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豪漢
培江上，暮色將至。
李作樂攜略微羞澀的林詩音走出船艙，緩步來到正展臂迎風裝泰坦尼克的唐方身邊。
李作樂拱手鞠躬：“謝公子仗義出手，救詩音於水火。李某感激不盡！”
林詩音福身：“林詩音謝公子，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
唐方回身擺了擺手，騷騷一笑：“那就以身相許吧！”
林詩音心裏狂跳――我想說的是來生結草銜環。
李作樂右手五指微顫，狹長的眸子裏透着冷光。
唐方被李作樂瞪得一腦袋黑線，開玩笑都不行，真他媽無趣兒！
“我的意思是你就嫁給我們老李吧！也不枉我們刀山火海的救你一回。”
李作樂本來眯起的眼睛瞬間瞪的渾圓，有點接不住唐方詭異的出招方式，剛毅的臉龐突然像是被煮了似的。
林詩音低頭玩弄衣角，羞紅着臉不敢答話。
唐方看了看李作樂，心說你上啊！都這時候了怎麼還爛木頭似的不開竅。
李作樂：“……”
林詩音：“……”
唐方大汗：“………”鄙視你倆！他急了，踏前一步道：“李作樂先生，林詩音小姐，鑒於二位這三棍打不出一個屁的極品性子，今日我便為你們做主！咳嗯，聽着。”輕咳清嗓：“現在我有幾個問題問二位，還請二位如實作答。可以么？”
李作樂鐵漢紅臉，林詩音低頭玩衣角。
唐方對此二人的鄙視升級：“好吧，當你們默認了！”
轉頭對林詩音：“女士優先！林詩音女士，請問您是否願意嫁給李作樂先生作他的娘子，從此攜手人生，無論境況順逆，家庭富裕或貧窮，身體健康或疾病，心情開心或愉快，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他，敬他，對他忠誠到永遠？”
林詩音脖頸紅透，偷看一眼李作樂，又迅速低頭：“……￥%&@#”。
嚶聲嚶語，看得唐方只拍腦門，明明心裏想的要死，偏偏臉上還不敢表現出來。
這對狗男女――忒悶騷。
“好吧，當你默認了！”唐方耍起無賴，又轉頭問李作樂：“李作樂先生，請問你是否願意娶林詩音小姐作她的相公，從此……”
李作樂看了看唐方，又紅着臉看了看還在玩衣角的林詩音，慌了：“啊？”
林詩音緊繃的小肩膀一塌，抬頭幽怨地看着李作樂。
哎呀**！一種想跳江自殺的衝動倏然升起，唐方拍了拍李作樂肩膀，眼神悲憤且失望：拜託，你可是個爺們！
李作樂眼神一凝，一臉嚴肅跟要上刑場似的：“詩音，我逃避了三年，使你生生受了三年苦，是我對不起你！可我請你相信我，我以後絕不會那麼不負責任了，我定然會對你好一輩子的！你……願意和我成親么？”
林詩音眼裏淚珠突如泉涌：“樂哥……”
李作樂也激動了，上前握住林詩音芊芊玉手：“詩妹！”
唐方――咣當。
船艙大開，一對老夫婦熱淚盈眶的疾步走出，老漢拉起唐方的手跪倒在地：“這位小公子，老漢多謝您的大恩大德！不僅救了小老兒一家，還了了我閨女多年的心愿，小老兒……給您磕頭了。”說著便一頭磕了下去，他身邊的老太太也流着淚跟着往下磕。
唐方下了一跳，心說這他媽不折我壽么，急忙攙扶起兩位老人：“大叔，大嬸，快別這樣。我這輩子什麼都能受起，就受不起這個。你們還想不想讓我長命百歲，妻妾滿堂了？”
林家夫婦起身，緊緊握住唐方的手：“好人吶！”
唐方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把手退了回來。
林詩音擦去歡喜的淚花：“公子……”
唐方一抬手：“行了，不用謝我了！今晚你倆趕緊洞房，明天我得拉你老公去辦事，到時你別罵我就行了！”
嚶嚀……受不住唐方的口無遮攔，林詩音捂着臉跑回船艙。林家夫婦對視一眼，林老太急忙跟上――傳授‘秘籍’去了。
李作樂心悅誠服：“公子，今後赴湯蹈火，李某人但憑差遣！”
媽的，久旱逢甘霖！唐方欣慰的點了點頭。
…………
兩天後，遂寧。
小安子領命護送林詩音及其父母回成都，唐方、李作樂就地潛伏。
致遠樓上，唐方對着一面銅鏡整理着自己的偽裝――黑炭臉+絡腮鬍。
唐方掐着假鬍子問：“老李，畫成這樣應該沒人能認得出來吧？”
李作樂揉着左臉鬱悶：“今早我這身打扮回房間把詩音嚇了一跳――白白挨了一巴掌。”
唐方笑着給他倒了一杯酒：“沒事，打是親罵是愛。”
李作樂一口飲進，放下碗不舒服得扭了扭腰：“那倒無妨，就是小安子找的這身衣服――居然有虱子！弄得我渾身直痒痒。”
唐方幸災樂禍：“你才知道啊！我剛一穿上就發現了！這他媽哪是褂子啊！整個兒一動物園，這幫虱子也忒孫子了，你就在背上溜達溜達得了，老二那也去，害得我現在撓都不敢撓！”
李作樂伸手幫唐方後背撓癢，問：“咱為什麼要打扮成這樣？”
