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風住塵香花已盡

第21章 風住塵香花已盡

【一】《武陵春.春晚》李清照.詞

風住塵香花已盡,

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

也擬泛輕舟,

只恐雙溪舴艋舟,

載不動許多愁。

風歇了,雨停了。塵土裏帶有花的香味,枝上的花兒卻早已凋落殆盡。日頭升的老高,仡羋歐卻坐在客棧大廳里一言不發。

大方問:“你是怎麼讓他們捉住的?”

不問還好,一問仡羋歐的眼淚嘩嘩地直流。大方遞給仡羋歐一塊手帕,仡羋歐接過來,擦着眼淚,但還是不言語。

紀緒看着仡羋歐凌亂的裝束,便對大方說:“你先讓人帶她去梳洗一番,等吃了飯,再問問她想去哪兒,然後,派人把她送過去吧。”

大方安排了下去。

侍衛告訴仡羋歐:“我們這次跟隨主人去剿匪,一定會把世上的惡人全給剿滅的!”

仡羋歐一聽,飯也不吃了,趕緊跑到大方的房間說:“我要跟着你們,去為我的依喬烙[丈夫名]報仇。”

紀緒問:“你先告訴我們,你家是怎麼遭難的?”

仡羋歐說:“幾天前,依喬烙到懷陽縣[今遵義的仁懷市]去進酒,走到夜郎國[今瀘州市古藺縣]的時候,遭到土匪打劫。”

紀緒不解地問:“我們周圍[今宜賓]不是有的是好酒嗎?像什麼‘姚子雪曲’[‘五糧液’前身]‘甘醇曲’[‘瀘州老窖’前身]……你們幹嘛捨近求遠?”

仡羋歐說:“可,可‘達魯花赤’大人就喜歡喝懷陽縣的‘枸醬酒’[‘茅台酒’的前身],說什麼,喜歡那種‘醬香’的味道。我的依喬烙為了護住所帶的銀兩,拼上了自己的性命。”

紀緒氣憤道:“這個卜貼兒,不幹點兒正經事兒,回去我就參他一本。”

大方問:“這次進酒,你也跟着去了?”

“我倒是沒去,一起去的夥計逃回了一個。說,說,”仡羋歐又抽泣了起來,“說依喬烙被劫道的用刀生生給砍死了,得到信后,我便和阿公連夜去夜郎國為依喬烙收屍。剛到龍抱山[今上羅鎮],又遇上了劫匪。這夥人倒是只搶人,不搶錢。”

紀緒道:“這伙土匪的膽兒真大,都跑到我的地盤上搶人了。”

大方說:“你沒聽王虎說,雷彪三天一換女人?芒部的地面哪有那麼多美女供他消遣,可不只有到你紀大人的地界上找了。何況,紀大人的轄區又是美女如雲的……”

紀緒沒有理會大方的冷嘲熱諷,問仡羋歐:“那,姑娘,你知道害你丈夫人的長相嗎?”

“跑回來的夥計說,殺依喬烙的土匪頭頭,臉上有一道很長的疤。”仡羋歐舉起右手在自己的臉上比劃着。

紀緒道:“報仇的事我為你辦,你先回家,好好過日子去吧。你是想回家,還是想去夜郎國找你阿公?”

仡羋歐說:“我想阿公帶着依喬烙已經回家安葬了,再說,我已沒了依喬烙,我也沒有家了。我不走了,我想跟着你們,為我的依喬烙報仇!”

大方高興地說:“那你跟着我吧,我一定能找到那個疤瘌臉的。”

【二】《南鄉子.何日盪冠仇》佚名

何日盪冠仇?

衝天怒氣貫鬥牛。

忍辱含垢多少事?

堪羞:羞與鼠輩共神州。

拚將少年頭,

縱死,不令萬事休。

雷霆萬鈞對天吼,

泰斗:打遍天下無敵手!

仡羋歐跟隨紀緒一行來到芒部大營。

孛羅把最近的情況跟紀緒說了一下,又問:“紀大人還有什麼良策可以破敵?

紀緒說:“我們還得派細作混進山寨,摸清裏面的機關和部署情況才好進攻。否則我們進去的人再多,也迴旋不開,只有等着讓他們包餃子的後果。”

孛羅說:“可是上次我派的兩個細作都是有去無回啊!”

紀緒道:“這次我們得另想轍。烏蒙土匪經常下山搶奪美女,到山上享用。我們想想‘美人計’是否可用?”

“我也打聽到了,土匪在山下或各個碼頭要道都建有自己的情報站,一個為打探過路的客人是否攜帶錢財,二來尋找過路的美眷,若有,便立即通知山上土匪,半路截殺。”木兒看了大夥一眼說,“我們可以找一對男女,扮作走親的父女,誤闖入他們的酒店,讓他們劫到山上。”

孛羅說:“漂亮的姑娘好找,關鍵是探得情報后,怎樣送到山下?姑娘最起碼武功得好。”

大方道:“我那兒會武功的姑娘多……”

木兒說:“你就歇歇吧,你那兒的姑娘除了人高馬大,有個漂亮的嘛?我見了都不喜歡。”

大方道:“你再胡說,我告我二嫂去!”

木兒說:“我說的是事實,關鍵派你的侍衛去,我怕把土匪給嚇跑了……”

大方不悅道:“有漂亮的,我敢帶來嗎?你們一群餓狼。”

看到紀緒在屋裏踱來踱去思考問題,他倆停止了鬥嘴。

一會兒,紀緒停住了腳步說道:“女孩會不會武功不要緊,關鍵她‘爹’得武藝高強。”

大方道:“你可知,土匪只搶女人,不搶爹。”

紀緒說:“怎樣讓他們把‘爹’也一起搶上山……?”

