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飛刀
川西北，綿山以南，涪江以北。山南水北謂之陽，故曰綿陽。
夕陽的餘暉散落在培城區狹窄的巷道里，天空是一片燦爛的金色。在這樣的晚霞中，唐方、小安子靜靜地站在小巷口，看着天邊的艷紅色的日暮西山。他們在等候着面前酒家的開門。
這酒家是綿陽城裏一處奇異的所在，酒家只在晚上開門。說是酒家，其實不過是一處不大的酒攤而已，沒有小二，沒有掌柜，甚至連廚房都沒有。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美酒和一名面色蒼白，形銷骨立的男子。可就這樣一個吹口氣都能颳倒的男子，卻有着一股連巷口那沒讀過書沒見過世面的賣茶葉蛋的老大爺都瞧得出與眾不同。
他長得很斯文，甚至可以說是儒雅，有着一種度過萬卷書才能沉澱出來的氣質，但那雙涼薄的狹長眸子，猩紅如血的緊抿嘴唇和那雙片刻不停地作有規律跳動的雙手卻出賣了他骨子裏的戾氣。尤其是這個長相陰柔卻又有一身跋扈到囂張的陽剛氣質男人每日端坐門口，目矚東方大口喝酒時的頹廢樣子，就如衡水老白乾一樣，醉了綿陽城裏不知多少女人的心。
這處酒家所有的事情都是這名男子一人包辦，倒酒，送酒……不過他沒有伺候別人的習慣，每個到這來的客人，都是在門口要酒，然後坐回位置。老闆倒好酒，隨手一扔，酒器便會端端正正的落在客人所坐的桌子上，不撒分毫。他從來都不掩飾自己會武功的事實，這點着實又讓他的魅力值更上一層樓，說能通殺所有綿陽女性一點都不過分。只是他那顆狹小到只能裝下一個人的心，已經枯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酉時，五點。西邊太陽的輪廓剛剛接觸到山尖兒，酒家準時開門。
唐方拖着一臉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笑：“一壇好酒！”
店家沒理他，自顧自地坐在門口，自門邊的倉庫里抓出一個滿是灰塵的罈子反手一扔，酒罈端正地落在唐方面前的桌上。
小安子開壇，唐方傾身一嗅：“好酒！”
喝了一口，唐方舒服得直皺眉，問：“這酒叫什麼？”
店家還是無視他。鄰桌的老漢笑道：“這叫斷情釀！”
唐方搖頭：“情如果能斷，還叫情么？這名不好，頗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不好，不好！”
店家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小安子幫唐方：“那公子以為應當叫什麼？”
唐起碗抿了一口：“情難斷，義難留！空餘一個只知逃避的皮囊！哼哼，叫‘醉生夢死’恰當些。”
那老漢一愣，繼而起碗觀察碗中酒，歪頭沉思。
那店家猛然抬頭，猩紅雙眼緊盯唐方：“閣下何人？”
唐方淡笑：“過客！”
店家哼了一聲，不再看他，繼續仰頭喝酒。酒瓶空了，他就拿起一把小刀，在桌在上划起一道道驚艷。刀鋒薄而鋒銳，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
這是一個女人的頭像，在他純熟的手法下，整個輪廓和線條看起來異常的柔和而優美，栩栩如生。他不但給了‘她’動人的線條，還給了她生命和靈魂――是以他的生命和靈魂為代價。他的青春在自己的刀鋒下悄悄溜走，他他已不再年輕！佈滿眼角的條條皺紋里，每一條都注滿了他生命里的憂患與不幸。
只有他的眼睛，奇異的碧綠色，如一汪春水，溫柔而靈活，彷彿陽光下的海水，充滿了令人愉快的活力。
人像完成，他瞧着那人像，痴了。
也許就是因為這雙眼睛現今使命，才使他能活到如今。
堂吉訶德式的偉大愛情守望者！唐方搖頭，挑眉看了看鄰桌老漢：老子剛才說什麼了？！
唐方抬眼看着那人像，開始胡謅八扯：“為何紅顏總是薄命相！”
那店家抬頭，目光如實質，電芒般直指唐方：“現在走！我饒你不死！”
唐方不為所動：“太祖說：要言論自由，要……哎呀**！**怎麼說動手就動手啊！”他雙指掐住一柄薄刃飛刀大罵。
店家目光一頓，神色複雜――小李飛刀，例無虛發的神話，今天破了。
他搖頭，把這現在已與自己無關的愁緒甩出腦外：“你剛剛的話，什麼意思？”
唐方遙指桌面：“她快死了！”
店家瞳孔呈針芒狀，陰**：“你光看畫像就知道她是薄命相？”
唐方：“有時候能。”
“什麼時候？”
唐方丟給他一封信：“這上邊寫着的時候。”
店家狐疑地打開信，半響面色劇變：“誰告訴你的？”
唐方嬉皮笑臉：“秘營。”
“……裏屋說。”
唐方沒拒絕，和小安子進屋，店家關上門，神色陰冷：“找我做什麼？”
“做事！”唐方嘿嘿笑道。
