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盧大哥的惻隱之心
又過了幾年,鄭文達被免官罷職了,據說,是因為山外一個胡人小部落的叛變事件引起的,鄭文達在造成這起叛變的過程中是犯有過失的。這當然是一個很奇怪的理由。以後,又有人揭發,鄭文達還有更多、更嚴重的瀆職行為,最後,他被收監下獄,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監獄裏。人死了以後,鄭家又被抄家,罪犯家屬沒入官府為奴。那時候,鄭文達家裏也沒有什麼親人了,只有一個老母親和一個小妹妹,就是這個鄭文潁了。鄭文潁年輕女子,被沒入樂籍為伎。
鄭文達明顯是被冤枉陷害的,他的許多故舊朋友們紛紛為之奔赴營救,最後也沒有什麼效果。盧學義因為自己所在的部門對那些文官們的敵視極深,自己與鄭文達是老同學,也居於嫌疑之地,所以沒有流露出任何同情的表示。只是暗地裏通過同學們的老關係捐了許多的銀兩,希望稍盡綿薄之力吧。
想着這些往事,聽得小火爐上銅盞內清水發出“卟卟”聲響,水面上泛起了蟹眼般大小的水沫。於是,盧學義吹熄了爐火,取出銅盞內的白瓷小瓶,把放在兩人面前的小酒杯各自斟滿,說道:
“妹子,這酒不烈,你且飲一杯,驅一驅寒氣。”
鄭文潁道一聲謝,舉杯淺啜了一口,然後又飲了一小口,兩頰籠上了淡淡的一層紅暈。
盧學義問道:“妹子,你怎麼在這裏?”
鄭文潁輕輕一笑,道:“身如飄蓬,哪得自己作主呢!”
盧學義暗地裏嘆息一聲,無話可講。
鄭文潁又說:“早就想來與盧大哥相見了,只是一直未得其便。”
“鄭家妹子,我卻不知道你也在營中呀,否則……我就來找你了。”
這很明顯是一句客套話,盧學義自己聽了都覺得沒什麼意思。
“盧大哥,我聽說,州府此次出兵,有許多不好的徵兆,怕是凶多吉少,是也不是?”
盧學義暗吃一驚,連忙低聲喝道:“妹子,你休得胡說!如此妖言惑眾,可是殺頭的罪名呢。”
語氣里隱隱有威嚇之意。
鄭文潁卻全然不懼,揚起臉來,目光沉着地看着他。與當年她兄長的模樣頗為酷肖。
盧學義定了定神,問:“你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
鄭文潁說:“我們這樣身份的人,經常陪着將軍大人、侍郎大人們吃酒,這次酒席上聽一些閑言碎語,那一次酒席上聽幾句牢騷議論,拚湊起來,自己再想一想,當然就很容易得出結論啰。”
盧學義嘆一口氣,垂下頭來。
鄭文潁又說:“出塞這麼遠,如果漢軍真的吃了敗仗,恐怕就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我們這些女子,如果能夠得一個速死,就算是不錯的結局了。”
盧學義眨了眨眼睛,看了她一眼,仍然是沒有說話。
“請盧大哥念在與亡兄舊誼的份上,相救小妹脫險。”
盧學義重重地吸了一口氣,斷然道:“好!我想辦法救你出去。不過,你也知道,打仗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也許我自己就逃不過這一劫呢?總而言之,我一定替你想辦法,請你放心!”
鄭文潁看着他,看見他臉上的神情十分凝重嚴肅,於是,她緩緩站起,斂衽一拜,說道:“多謝盧大哥援手,小妹沒齒不忘恩德。”
盧學義笑道:“鄭家妹子,你我乃是兄妹,不必如此客氣。快快請坐吧。”
於是,鄭文潁重又坐下,又說道:“盧大哥,我還有一個姐妹,情同親手足一般……”
盧學義不待聽完,立即舉手阻止她再講了,道:“妹子,救你一人,已經十分為難了,不可以再捎帶別人了,嗯……她不可能是你的親姐妹吧?……就是嘛!……參預進來的人越多,越容易壞事。你不要再講了,若是再多嘴,連你我也不管了。”
說罷,盧學義橫眉瞪目,做出一付十分惱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