盼瑤接過這張暗青色的名片,見上面印:“曉居琴琴師曉寒生電話:13877888899.”有一股古風的味道。
剛把名片放在口袋裏,只聽曉雨低聲呢喃道:“對了,你是市高官的女兒,身邊的朋友也都是非富即貴,又怎麼會到這裏學琴呢。”
盼瑤不喜歡別人說自己是“市高官的女兒”,但這麼多年,也習慣了。
聽到曉雨語氣中的低沉,聯想到瑞芸聽說自己“不是來學琴”時眼光的黯淡,知道他們可能有什麼秘密,或不方便自己知道的事情。
想了想,就在一張紙上寫了自己的號碼,遞給曉雨,說:“我叫何盼瑤,這是我的電話,我一定會把‘曉居’介紹給我的朋友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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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瑤回到家時,葉鳳棲如見到大明星一樣,把她迎接到沙發上,開口就問:“那個,瑤瑤,什麼時候把男朋友帶回來看看?”
猜中!果然是和那個姓厲的串通過。
盼瑤:“媽我肚子疼,上廁所。”然後砰的一聲,把廁所門關上了。
葉鳳棲站在外面等着。
盼瑤是頭痛,而不是肚子痛,在裏面磨蹭了一會兒,剛把門打開一條縫兒,就看到了媽媽的笑臉。
葉鳳棲:“用完了?快過來好好和我說說。”
何盼瑤被逼的實在沒有辦法,說:“過幾天!過幾天!我們剛認識!哎呀我頭疼!不行,我先睡了。”
葉鳳棲:“這才幾點你就睡覺?”
何盼瑤:“美容覺。”
葉鳳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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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後。
晚上夜跑時,盼瑤又去了那個公園,發現小路已修好。
剛洗完澡,就接到了馬曉雨的電話,電話里聽起來,她的聲音很清脆:“琴室要關了。”
何盼瑤:“為啥,不是開的好好的么?”
馬曉雨:“老師常常不收學費,義務教學,並且,現在學琴的人,買琴的人越來越少,老師他支持不下去了,他來這裏,本來就是找他的弟弟,所以......盼瑤姐,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幫忙想個辦法?我們都沒有錢交房租了。”
“差多少?”
“5萬,下半年的房租。”
想起孩子們那一張張幸福而又歡快的臉,熱情而又充滿純真的眸子,盼瑤沉吟了一下,說:“這個好解決,你來發起一個募捐,我轉發呼籲一下,應該沒問題。”
“募捐?能行?”
“不試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