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桃花十里,一路絢爛
上了樓,卻見那華髮素裳的美人手中弦樂愈發急促起來,刺得耳朵疼。
慢慢地上了最高層的樓里,這弦樂聲忽然就沒了,也許是太高了,聽不到。
方才每到一層,便有一位生的十分漂亮的姑娘端坐或倚在窗檯前,或彈琴,或作畫,或極目遠眺。
而在樓頂上頭照例坐着一位美人,不過這位美人似乎有點不同,之前的美人們穿着衣服都是素色或淺色,只有她一身榴火就這樣坐在桐木桌前,而且她明顯長得比之前那些美人漂亮許多,明媚許多。
只是眉眼之間許多愁緒冷漠也是真的。
見我上來了,她一雙媚眼盯着我,似乎有些憤怒。
“久別了。”
朱唇輕啟,音色柔軟絕妙,可一開口卻是我聽不太明白的話。
敢問您是???
“阿挽。”
我一驚,登時抬頭看她。卻又釋然了,人能找到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的名諱。
但原本放鬆的心情一依然下子高度集中下來。
我看着她從桐木桌子前娉婷裊娜行至窗格前,一頭墨發自上而下傾斜如瀑,只在耳邊用朱雀簪子勾了幾綏烏髮至腦後。
有種獨屬於這個美人兒的烈火氣質。
“我是醉顏。”
醉顏開口一句很直白的自我介紹。我不知道接什麼。
“是這座臨水照花閣的主人。”
我聞言透過窗看了看岸邊隨風而動的楊柳。風吹起來,醉顏的墨發也揚了起來。
是啊,花兒是挺多的。
“今天請你來,是與你有一事相商。”
聊事?可我根本不認識她,也不知道臨水照花閣,倒是知道醉仙樓。
於是我眼神躲閃着:
“我與你應該沒有什麼交集。如何商量?”
眼前女子神秘一笑,眼角微勾,魅惑人心。
“日後你便知道了。”
她們貌美的女人都這麼愛賣關子?
正想着,醉顏便坐在了臨水的雕花窗檯邊的桐木桌上,那上面也放了一把琴,琴邊掛着流蘇。
雖然是坐在了琴前,卻沒有彈琴,只是看我一眼,用命令的語氣讓我坐下了。
然後彈起琴來,沒有說話,我不通音律,對我彈琴簡直太那啥了……雖然琴聲是悠揚婉轉的,可惜我和眼前的美人不是鍾子期和俞伯牙。
亦聽不了她的高山流水,只是這琴聲有點熟悉,天下琴聲對我都是如此,不都是一樣樂器彈出來的嗎。
漸漸的,我的心思便從這悠揚如初的琴聲轉到了遠處江面上獨行的小舟,那小船上船夫有一劃沒一劃的撐槳,小船兒慢慢悠悠地盪在水面上,伴着船夫所吟往江的那面去,迎篙慢溯。
此時此刻,臨水樓有美人撫琴,江面上有人高吟。雖然歌聲和琴聲並不是很相配,但意境到了就很美好了。
船行一半便沒有再往上了,正疑惑着,有個白衣公子出了船,往臨水照花閣這邊看。
過了不久,他便吹起簫來。那也是系了只東西的樂器。和船夫的歌聲不同,簫聲似乎是為了應和琴聲而吹。
這一曲琴簫我雖不懂卻也聽得賞心悅目。
琴聲突然高昂起來,隨同一道的還有女子低幽的聲線。
“姑娘可知,臨水照花?”
我不以為然道,
“便是你這座樓了。”
撫琴的美人輕笑一聲,極為不屑。“臨水而照花,聽風而撫琴。”
這兩句話應該是有什麼深意,但我如今聽得朦朧。
“到我這樓里的姑娘,哪個不是溫良清婉,才藝雙絕?可那些人卻一個個都棄之如履,曾經的山盟海誓,上邪之咒,都不做了數,最後一個一個喜新厭舊,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而有的因為無所出,而被掃地出門。”
說話間,醉顏眉眼裏染了幾分憤恨與不解。
她這樓里的姑娘確實很美,面容姣好,身段多姿。
聽她這話,似乎這照花閣裏頭都是些被人休棄的女子。
我不言語。
“看,那個人來了。”
我順着她的視線,正瞧見方才那個吹簫的白衣公子划船過來了。
“我會讓你知道,男人都是些不可靠的。”
醉顏令奴僕請那人上了第四層閣間。然後將散亂的青絲挽好一個髮髻,又在眉心點了硃砂,眼角也畫的微微上挑,只是改了一點,渾身氣度卻不一樣了,我略微有些驚訝地看着她笑臉相迎。
果然除了千衣,美人都毒。
那個白衣公子雖然驚於醉顏的風華,卻還是問了聲方才撫琴的人是不是她。
醉顏卻搖搖頭,笑着將他引入了第四層的一個房間。然後恢復方才的神色
半晌,那白衣公子臉色陰鬱地出門,禮數也沒做全就走了,我同醉顏進了那個房間,見一個同是白衣的女子望着眼前斷了琴弦的琴發獃。
身體有些發抖,眼神無助。
“明白了嗎?”
“他終究還是沒有留我。”
女子顫抖着,
“我們相識的時候,他明明對我那麼傾心,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最後會不要我……”
我努力壓下自己心中的震驚,“她……”醉顏抬手阻止我問話,示意出去說。
我們下了樓,到了一處開闊地,
“如你所見,我們照花閣裏頭都是些孤苦無依的女子,我此次將你找過來,便是為了借這些女子的經歷來告誡你不要沉迷於色一字。”
說到此處,她頓了頓。
“你身邊的那個男子雖然看着穩重,但他也有情人,方才你是從風滿樓出來,雖是一身男裝,我卻能看出你是個女嬌娥。”
那也不能說明什麼。
“還有前幾次…”
為了避免回到某個尷尬的場景,我貿然開口打斷了她:
“其實我覺得沒有必要擔心的。”
雖然那些女子是水是風,但我不懂摘花,更不懂聽琴。
風月這東西於我不過路過的一樹桃花,再美,再絢爛,也不是我有的。
橫玉和我也不過是因緣際會,短時間的交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