唐方舒服得半合著眼，自褲襠里掏出一張畫像：“看看，這老小子長的跟喬峰似地，咱們不得向他看齊么，這樣待會他來了也好找共同語言不是！”
李作樂手臂一顫，沒敢接畫像：“公子確定他會來這？”
唐方皺眉研究畫像，低着頭道：“他嗜酒如命跟咱們倆一個德行，這致遠樓的高粱燒聞名天下！哼哼，他要不來，我戒酒！”
李作樂伸手撓了撓後背：“哦。”
二人正說著，門口一大漢走進店來，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巡視大廳，在唐方、李作樂身上停留片刻，便昂首走進。氣機牽引下，唐方抬頭瞧去，只見這人身材魁梧，四十一二的年紀，一身灰色布袍，極是素樸，一張國字方臉，並不俊美，但卻勝在霸氣十足。
“來了。”唐方眼中電光一閃，接着便把手中的畫像又塞回褲襠。
李作樂又一哆嗦，這回他連唐方給他倒得酒也不敢碰了。
進屋大漢只要了一盤子醬牛肉，一整壇高粱燒便坐下吃喝起來，神態豪邁至極。
唐方有心搭訕，便抬手招過店小二，指着那大漢吩咐：“那位大爺的酒帳，都算在我這！”
小二點頭離去。那大漢聞聽唐方吩咐，抬頭微笑，卻不說話，唐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我日。
無奈的唐方二人只得悶頭喝酒，再行尋找機會。
門口腳步聲響起，走進兩名錦衣背劍大漢，行走十分迅速。來到那大漢桌前，恭恭敬敬的彎腰行禮，那大漢只是點了點頭，並不起身。
左手邊的黑衣漢子恭敬地低聲道：“啟稟掌門師伯，先行的師兄們回報――前方發現魔教妖人蹤跡。”
那大漢點了點頭：“叫他們小心。”
右手邊紫衣大漢道：“掌門，此地臨近魔教四川總堂，咱們要不要收縮人手，以防不測！”
大漢點頭：“好，傳令下去，小心規避魔教妖人，作防禦收縮！”
兩人躬身領命，轉身離去。
這三人說話聲壓得極低，樓內其餘酒客都不曾聽到，可唐方內力深厚，耳聰目明，即便是無意偷聽，他們的談話也自然而然的入耳進來。
大漢目光掃了過來，見他支腮挑眉淡笑，以為他注意自己的剛剛談話，突然間雙眼神光暴漲，左手輕拂，桌上酒碗就直直的沖唐方飛了過來。
唐方回神，伸手接過酒碗，微微一笑：“謝兄台的酒！”說著便一飲而盡
大漢一笑，道：“想不到魔教也有你這等豪爽之人！”
唐方頓感無力，問李作樂：“老李，咱倆現在很想魔教中人么？”
李作樂苦笑：“確切的說，咱倆現在很像劫道的馬匪。”
日，那不是哥兼職么！怎麼轉來轉去大俠沒裝成，回到土匪身上來了？！唐方內心沮喪莫名，他抬手抱拳：“魔教？哈哈，這位兄台可能認錯人了。在下燕京張大彪！敢問兄台是？”
大漢一愣，顯得有些尷尬，抱拳回禮：“原來是張兄弟。抱歉，抱歉！在下一路走來有些神經了！在下嵩山李建功！”
唐方假裝吃驚：“莫不是大嵩陽鐵劍李掌門？”
李建功笑道：“正是在下！”
唐方‘大喜’：“久仰大名，無緣一見。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李建功笑笑：“張兄弟過譽了，請過來同飲一杯如何？”
唐方起身：“正有此意。”見酒罈中的酒見底了，唐方朗聲道：“小二，換大碗，再取兩壇高粱燒！”
李建功聞言拍腿大樂：“好！想不到張兄弟你身材單薄，人卻如此爽氣！今日某家便陪你痛飲三百碗！”
“好！”唐方大喜。
李作樂趴桌子上無奈地看了看唐方，擄袖子做好抬他回去的準備。
不多時，兩大壇高粱燒抬上桌子。
李建功起身揮手去了泥封，倒了滿滿兩大碗。唐方聞着刺鼻的酒香，陶醉的眯起眼。李建功見之大喜：“對飲十碗，咱便義結金蘭，如何？”
唐方一把奪過酒碗：“誰先趴下誰就是小弟！”
李建功大笑，豪氣干云：“干！”
二人端起酒碗，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李建功身形龐大，喝的也快，率先放下海碗，卻見唐方海碗豎起，一滴不漏。放碗時手不抖，臉不紅，知他確系海量之人，當下放心，笑道：“爽快，再來！”
唐方可是爽了，終於碰到個既有酒量，又有酒品，還有酒德的三好學生了。當下豪氣縱橫，把來之前要辦的事忘得一乾二淨，抬手又是一碗。
二人飲入佳境，直覺酣暢淋漓，頗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心情暢快至極，話也多了起來。
唐方終於想起來時的任務，明知故問道：“李大哥，你堂堂嵩山掌門，五嶽盟主，不知何事能勞您大駕？”
李建功擺手：“兄弟謬讚了，哥哥我舔為一派之主，自當為本門盡心儘力。再者五嶽派承蒙天下兄弟看得起，抬舉為六大派，那我們自當為武林安危盡一絲本分！實不相瞞，此次入川，是應峨眉之邀，為剷除魔教而來的！”
