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半迷
()妖月在桃樹上做了個鞦韆架。一邊看手裏的書,一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一邊悠哉悠哉的蕩來蕩去。赤城山的桃花終年不謝,芳菲如雨,卻總是吃不到桃兒。
這幾日的生活實在是美妙至極,也不用像初時那麼辛苦的修行,每天除了,便是吃喝玩樂睡大覺,內力修為幾乎沒半分長進。只有廚藝日以精湛,倒把她瘦弱嬌小的身子養得白嘟嘟,水嫩嫩的。
妖月看着樂譜中的琴簫合奏,心中暗自驚嘆,原來樂聲竟然也有如此大的殺傷力。
突然一陣幽幽琴音從遠處傳來,竟硬生生把書中強勢有力對戰中的音律攪得支離破碎。
咦,難道是桃花精們攪得自己也幻聽了?
合上書,果然是有琴音,不是從書中傳來的,而是從殿外。妖月不由欣喜的跳下鞦韆就往外面跑去,呵呵,是白師傅呢!
跑到殿外,果然是白玉函正在露風石上,對着海色月光下的長留仙山幽然撫琴。緞發隨意散開來如蓮花盛開般垂落滿地。一身素白的衣裳,沒有系腰帶,在大風中鼓動飄飛。
“師傅——師傅——”
妖月開心的跑到他身後。白玉函沒有應她,琴也撫得甚是隨意,卻比她在書中聽到的任何樂音都要好聽,清靜淡雅,空靈飄逸。
妖月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裏凝視着白玉函的背影,聽他撫罷一曲無心之琴,不由萬般蕭瑟。他就如此孤獨的屹立於九天之上,守護着這片仙山,這個大地,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千年萬年……
曲罷白玉函淡然道:“其他樂器能明白就好,這古琴你需會彈。琴譜可有看過?”
“回師傅,看過了,都記下來了,就是不會實際操作。”
“你過來。”
妖月心驚膽戰的在他身邊坐下,風似乎比往常小些,不然一往崖下看,她就覺得自己要栽下去。
“你彈給我看看。”
妖月緊張的伸出手去,想起書中所說:右手彈弦,配上左手在弦上的實按,可得明亮的按彈音;配上左指對準徽位的點按,可得清脆的泛音;若左手不按弦,則是宏亮的空弦散音。散音屬低音,渾厚樸實,有莊嚴感。泛音中的高音部分,輕清脆亮,如風中鈴鐸;中音區明亮鏗鏘,如玉磬敲鳴。按彈音則依上中下各准部位不同而有所差別:上准高音區尖脆纖細,中准中音區嘹亮寬潤,下准低音區沉着堅實。
於是食指輕挑,中指從外向內逐弦連勾。琴中立刻傳來悅耳的聲音,妖月心道好玩,憶着家鄉的歌謠的調兒,斷斷續續的彈了起來。
白玉函輕輕點頭:“托的時候手要有所轉動,讓大指垂直一些,然後自然向下。”
“鎖弦時入指不可太深,以甲尖着弦,發音才清晰。”
“是。”妖月額頭開始冒汗,越發的覺得手指僵硬起來,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卻突然白玉函環過自己的身子,兩隻手從上面將自己的小手握住,輕輕在弦上波動。妖月頓時僵在當場,整個人如瞬間浸沒在水中。
“不要急躁,凝神聚氣於指尖,音浪層層推出,每一波都有斷石分金之威力。”
妖月感覺着身後貼近自己的身子,覺得嗓子眼快要冒煙了。任憑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手把手的教自己彈琴。而自己的手指卻彷彿廢掉一般,再不能動。
卻見白玉函手上白光注入,穿過自己雙手,電光火石之間,急速的開始在琴上掃弦。
“滾和拂雖是多弦連奏,須聲聲明晰,端如貫珠,避免混成一片。滾拂並用時,須連接緊密;滾時由左轉右,拂時由右轉左,成一大圓。正所謂松風謖謖,流水潺潺”。
正說著數道白光利刃一般從琴上激射而出。
妖月呆愣在那裏,根本就沒聽見白玉函在說什麼,只是在心中捉摸,這覆在自己手上的掌心明明如此冰冷,寒氣都滲到她骨子裏去了,她為何卻熱得滿頭大汗,心慌意亂?