店家眯起眼睛，眸子愈發顯得狹長：“別人賣你秘營三分面子，那是別人的事。我現在無心世事，你從哪來就回哪去吧！”
“憑這個，你不表示表示？”唐方看着李作樂手中的迷信，皺眉問道。
李作樂沉默半響，轉身面壁：“謝謝。”
唐方頭有些暈：“完啦？”
李作樂：“……”
唐方：“你不是想去拚命吧？”
李作樂：“……”
“我能幫你平了李園！”唐方甩出一個很誘人的誘餌。
李作樂：“……”
唐方繼續：“我有解藥！”
李作樂猛然轉身，死死盯住唐方。
唐方氣定神閑：“你大哥以毒藥制住林詩音一家逼她就範，共演一場悲歡離合把你騙得離家出走。他呢，美人家業雙豐收！嘖嘖，厲害，換我肯定想不到這麼牛的法子。”
李作樂沉默良久，終於丟出了唐方苦等候倍感修旱甘霖的答案：“如果這上面的情報有假，我把你釘在秘營大門上！”
唐方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我還知道三天後后李園有場婚禮舉行。”
李作樂豁然起身，急往外走。
唐方制住他：“去送死啊！你能打過你大哥么？”
李作樂不停：“打不過也要打！”
唐方揉了揉臉頰：“愛情啊！真他媽偉大！”說著，起身跟上。
……
三天後，川北李園。
大門口，唐方問：“怎麼辦？”
李作樂看着李園大門，神色複雜。
鏘！唐方拔出倚天劍：“要不直接殺進去！”胭脂的純鈞太秀氣，不太適合用來裝逼！所以這次出門他取出了唐彥留給他的這把造型奇偉彪悍的倚天劍。
李作樂抿嘴，點頭。
唐方分工：“我海扁李尋歡，小安子收拾小雜魚，你去救人！――給，這是解藥。”
三人對視點頭，回頭向李園走去。
“來賓請出示請柬。”門童恭恭敬敬。
李作樂輕咳一聲：“李世民。”
咣當，唐方較低一絆――標準動作的狗搶屎。
李世民看清來人，不禁大汗：“二，二公子！”
李作樂點頭：“開始了么？”
李世民吞了口唾沫：“剛，剛開始。”
李作樂不再理他，徑直往裏走去。
唐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們，有前途！”
李世民不明所以。
大廳內，“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砰！”大門破裂，碎片橫飛進屋，廳內一時雞飛狗跳。
新郎服打扮的高挑大漢揮手五把飛刀。
叮―叮―叮―叮―叮。飛刀倒飛入梁。
唐方三人進門，李尋歡見是李作樂的到來，神色複雜：“二弟，你這是？”
“打劫的！”唐方揉了揉臉，堆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李尋歡不屑：“哦？二弟你也是？”
李作樂沒理他，目光緊盯新娘子。那新娘子似是聽到李尋歡喊二弟，也是激動得不顧禮儀，自己掀開蓋頭，淚光盈盈的與李作樂深情對視。
李尋歡有些尷尬，對着唐方神色陰冷道：“小毛賊，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么？找死啊？！”
唐方掐腰挺胸：“不是找死，是找金子和美女！交出新娘子和十萬兩黃金，你再自斷一臂，小爺繞你不死！”
李尋歡突然大笑：“二弟，你這朋友好生有趣，來，快快入座！為兄我真高興我大婚你能回來！”
李作樂轉頭緊盯他大哥，陰冷陰冷道：“大哥，今天我要帶詩音走！你交出解藥，我可以放你一馬。”
“哈！”李尋歡仰頭大笑：“**傻啦？她是我的女人，你未來大嫂！你發什麼失心瘋？”
李作樂不再理他，轉身面向廳內賓客：“李家家事，還請眾位迴避！”
呼啦……眾人逃也似的離開婚禮現場。只餘下幾個頑固派拱衛着李尋歡，挾持着林詩音。
見眾賓客離開，李尋歡撕開面具：“二弟，你不該回來！”
李作樂雙手下垂，輕輕抖動：“可我回來了。”
李尋歡微低着頭，緊盯李作樂：“既然回來了，就別走了！”說著，兩兄弟突然齊齊發難。不同的是：李作樂的飛刀是飛向林詩音身邊幾人。
叮，叮……戰友唐方挺身而出，甩劍劈飛飛向李作樂的飛刀。
“閣下何人？”李尋歡心膽據顫，一次被劈飛是巧合，兩次呢？
“我是你大爺！”唐方身形不停，急刺李尋歡。
小安子詭異的身形遊走大廳，隱匿於邊邊角角的李家家丁護衛全部授首。
慘叫聲響起，李尋歡雙手被唐方斬斷。
李作樂奪得美人歸。
“多行不義必自斃，大哥，今後你好自為之吧！”李作樂轉身攜美人離開。
李尋歡吐着血冷笑：“你以為這樣就能和她雙宿雙飛了么？做夢！”
李作樂沒回身，扶着美人隨唐方離開。
小安子居高臨下不屑道：“就你那上不了檯面的解藥，也好意思顯擺！”說著抬腳狠踩李尋歡大腿根。
隨着一聲悠長的慘叫，小安子的世界裏又多了個同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