木兒道:“我們可以找一對男女,扮作走親失落的父女,相依為命,流落他鄉賣唱為生,走入他們的酒店賣唱,想辦法讓匪徒一塊兒弄上山。”

大方說:“那我趕緊寫信,讓我的師傅來。”

孛羅道:“你師傅收到書信,再快,到這裏來,也得兩個月,時間太長了。”

“峨眉山‘報國寺’有個老和尚,可以說是武林的泰斗。只要他上了山,縱使有千軍萬馬,也擋不住他的歸路。”木兒看着紀緒說道,“不知誰能請得動他?”木兒知道這老和尚是柳好好的義父。

紀緒眼前一亮:“這,我來辦!”他立馬給汪壽昌寫了封信,把剿匪現在遇到的難點告知了汪壽昌,並讓他想辦法請‘報國寺’的老和尚出山……”

【三】《長相思.折花枝》俞彥.詞

折花枝,恨花枝,

準擬花開人共卮,

開時人去時。

怕相思,已相思,

輪到相思沒處辭,

眉間露一絲。

[卮zhī:指飲酒定婚;古代盛酒器。]

汪壽昌知道紀緒是讓他轉告柳好好,讓柳好好出面去請‘報國寺’的濬和尚。

這天傍晚,汪壽昌看到小兒子走進他的卧房,便有意跟五姨娘談論起此事,讓小兒八公子去告知小姨娘柳好好。

柳好好聽得此事,第二天一早便趕往峨眉山的報國寺,找到在那裏出家做和尚的李浚——濬和尚。

李浚和柳好好的母親白紫依青梅竹馬,等他倆長大成人後,白老秀才卻把女兒紫依嫁給了自己的學生柳鄖。傷心失望的李浚一氣之下便到廟裏做了和尚,法名濬。但他俗緣未了,柳鄖帶着白紫依走到哪裏,李濬就跟到哪裏,在柳鄖做官的衙門附近的寺廟裏為僧,遠遠地望着她,護着她。

柳鄖去世后,李浚本以為自已有了希望,便蓄起了長發,準備還俗,開始他倆美好的生活,但白紫依拒絕了他的情意,卻為柳鄖守了貞。

白紫依悠悠而亡后,李浚在她的墳頭整整哭了三天,回到了‘報國寺’做起了俗家弟子——濬居士。

柳好好來到‘報國寺’找到濬和尚,把剿匪遇到的難處告知了他。濬和尚二話沒說便答應了下來。

【四】《聽蜀僧濬彈琴》李白.詩

蜀僧抱綠綺,西下峨眉峰。

為我一揮手,如聽萬壑松。

客心洗流水,餘響入霜鍾。

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

這天下午,紀緒走在回芒部大營的路上,一陣悠揚的琴聲讓他留住了腳步。

紀緒感覺這琴聲是如此地熟悉:像聽到了萬壑松濤風生水起,又宛如那山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下,緩緩流淌……

他的心靈也像是在這流水中洗滌着。

許久,清脆流暢的琴聲和着那薄暮的鐘聲,漸遠漸弱……

紀緒立刻出了轎,舉目四望——青山已罩上一層暮色,灰暗的秋雲重重疊疊地佈滿天空。

琴者已經走遠,紀緒立刻跟了上去……

【五】《俠客行-上闋》李白.詩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軍營里,燈火輝煌。

紀緒擺好了酒宴,等着兩位義士的到來。

一位是昨天在壑松嶺彈琴的濬和尚。他是一位慈祥的老人,頭髮梳得十分認真,沒有一絲凌亂。可那一根根銀絲一般的白髮,還是在黑髮中清晰可見。微微下陷的眼窩裏,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另一位,便是剛剛救下的苗族美女仡羋歐。

她說,她一定要參加這次行動。她說,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就算此次進山出現了不測,能為自己的丈夫而死,也無憾了。

【六】《俠客行-中闋》李白.詩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眼花耳熱后,意氣素霓生。

酒宴上,濬和尚興緻很高,他談起了《俠客行》——

趙國的俠客,帽子上隨便點綴着胡纓,吳鉤寶劍,如霜雪一樣光明。銀鞍與白馬相互映輝,飛奔起來如颯颯流星。十步之內,穩殺一人,千里關隘,不可留行。

完事以後,拂衣去;深藏身名,不露聲。

有時空閑,步過信陵郡,脫劍橫在膝前,來點酒飲:與朱亥一起大塊吃肉,與侯嬴一道大碗喝酒。

三杯下肚,一諾千金,義氣重於五嶽。酒後眼花耳熱,意氣勃勃勁生,氣吞霓長虹。

【七】《俠客行-下闋》李白.詩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幾杯下肚,濬和尚和紀緒便成了忘年交。他也在藉著酒勁跟紀緒訴說辦完這件事後自己的歸宿……

紀緒當然明白,他站起身來,又敬了濬和尚一杯,和着他的意,說了下去:

朱亥揮金槌殺大將竊兵符救了趙國,使邯鄲軍民大為震驚。朱亥與侯嬴真乃千秋萬古二壯士也,聲名煊赫大梁城。

身為俠客縱死俠骨也留香,不愧為一世英豪。

誰能學揚雄那個儒生,終身在書閣上,頭髮白了,還在書寫《太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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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鄉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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