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荒山深處,有人如玉

第14章 荒山深處,有人如玉

橫玉大概是這麼想的吧……

他們那些貴家公子都喜歡無邊風月,弄不好還能子孫滿堂,那個什麼秋兒雖然是青樓女子,出身卑鄙,但卻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成為正室,畢竟江橫玉只是個丞相,又是孤身一人,家中沒有氏族。而我和姓江的,左右不過一句玩笑罷了,因緣際會後,自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們只是共患難。

醉顏沒有多說,也沒有留我,孤身紅煙回了臨花照水閣,我玩味地看着這紅影,我自己是一團亂麻,那她呢?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子以一座名義上的樂坊收留了如此多的被棄女子,她也是不容易。

天色向晚,街上依然是熙熙攘攘,但行人漸少,已下了一場秋雨,氣候早就寒起來了。我望見那座招搖的風滿樓,不禁打了個寒戰,聽見裏頭的笙歌燕舞的悠揚和女子的嬌俏笑聲,莫名想到幽篁亭下那個擁抱,還有那莫名其妙的吻。

我轉了個方向走,不要去想,不要思考,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越走越覺處處皆是雨霧,處處皆是燈火闌珊,處處皆是他。我伸手摸摸了摸臉,手心裏是滾燙的淚水,原來不是雨下大了,可我不知道為什麼哭,似乎是有感而發。

師父,我想你了。

驀地頸后一痛,繼而眼前也變得模糊無亮,然後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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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人打暈了,然後給丟到了一座草木葳蕤但鮮有人跡的山上。

那打昏我的人不是為財色,醒來時玉玦還系在腰間,只是衣服有些臟,沾了濕土灰,旁邊不知為何還有個土堆,我躺的位置是個淺坑。

我站起身時,天色已是晨光破曉,露水濃重,濕了衣裳,鞋子也沾濕了,走了一兩步發現這地方是個很隱蔽的山谷,循着流水聲找到了一條縈折的溪流,簡單地收拾了自己的狼狽樣,之後便得出一個很現實的結論——我迷路了。無妨,反正我暫時也不想回燕京。我看着水中的倒影,彎起的嘴角微微泛澀,明明是微笑着的啊。

蹚過那條縈折的溪流,一路往開闊的地方走,除了荒草還是荒草。秉持着不拋棄不放棄的理念,我在原地打了許多個圈圈。身上的衣服隨着晨光漸露,初陽高升而漸漸變干變輕,然而腹中空空如也,腳程依然不快。但好歹是在行走。

走了許久,才見到一座林間小屋,隱在重重刺木后。往裏頭走,進了草屋,草屋外頭不忍直視,內里卻是很舒適。這草屋主人不在,外出未歸。又出門仔細觀察了下:院子用竹子圍着,裏面又用一個竹柵欄圈出來一塊地,種着些草藥,長得還算茂盛,看得出來主人有用心栽培過,但雜草叢生。隔着柵欄不到二十步,放着一個青石桌,石桌上放着一盞已涼了的茶水,和一卷翻得半開的木箋,室內與一般男子的居處無二,除卻中間擺着一架琴。那琴不知為何斷了根弦,材質我反正是看不出來,光澤華美,手感也是極好,音色……聽不出來。

因為沒人,於是決定在院子裏的石階上坐等主人歸來。卻不知何時便睡了過去。

我醒來時看見一根木棍,準確來說,是被一根做工光滑的拐杖敲醒的。那根實木貼着我的手,筆直地插入生了綠苔的青石夾縫裏。我順着拐杖往上看。

一個男子,一個長相頗為俊美着黑布的男子,坐在輪椅上。見我醒了,才緩緩收回那根拐杖,我注意到他握着拐杖的手極瘦,白皙秀美,下意識地看向他的臉,他的臉也是極瘦,下巴尖銳,臉色幾近透明。

“看夠了嗎。”他面無表情,冷冷地說。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急忙起身,正欲說些什麼,那人卻沒再看我一眼,徑直上了青石台階旁的斜面。

原來這一旁的斜坡是主人特意留出來方便行走的。

我立馬反應過來,出聲:

“這位公子。”話只說了一半,不,一半都沒到,他冷冽回了一句“滾!”

“……”這位黑白相間的公子看起來脾氣不大好。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畢竟是我先闖到人家的屋子裏,我受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忍忍便可。

見他繼續往前走,我急忙出聲,“閣下留步。”

這次他倒是沒讓我滾,聲音寒氣逼人,“說。”

這是讓我好好說話了?於是我清了清嗓子,“我被歹人所綁架到這山上,醒來便在這片區域,我從未來過此山,閣下可否……”

“不能。”斬釘截鐵的語氣。讓不讓人好好說話了?

他別過白的幾乎透明的臉,神色嘲諷:“我從未下過此山。”

“哈?”