“明白了么?”白玉函放開她的手,低頭看她小花骨朵兒一般的偎在自己胸前,縮作一團。
“明,明白了。”
“那你閑時便多練習練習,琴房中有靈機、神農、響泉、鳳式、連珠、仲尼、列子、伶官、師曠、亞額、落霞等數百把古琴。你明日去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樣式。這樂戰是與人比試中會常常遇到的,所以一般長留弟子都會習一種樂器。為師自作主張幫你選了古琴,你若是不太喜歡,也可以換其他的。”
“不用不用,師傅我很喜歡。謝謝師傅!”妖月仰起臉對他笑,心裏想師傅一定是希望她將來能好好護守伏羲琴。
白玉函點頭:“明日女媧節,山中有大典,你回去早些休息。”
“是師傅。”妖月慢慢退出他的視線,一轉身又歡快的奔跑起來。哦耶,師傅教她彈琴咯。來這裏大半年,這還是師傅第一次親自教她些什麼。她太激動了,以後一定要好好學。
第二日天剛亮就起來。
“師傅——師傅——”
師傅已經下去殿中了么?
“我在房裏。”
妖月連忙跑了過去。直接推門進去才發覺失禮,連忙又退出去,卻又伸個腦袋進去看。見白玉函剛佩上掌門佩劍,玉帶白羽,華麗流蘇,發卻仍是隨意的披着。
“師傅,你怎麼不束髮啊?”
“一會下去會有弟子幫忙束。”他雖一個人住在殿中,不需人伺候,卻只有這長發打理不來。
“我幫師傅束。”妖月激動得跳到他面前。
白玉函停下手中動作望着她。
妖月指指自己的包子頭,洋洋得意道:“我梳的可好了。”
分明看到他嘴角有一絲笑意,一眨眼又不見了。白玉函坐下,遞給她梳子。
妖月興奮的站在他身後,終於可以觸碰到師傅的長發啦,漆黑彷彿夜空一般,真不知道他怎麼保養的。一百多歲了啊,一根白髮都沒有耶!有點手足無措的把一梳子梳下去,卻慌了沒拿穩,梳子直接不用外力的順着髮絲滑落下地。妖月咂舌,媽呀,滑成這樣,怪不得用法力也束不好。
半個時辰之後……
“月兒,還沒梳好么?大典快開始了。”
“好了好了,馬上好了。”妖月正把玩的不亦樂乎,回神過來,連忙三下五除二的把發給簡單的束了起來。
白玉函望了望鏡中,無奈的嘆口氣,這不跟他的技術不相上下么。唉,算了,就這樣,來不急了。
師徒二人,從絕情殿直下大殿。
“師弟,怎麼這麼遲。”孤雲雁不滿的看着他。
書生默望望白玉函,又望望他身後磨磨嘰嘰的妖月,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師兄,你的頭髮……”怎麼亂七八糟鬆鬆垮垮的啊?第一次看到一向超凡卓絕的師兄有這麼可愛的樣子。
“沒事。”白玉函念了個法訣,長發立刻規正清爽了許多。只是他平常本就很少動用法術,連頭髮都要靠法訣來維持似乎是小題大做了點。不過畢竟正式場合不束髮又不成體統,他平時都能免盡量免了。
妖月心虛的嘟起嘴巴,唉,不怪她技術不到家,實在是難度太高了啊。
典禮上,和火顏夕,糖糖,點點他們站做一排。不敢出聲,只能眉來眼去的算打過招呼。感覺身後有道凌厲的目光,轉身看卻果然是霓漫天。幾日不見,她竟然出落得更加美艷動人,玲瓏有致,她本就比妖月長了兩歲,已長成迷人的少女,而妖月依舊個子小小像個孩子。
無語凝噎的低頭看着自己的胸,依舊是扁平扁平的,半點起伏都沒有。唉,你平就平,要是哪一日,臉蛋可以有輕歌姐姐千分之一的好看,那也就心滿意足了。
繼續仰望上方的白玉函,所以沒發現殷紅霞抬起頭來看她。
大典完畢后,妖月沒有跟着白玉函回殿,留下來和糖糖他們小聚。第二天一早,白玉函推門欲出,看見妖月低着頭站在門邊。
“怎麼?”
“師傅,我以後可以每天早上來給你束髮么?技術這東西啊,是練出來的。你不是常說勤能補拙么?”妖月揚起梳子對他嫣然一笑。
白玉函滿頭黑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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