唐方笑了笑，看着窗外沒說話。
李建功奇怪：“怎麼了兄弟？”
唐方回頭，長嘆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李建功皺了皺眉：“拜月教危害江湖，人人得而誅之。為何兄弟有此想法？”
唐方抱拳：“實不相瞞，兄弟我來自燕京，英國公府。”
李建功一挑眉：“原來是張老國公的後人，失敬失敬！”
唐方笑道：“不敢當！只是如今天下烽煙突起，國家內憂外困，東有倭寇，北有建奴。大丈夫立於當世，不應該為國效力么？兄弟我實在想不通為何江湖人總是喜歡窩裏哄呢？江湖風雨，內耗不止，卻不知江南同胞，北疆袍澤正遭受着外族的蹂躪，惶惶不可終日！”
李建功嘆了一口氣：“兄弟，不是你想就能達成的！”
唐方道：“沒試過怎知不行。”
李建功搖頭：“兄弟你有所不知，江湖事不是那麼簡單的！就算你有濟世救國之心，可你的師門呢？一派上上下下起碼一千人，他們就都有么？不會！兄弟，你沒當過掌門，沒進過江湖，你不知道這其中的艱辛。”
唐方笑了笑，有種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試探道：“大哥想？”
李建功悵然：“想又能如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唐方大喜，站了起來：“只要大哥想，兄弟我幫你！”
李建功自嘲一笑：“只我一人又有何用？”
唐方趴在桌子上小聲道：“大哥，我聽說晉王殿下正於成都招兵買馬意圖東南抗倭，現在武當，少林，峨眉，崆峒，青城五派盡皆有意歸順，不知在此情境下，大哥麾下的五嶽劍盟將何去何從？”
李建功一驚，駭然道：“晉王？哪個晉王？”五嶽劍派是天下大派，自然與朝廷也有往來，身位五嶽盟主，對朝廷上大的人事更替還是有一定了得的，他可從來沒聽說過大燕朝有過什麼晉王――事實上是有的，但那時三十多年前。
唐方道：“興王之子，當今聖上的乾兒子！”
李建功瞳孔一縮：“怎麼可能？”
唐方納悶：“怎麼不可能？”
李建功解釋道：“不是，我是說他怎麼能夠收服那五大派？！”
唐方笑：“武當，少林乃國師門派，理應為國出力！那峨眉、青城同屬興王管轄，興王一句話，他們敢不服從么？剩下的崆峒，在大環境的洪流下，獨木難支，也就跟着入伙了！”
李建功搖頭苦笑：“按兄弟這話，我五嶽劍盟不就是下一個崆峒么？！”
唐方道：“話雖是這麼說，但事實可不這樣，他們五個都是一竿子到底的垂直式管理，上頭一句話，底下沒人敢不聽！可五嶽劍盟不一樣，你這是同盟性質，內分五門，你一派頂他們五派。而且最要命的是你們還四分五省，這尋常門派天天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有時還鬧個窩裏哄呢，想必你五嶽派更嚴重吧！”
李建功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照兄弟這麼說，我只用擺平我門內四方掌舵就行了？”
唐方心裏一樂，心說擺平你自己就行了！那四位哥們已經搞定了！他假意聳了聳肩：“我不知道！”
李建功若有所思地喝了一碗酒，猛然起身道：“多謝兄弟指點，將來五嶽劍派功成名就，哥哥我定當親上燕京，登門致謝！”
唐方問：“大哥要走？”
李建功點頭：“我去探探那四方掌舵的底，再作打算！”
唐方斟滿兩大碗酒，站立起身：“祝大哥馬到成功！”
李建功道：“呈兄弟吉言！”
二人滿飲一碗，李建功放下海海碗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兄弟，咱們後會有期！”
唐方道：“後會有期！”
李建功攜凌雲壯志轉身離去。
唐方坐也不坐，就那麼站在那傻笑。
李作樂走過來一臉擔憂的問：“公子，你沒事吧？”
唐方還在笑：“老李，你說這世界怎麼就沒有彩票呢？”
李作樂：“……彩票是什麼？”
唐方搖頭，沒有答話。媽的，以小爺這心想事成，無往不利的人品，小小彩票還不手到擒來！
唉，就他媽沒有……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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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先傳一章，我努力在熄燈前再碼一章！爭取達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