“呵。”見我頗為疑惑,他又嘲諷地“呵”了一聲。於是我就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進了屋子。

我看着這薄暮冥冥的的天色,又看了看緊閉着的木門,這山看着不像是什麼安全之地,看來今夜只能在這青石桌上過一晚上了。

冰涼的夜風襲來,隱隱約約透着一絲凄慘,絕對不是因為我無地可去。林子中時不時傳來幾聲烏鴉叫,還有風過密林、捲起地上枯葉的沙沙聲。

別的不說,今夜這月亮倒是挺圓,又大又圓,散發著一種清冷的氣息。月華如練,傾撒了一地的流光,照得地面和遠處的山峰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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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日,那個男子出來了,卻是換了一身白衣,看起來厚重得很,感覺手都給磨破了。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層薄薄的繭子。同樣住在山上,為嘛差別很大?

一夜過後這古怪男子的心情似乎好了點,氣定神閑地出來給花花草草澆水。而我,在冰涼的石桌上僵硬地趴了一晚上。

揉了揉雙肩和微微發漲的腦袋,決定繼續鍥而不捨地追問這座山的情況。

“那個,你……”他眉頭一皺,聲音略帶寒氣,“吾名謝辭。”

“謝公子…”

“何事。”

“這座山…”

“你若是想出去我沒有法子。”

他沒有等我說完,就又插話了。

“這方圓幾十里,都是猛禽惡獸毒蛇肆意橫行之地,地形也是崎嶇不平,喜多堪折,原先的居住者都漸漸搬走了。除了我這一個破草廬之外,再無其他居住的人。你若是要走,出了這林子難以毫髮無傷地回去。”

我心裏頓時一涼,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我一時呆愣在原地,這山確實兇險,但……方圓幾十里無人居住,這就有些恐怖了,我昨

天順着河流走過來也未曾見過什麼猛禽走獸……等等,重點是只要出了這個林子性命難全?這林子看起來沒啥特別的啊,只是同一種樹,難不成還有其他作用?

我向來相信怪力亂神之說,不止因為我師傅留情是個仙,還有我的一段往事。

往事不提也罷,眼下是這山。

這荒山應當沒有那輪椅上的人所說的那麼可怕,但除了這處屋子,確實並未見過其他人煙,興許有亂象也說不定。

目前最好的對策就是……死乞白賴在這個謝辭的屋裏。畢竟是唯一確定安全的地方。

我看了看那個還在給葯花藥草澆水的羸弱男子,頓時心生猶豫。

一般人不會住着這麼偏僻的地方,就算是個隱士也會尋一方好山水作伴,而這山……難以生存不說,白天就是靜謐的死人般氣息,晚上就更不必說了。

謝辭看着不過弱冠之年,卻患有腿疾,身體也不似橫玉那般硬朗。看着應該是幼年時留下的遺病。不過舉手投足之間滿滿的幹練之態。

正思考着,毫無察覺謝辭已然停下了手中事物。轉而向著石桌這邊來了。

我懵懵地看他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上滿滿一杯茶水,正將飲下。

我猛然反應過來,大喊一聲:“喝不得!”並且手一揮,把那杯水打翻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大片黑壓壓的鳥群被我的喊聲驚飛了枝頭,一時翅膀撲領聲漫天。

謝辭先是抬起頭看了看那壓過半邊天的黑色。繼而低下頭看了看那杯翻在地上的茶水生出的烏黑腐蝕。

眼底笑意宛然,骨感修長白皙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在石桌上,聲音清悶。

“你昨天佔了我的院子一整夜,今早嚇跑了我的鳥兒,如今又打翻了我的茶水,欲加害與我,可有個由頭?”

呃……其實,也不是不能解釋。

昨天吃了個閉門羹之後,我便在院子裏思考起問題來,看着天色向晚,心想今天大概要和這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們一起過活了,搞不好以後也是,思及此,心中憂慮更甚。

我看着面前的一截枝幹,正想着要不要在樹上過夜時,突然看見一根圓長的褐色東西垂下來,往上看,一條蛇卷在樹枝上!?

登時便被嚇了一跳,只得悻悻地回到石桌旁,給自己斟杯水壓壓驚。不一時,便看見那蛇吐出液體來,接着爬上更高的枝頭去了。

這是……宣示主權?蛇類還有這個意識?

出於好奇,我拿杯子在樹榦上取了一點液體,用枯枝蘸了一點在草葉上,看見那葉子不一會就變黃了,然後就沒有什麼變化了。

看樣子毒性不大,我又從院子中的草藥圃裏頭取了一株天星草,磨碎了放入杯子裏與蛇的分泌液體混合。

天星草是與一切蛇毒相生相剋的藥物,很難生長,也不知道謝辭是怎麼種活的,果然山上怪人多嗎?

我看了看地上變烏黑的一片,心想是不是天星草放少了。毒性反而不減反增,還是說這草有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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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湘上情絲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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